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城市稻草人4
六
此時林薇正獨自呆在周成章東四環的寓所裏,推開窗看見的是萬家燈火,這些日子來,周成章無論工作多麽的繁忙,都會盡量回來陪她吃晚飯,她總是做好了晚飯等候她。白天在他去上班的時間裏,她看看電視,讀會書,有時約了天娜去逛街,她很享受這個日子,其實她的內心深處就是一個小女人。
三天前,周成章回老家去辦離婚手續去了,事前他已和妻子在電話裏溝通了許久,由於妻子去年已提出了離婚的想法,所以也沒什麽大的問題,隻是財產分割和兒子撫養的問題。這幾天,她一個人呆在家裏,未免有些不適應,孤獨的感覺讓他無所適從,昨天夜裏她就是被惡夢所驚醒的,在夢裏他又回到了和平裏的那個地下室,裏邊的地形錯綜複雜,她拚命在裏邊跑,卻怎麽也找不到出路,她隱約聽見秦嶺呼喊她的名字,那麽的傷感絕望,讓她的心都碎了。醒來時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何方,淚水將枕頭都打濕了,這時她才發現,她對秦嶺的思戀依舊濃烈,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周成章已回去離婚了。
她偶然會從天娜嘴裏得知道秦嶺的消息,說他現在很不錯,如果真像天娜說的那樣,她也就放心了。愈是思念秦嶺,她就愈希望周成章早點回來,她要周成章的強大驅走秦嶺這人讓她內心忐忑、不安、懊悔的魔鬼。本來周成章說好下午的航班回來的,但是下午在機場來電話說飛機晚點了,可能要等到晚上了,晚上九點多的時候來電話說終於登機了,到了十一點鍾說到達首都機場了。
十二點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她飛一般跑過去將門打開,真的是周成章回來了。
“想我了嗎?”
周成章放下行李將他擁入懷中問道。她將頭深深埋入懷中點了點頭。
“讓我好好看看你!”
周成章說著將她的臉托住說道。
“有什麽老看的?”她翹著嘴說道。
“就是喜歡看,你這小東西,為什麽總是那麽可愛。”
周成章又拿胡茬去茬她的臉,她趕忙想掙脫,卻被周成章抱得緊緊的。
“周哥,你饒了我吧!”她喊道。
“你喊我什麽?”周成章問道。
“周哥啊!”
“不行,得改口了,叫老公。”
“不,肉麻死了。”
她用力掙脫了,坐到沙發上說道。
“怎麽呢?不高興嗎?”
“沒有,隻是不習慣。”
“那你習慣叫什麽?”
“叫大爺。”
“靠!操你大爺。”
周成章說著又撲過去,抱著她倒在沙發上。
“寶貝,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兒。”周成章說道。
“什麽事?說吧!”
“你說我什麽時候去你們家提親呐?我該準備點什麽東西啊?”周成章問道。
“我打電話和我媽說了,她有點想法,說你年齡大了點。我說這有什麽關係啊!可媽總是不放心,還說什麽後媽不好做,我說我什麽時候說要做後媽了。”林薇說道。
“沒關係的,你媽是沒見到我人,見到我人她一定會答應的。”周成章說道。
“你就這麽自信?”
“當然,我這人就是自信。要麽我們下個星期去你們家,讓你媽來個突然驚喜。”
“好,不過對我媽來說,誰知道是驚喜,還是晴天霹靂。”
“管他歡天喜地,還是晴天霹靂,我都娶定你了,我明天就去訂機票。”周成章說道。
林薇猶豫著點頭答應了。
周成章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伸了伸懶腰說道:
“好累啊!洗澡休息。”
“洗澡水已幫你放好了!”林薇說道。
“你陪我一起吧!”
林薇搖著頭想溜走,卻被周成章一把抱起,扛著走進了衛生間,她除了尖叫兩聲,已沒了任何反抗的力氣。
一個星期後,當林薇帶著周成章回到家裏時,林薇的媽果然被周成章的軒然的氣勢和十萬元的禮金所打動,馬上答應了這門親事,她媽覺得這個女婿雖然比自己小不了多少,但為人成熟穩重,大方得體,更重要的是事業有成。相比之下,秦嶺盡管年輕帥氣,這畢竟不能當飯吃,何況這位女婿也高大挺拔,一看就是能讓女人依靠的男人,這正是林薇所需要的。
得到了林薇父母的首肯後,周成章也帶著林薇見過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自然不會有任何意見,當這些事都定下來後,就是籌備婚禮了。婚禮他們本不想辦得太張揚,但林薇的媽說,要將女兒風風光光嫁出去,雖然林薇是個非常低調的人,不喜歡那樣,可為了媽的心願,隻有隨著母意了,周成章準備在林薇家鄉擺幾十桌。他們的戶籍都沒在北京,按《婚姻法》規定,必須是在雙方中的一方戶籍所在地登記,所以他們將結婚登記的地點也選在了林薇家鄉,計劃登記後就馬上舉行婚禮,然後去巴厘島度假一個星期,回到北京再小範圍邀請一些親朋好友聚聚就完事了。
周成章興高采烈的忙碌了一陣,萬事已具備,隻欠東風將飛機一吹,回到林薇家鄉萬事了。臨走的這天,北京忽然下起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周成章有個好朋友,也是老客戶的,公司在建外SOHO,說是有個合同細節上出了點無關緊要的小差錯,要周成章去補簽一個字。去補簽個字多大的事,周成章一口就答應了。
他們收拾好東西已經是四點半點了,晚上八點半點的飛機,周成章想先到建外SOHO將朋友的事辦完,這也頂多就十來分鍾的事,然後在附近的餐廳吃晚飯,六點多出發去機場,時間是綽綽有餘的。
五點鍾的時候,周成章帶著行李和林薇開著車到了建外SOHO,他將車停在路邊,吻了一下林薇說道:
“寶貝,稍微等一下,我馬上就下來。”
林薇乖巧地點了點頭,周成章最喜歡的就是她這樣的表情。他關上車門,笑笑向她揮了揮手,然後向其中的一棟大樓走去。進了大樓,看見有一對男女邊說笑邊往外走,這個男的看上去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見過,正好電梯來了,他趕緊跑進了電梯。
這對男女不是別人,正是秦嶺和戴蘭。戴蘭有個手上有個大的項目,還沒簽下來,這個客戶也是學過藝術的,對美術的要求非常高,所以戴蘭就想請秦嶺幫忙,幫她搞定這個客戶。下午約了客戶一起吃飯,再順便聊聊項目的事。
外邊依然在下著雨,戴蘭從包裏拿出一把雨傘,讓秦嶺撐著,因為傘不大,戴蘭隻有緊緊貼著秦嶺。
此時的林薇正在車裏無所事事張望著,忽然她的視線停住了,因為她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雨滴落在擋風玻璃上,讓他的身影像是個幻覺,她趕緊打開車窗,果然是他,半年多不見,雖剪短了頭發,收拾得更利索了,但依然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將他認出,他和一個女人撐著一把雨傘,親密的向街的對麵走去。
那女人是誰?他們去幹什麽?她忽然感到一絲徹骨的悲涼,立即不管不顧的打開車門衝了下去,外邊的雨很大,落在臉上能感到敲擊的疼痛感,喧鬧的人群和串流的汽車,讓她不能快速前進,隻有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在人群和車流中忽隱忽現。好不容易走過了馬路,已不見了他的身影,隻有各色的人用著冷漠的眼光望著她。淚水忍不住就流下來了,夾著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胸前,就像洶湧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周成章在客戶的辦公室簽完字,喝著茶隨便和客戶聊了幾句。
“聽說你又要結婚了?”客戶問道。
“是啊!”他笑著答道。
“到時可別忘了兄弟,一定要通知兄弟啊!”客戶說道。
“哪兒的話,心意小弟我領了,我們就旅行結婚,不勞各位破費了。”周成章說道。
“周老弟就是低調!”
正說著,客戶的電話響了,趁客戶接電話的空擋,他又回想起剛在樓下遇見的那個年輕男人,這個男人看上去怎這麽眼熟,這種眼熟不隻是曾經相識的眼熟,而是一種讓人心猛地跳一下的眼熟,似乎曾與自己某件重大的事情相關。
是誰呢?
是秦嶺,他忽然想起來了,雖然隻見過一麵,雖然秦嶺剪短了頭發,但他獨特的眼神和氣質,他一直就記得。
想到這裏,他猛地站起來。
客戶已接完了電話,看見他突然站起來,忙問道:
“老周,怎麽啦?”
“不好,不好,有點事我先走了。”
他說著撒腿就跑著出去,讓客戶一時還沒回過神,低頭看見他的傘還在桌子上,便拿著傘追出去,卻已不見他的身影。
他來不及等電梯,順著樓梯一路衝下去,跑到停車處,令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林薇不見了,但車門沒鎖,手提包還在車內,車裏的音響還開著。
他感到一陣暈眩,過了好一會兒才穩住自己,鎖好車門去尋找林薇,他想前後不過幾分鍾的時間,她走不遠的。
戴蘭一直是一個善於在男人中遊離的女人,對於客戶也是這樣,但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戴蘭也不例外,她能做到的是看鞋子值不值得濕。這天晚餐,如果不是秦嶺在場,戴蘭的鞋子可能是要濕定了。這個飯局,戴蘭打扮得非常性感,緊身的套裙,半露的酥胸,欲迎還拒的形態,才兩杯酒下肚,讓客戶已興致高漲,一開口就是兩瓶威士忌,大有今晚不擺平不罷休的態勢,眼看戴蘭搞不定,秦嶺上場了,雖說來者也是商人,但還是喜歡附庸風雅的商人,說起藝術,談風月,再加上酒,才徹底扭轉了局麵,不僅讓戴蘭的鞋子沒濕,也讓客人盡興而歸。隻是苦了秦嶺,出了酒店,幾乎找不到了回家的方向。
“在哪呢?在哪呢?”
秦嶺坐在戴蘭車上搜尋著自己的家,車子轉了好幾圈,他才肯定下來,踉踉蹌蹌下車,戴蘭趕緊鎖好車扶著他走回去。
戴蘭沒有想到秦嶺是住在這樣的一個地方,雖然她自己剛來北京時也住過地下室,但是個很短暫的過渡期,她扶著秦嶺往下走,寂靜的走道裏又隱約傳來了吉他彈唱的聲音:
“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當夜風吹過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愛……”
“誰在唱啊?”秦嶺問道。
“是你的鄰居啊!”戴蘭答道。
“哦!”
秦嶺說著就到了家的門口,他用力捶著門喊道:
“開門!”
半晌也沒人開門。
“裏邊沒人吧?”戴蘭問道。
“你沒鑰匙嗎?幫我開門吧!”秦嶺說道。
“我怎麽會有你家的鑰匙?”戴蘭答道,她覺得秦嶺可能是醉糊塗了。
“你鑰匙呢?”戴蘭問道。
“兜裏,你幫我掏出來,我……我怎麽頭這麽暈啊?”
戴蘭從他兜裏將鑰匙掏出,將門打開,屋裏一股刺鼻的氣息傳來,她打開燈,看見屋內一片狼藉。
突然她感到了秦嶺從背後抱住了她,她驚訝地轉過身,卻被他更緊地抱住,並熱烈地吻著她,她並沒有拒絕,而是熱烈地回應著,從門口一直撲倒在**。過了好一會兒,他們才停歇下來,秦嶺用力睜開眼睛望著她,說道:
“你離開我這麽久,讓我好多次從夢中哭醒,雖然這裏沒有窗台,可我的愛從未遠離。”
戴蘭這才明白,秦嶺將她當成林薇了,她用力將秦嶺推開說道:
“我不是林薇,你弄錯了。”
“那你是誰?怎麽在我的屋裏?”
“我是戴蘭,是我送你回來的。”
秦嶺歎了口氣,無力躺在**,再無聲息。
戴蘭起身,看見床前書桌上擺著一個小相框,相框裏是秦嶺和林薇的合影,照片中的林薇青春動人,笑容燦爛,好一個如畫般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