第22章 城市稻草人6
九
這天安sir召集創意部開會，說有個重要項目讓大家討論一下，是一個地產項目的創意推廣，這個地產公司是一家頗有名氣的公司，最近開發了一個麵向都市青年的樓盤，叫玫瑰華庭，以開發和銷售90平米以下的中小戶型為主，安sir說道：
“原來這家公司開發的都是別墅住宅和商住樓，在做麵向年青人的中小戶型上沒什麽經驗，所以希望製定全新的營銷方案。其它的創意組手頭都忙不過來，所以我希望艾倫能把這個事做好，艾倫，希望你也不要拒絕我。”
“我能先了解下嗎？”艾倫說道。
“這是戴茜他們提供的資料和計劃書，你們都看一下。”
安sir將資料遞給艾倫，艾倫迅速瀏覽一遍後笑笑說道：
“這個沒問題的，隻是希望時間上給我們寬裕點，你看這個包括Logo、宣傳冊、大型戶外廣告、電視和網絡廣告的拍攝，工作量這麽大，也希望安sir能照顧我們一下。”
“很好，既然工作量大，我看美術方麵就讓傑瑞和湯米一起來，特別是湯米，上次的設計做得非常不錯。湯米，你有問題嗎？”安sir問道。
“沒問題！”秦嶺趕緊點頭道。
拿了資料回到辦公室，就聽見艾倫在喊去會議室開會，秦嶺收拾好東西往會議室去，剛到門口就聽見傑瑞在發牢騷道：
“你瞧那安sir，簡直把湯米捧到天上去了，有本事就讓他一個人去做唄！”
“傑瑞，不要說了，準備開會。”艾倫說道。
秦嶺將頭一低，走進去，坐在了傑瑞旁邊，傑瑞沒好氣望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這個會一直開到晚上，廢話說了一大堆，無非是將資料和計劃書上已說明的東西再強調一遍，又做了分工，艾倫要傑瑞和秦嶺各自做一套美術方案，接下來再安排。
為了做好這個設計，秦嶺買了不少地產廣告和策劃方麵的書，但是看了一會兒就頭疼，他覺得這些東西都是泛泛之談，對於提高設計靈感沒什麽用。他去到王府井外文書店看了看，都是外語的，看不大懂，有些設計雖挺好，但偏離中國現實太遠。
苦思冥想了兩天，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這天下班了，他提著包乘電梯下樓去，仍在想設計的問題，沒注意有人在叫喚他，最後那人在他耳邊邊拍了一巴掌才將他驚醒，原來戴蘭隨著他背後進了電梯。
“怎麽？魂掉了？”戴蘭問道。
“哦，哦，是你啊！我正在想事兒呢！”秦嶺答道。
“想什麽事兒這麽全神貫注，說給我來聽聽。
戴蘭說著就將耳朵湊過來。
“你別這麽三八，我想的是工作上的事兒。”
“工作上的事兒我更要聽了。”
“還不是你們那玫瑰華庭的事兒。”
“這是好事啊！我聽安sir說了，把美術的重頭任務都交給你了，你就加把勁啊！”
“我也想加把勁，但我沒做過地產方麵的設計，拿捏不準啊！”
‘“瞧你，這小樣兒！”
戴蘭說著去戳秦嶺的頭，正好電梯到一樓了，“叮當”一聲響，門開了，電梯口站著一人，是艾倫，戴蘭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艾倫，你怎麽又回來了。”秦嶺問道。
“哦！我有個東西忘拿了。”艾倫似笑非笑說道。
秦嶺忙點了點頭，目送電梯門關上，才和戴蘭離去。
“你待人可真客氣。”戴蘭說道。
“我待誰都這樣。”秦嶺答道。
“我可沒覺得，我覺得你是個霸氣不外露的人。”
“呦，什麽霸氣，連女朋友都守不住的人，霸哪兒了？是麵霸、麥霸，還是波霸？”
秦嶺說著還將眼光在戴蘭胸前遊走了幾下。
“呆霸！”戴蘭說道。
秦嶺嘿嘿笑了兩聲。
“我去西單，你去哪兒？”戴蘭問道。
“我回家。”秦嶺答道。
“不順路，我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戴蘭說完向自己的車子走去，秦嶺趕緊和她道了別，匯入了茫茫人海中。
晚上十點，秦嶺正想休息，突然戴蘭打電話過來了。
“湯米，你能過來下嗎？我們在三裏屯，這有位做房地產策劃推廣的朋友，我介紹你們認識下，多和人家學習。”戴蘭在電話裏說道。
“好的，好的，我這就過來。”
秦嶺趕緊穿戴好，打了部車迅速趕到三裏屯那家酒吧，見到戴蘭和一幫子朋友坐在一起，正在喝酒說笑。幾小時不見，她就換了一個形象，頭發盤起來了，化著濃的妝，穿著一件很低胸的衣服，半個酥胸都露出來，被詭異的酒吧燈光照得像妖怪。
“你來了！”戴蘭招呼道。
她一扭一扭走過來了，並牽住他的手，向她的朋友們介紹道：
“這是湯米，我們公司的新晉的創意總監。”
朋友們都站起來一一與他握手，其中一位叫尊尼的，大約三十多歲，外表非常精幹老練，他就是戴蘭所說的地產策劃推廣精英。
“幸會，幸會！”秦嶺緊緊握著尊尼的手說道。
“坐吧！我們隨便聊聊。”尊尼說道。
“最近我們有個地產項目的廣告策劃，很棘手，我們原來都是做的產品方麵的形象包裝，地產方麵很沒經驗，所以想向老師請教一下。”秦嶺說道。
“哦！這事我也聽戴茜說了，這樣吧！我先跟你說件事兒。你見過花園裏隻有三棵樹的小區嗎？這不是隻有一棟房子的小區，是有著五六棟房子的小區，聽說建築采用的還是北歐風格，所以樓盤取了了名字叫‘挪威森林’！”
大家聽著都笑了。
尊尼繼續說道：“叫‘挪威森林’有什麽不妥，樹不是還有，三棵，森林的森字不是就三個木組成，挪威不是在北歐嗎？咱們的建築是說不清的歐式風格，有那麽點意思就可以了，反正就是北歐唄。”
“這也太損了點吧！”戴蘭說道。
“你叫喚什麽？不願意住搬出去啊！現在隨便門口有屁大點地方都叫‘xx廣場’，有幾顆小草就叫‘xx綠洲’，有一條魚都放不下的小水窪就叫‘水岸生活’，種幾棵樹那都算很好了，立馬變成‘高尚生活元素首席社區’，門口弄個假凱旋門，就成‘純法式社區’，修個石子路叫‘意大利風情’，樓房超過十層的都叫‘xx國際’。”尊尼笑著說道。
“是啊！我們小區住著來中國混飯吃的美國低保戶就叫‘國際化高尚精英社區’！”一位在座的朋友說道。
“這算什麽？我見一樓盤，門口樹個雕塑，不知是騾子還是馬，就叫‘羅馬假日’。 戴蘭也說道。
眾人立馬笑的前俯後仰。等大家安靜了，尊尼接著說道：
“其實剛才說的都是笑話，生活中雖有，但沒這麽誇張，通過這些笑話我們看到概念的炒作，什麽叫‘概念炒作’，就是對商品未來走向的深入挖掘，怎麽樣挖掘新的概念，炒作新概念帶來了的‘熱點’，製造‘話題’，就是我們要做的工作。”
“那三棵樹，炒作成‘挪威森林’，就是‘概念炒作’？”秦嶺問道。
“這就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地產與普通商品不同，一是我們做的不是現房，做的是期房，就是說還沒有做好的東西，依附好的概念買個好價錢；二是地產的投資性，是不會被消耗掉而反倒能被使用在未來實現增值的物品，對投資者而言，一個未知的產品就像遙遠沙漠上空美麗的海市蜃樓，因為遙遠而顯得美麗。隻有穿越之後，才能知道美麗的遠景不過是各種光線融匯而成的圖景而已，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描繪這樣的美景。”尊尼笑笑說道。
“太精彩了！”戴蘭鼓掌說道。
秦嶺卻沉默了，經過這一番的談話，他覺得自己真是活在世外的仙人，按剛才的概念炒作說法，他現在要做的是“天使回到人間”，讓所謂藝術、夢想都如浮雲般飄遠。
十
與尊尼的一席談話，讓秦嶺茅塞頓開許多，為此他幾乎將原來的策劃、設計理念全部推翻，一切從頭再來。這天午後，他正在畫設計稿，艾倫走了過來對他說道：
“湯米，我請你去下麵喝杯咖啡可以嗎？”
“當然可以！”他笑著點點頭。
總監主動請他喝咖啡，總歸是件好事，無論如何，艾倫在設計理念和經驗上還是有很高造詣的人。他們到星巴克，買了兩杯咖啡，坐在戶外座椅上，陽春三月的陽光照在人的身上，格外的舒暢。艾倫笑著望著他，顯得有些詭秘。
“湯米，來到公司一年了吧？”艾倫問道。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秦嶺答道。
“時間不等人，青春也不等人，有好的機會就要抓住。你覺得這一年在公司幹得怎麽樣？”艾倫又問道。
“還好，感覺自己進步挺大。”
“不錯，我也覺得你會是一個非常好的美術指導，畢竟是專業美術學院畢業的，思維和功底就是不一樣。”
“謝謝，過獎了。”
“現在有個機會，讓你去一家美資國際4A廣告公司的工作機會，你願意嗎？”艾倫輕聲問道。
“我不明白什麽意思？”秦嶺答道。
“我要走了，湯米。”艾倫說道。
“是去那家美資國際4A廣告公司嗎？”
“是的，去那裏任CD，來這裏之前，我就在它的上海公司工作，這次設立北京公司，他們邀請我加盟，我想帶你過去。”艾倫說道。
“為什麽會想到我，露西和傑瑞呢？”秦嶺問道。
“露西會跟我走的，傑瑞我還要考慮，在美指這個工作上，你比他強，我不是說現在，你的潛質比他大得多。”艾倫答道。
“到底是什麽公司，你能具體點嗎？”
當艾倫說出那家如雷貫耳的名字時，秦嶺有些震驚，這幾乎是所有廣告人願跪地膜拜的公司，要進這個公司很難，它幾乎不對外招聘，新生力量都是內部培養和業內資深人士推薦。
“湯米，怎麽樣？”艾倫問道。
“哦！讓我考慮下好嗎？”秦嶺答道。
“不用馬上答複，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答複我。”
秦嶺點頭答應，然後兩人聊了些別的話題。戶外座椅前偶爾有楊絮隨著微風飄過，在陽光的照耀下，帶著金色光芒在眼前晃動，帶著往日的氣息在向他招手，他閉上眼睛，卻是漸遠漸行的青春。
三天後，下班後，秦嶺收拾好物品，提著包走出大門，準備坐地鐵回家，他已搬離和平裏，住通州了，那兒安靜，交通方便，租金也便宜，他獨自住著一套兩居室的老房子，雖是老房子，但推開窗是成片成片的樹林，這正是他喜歡的。
剛走到街邊，就聽見有人叫喚他名字，回頭一看，是艾倫，艾倫開著車停到他身邊問道：
“你去哪兒啊？我送你。”
“我回家，在通州。”秦嶺答道。
“挺遠的，上車吧！我送你去通州。”
秦嶺答應著上了車。
“我前天和你說的事，考慮怎麽樣了？”艾倫問道。
“我本想今天和你說，但看你忙，所以準備晚早和你說這事兒呢！現在正好，我們就說說這事。”秦嶺說道。
“那你的答案呢？”
“我還是決定不去。”秦嶺說道。
艾倫像看怪物般瞧了他幾眼，然後笑著說道：
“怎麽會決定不去，是不是有什麽想法。”
“也沒什麽太多想法，這麽好的大公司，我怕適應不了。”
“肯定不是，我還不了解你，恐怕是舍不得戴蘭和安sir吧！戴蘭和安sir器重你，大力提攜你都是有目的的，安sir來公司時間不長，我的資曆比他深多了，戴蘭也比他深多了，那個戴蘭是什麽人嗎？鍾總的情婦，不就一情婦嗎？在公司裏這麽飛揚跋扈，我早就看不慣，她老在你麵前眉來眼去的，她以為別人看不見，別人都在背後罵她婊子，你別以為她這就是對你有意思，她就是婊子，看見帥男人就這樣。安sir為了鞏固自己的位置，大肆拍戴蘭馬屁，兩人前年換掉了創意部一位總監，招來自己人，後又考慮將我擠走，但我在廣告界也是有一定人脈的，擠掉我有這麽容易嗎？於是他們就招來你，培養你。你知道你剛來時什麽樣子嗎？十個我都看不上，不過他們還真瞎貓碰上死耗子，你潛力挺大，一年下來還像那麽回事，他們利用你來擠蛻我的手下，以讓我成為光杆司令。所以說，你就起了這個作用，等我走了，安sir找來新的總監，你就什麽都不是。”艾倫說道。
秦嶺笑了笑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大家彼此都不是互相利用嗎？”
“我真小看了你，湯米！”艾倫說道。
秦嶺沒有再說話，汽車飛速駛過京通快速路，很快將他送到了住處。
“祝你好運！”
秦嶺下車時對艾倫道別。
“謝謝，也祝你好運。”
艾倫也招著手向他道別。看著艾倫掉頭遠離而去，他來到樹林裏，大喊大叫，發泄一番才轉身回到自己空****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