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突如其來的明天2

自昨夜秦嶺打電話來說林薇離家出走的消息後,天娜總是放心不下,白天幾次撥打林薇的電話,都無人接聽,再打秦嶺電話,也無人接聽,也不知道兩人究竟鬧什麽。下午下班回到家裏,見到叔叔在他家,正和爸爸聊著,原來叔叔昨天晚上開車從老家回來,帶了點土特產,想送些過來,在路上就打了電話說要十二點鍾才能到,但是爸爸左等右等沒音訊,害怕出事,就打電話過去,果不出所料,叔叔說正在醫院裏,爸爸大吃一驚,以為出事了,說要趕過來,叔叔說是別人出了事,不要緊。

天娜叔叔名叫周成章,今年正好四十歲,前幾年辭去了家鄉的工作,來北京闖**,在朋友幫助下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生意也做得不大不小。

“到了醫院,醫生以為是我什麽人,將我臭罵了一頓,說怎麽才送來,說再晚點母子都保不了。”周成章到了天娜家和天娜爸說道。

天娜聽了好奇,問道:

“叔叔,你說什麽啊?我怎麽聽出了點八卦氣息?”

“昨晚在咱家樓下救了一個小產的女孩,當時倒在雪地裏,血將周圍都染紅了,我將她送到醫院裏搶救,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我都墊付一萬多元手術費了。”周成章說道。

“那女孩什麽樣?是我家樓下發現的嗎?”天娜趕緊問道。

“二十出頭吧!挺漂亮的一個女孩,就在咱家樓下的電話亭旁發現的。怎麽?你認識?”

“那女孩是不是一頭長發,瓜子臉蛋,瘦高身材的?”天娜問道。

“是啊?”周成章答道。

“是我的同學林薇,薇薇,爸爸,是薇薇,昨晚薇薇和秦嶺吵架,冒著大雪離家出走,肯定是來找我了,沒想到就倒在我家門口。”天娜驚聲喊道。

“呦,是薇薇啊!她怎麽小產了?”天娜媽跑過來打聽道。

“昨天下午薇薇去了醫院,發現懷孕了,晚飯我們還在一起,我勸她趕緊將孩子流掉,但不知道晚上發生什麽了,薇薇回去後和她男朋友吵架跑出來,她男朋友還打電話問我看見薇薇沒,我說沒瞧見啊,誰知她就倒在咱家樓下!”天娜說道。

“你瞧你們這些女孩子,隻知道圖快活,一點都不懂得保護自己。”

天娜媽說著就在天娜腦門上戳了下。

“媽,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天娜說道。

“我說什麽風涼話了,你看薇薇,差點小命都不保,我說你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天娜翻了她媽一白眼,懶得再理,轉而對周成章說道:

“叔叔,你趕緊帶我去看看薇薇,可我我嚇壞了。”

“好的,好的,這就去。”

周成章答著,便起身穿衣服和天娜出去了。

“哎!吃了飯再去吧?”天娜媽說道。

“不吃了,不吃了。”

天娜的回答傳到她媽耳朵裏時,他倆已走出很遠了。

醫院裏,林薇躺在病**答點滴,人還未醒來。

天娜和周成章悄悄走進來,見林薇慘白毫無血色的臉,還有淩亂的長發,天娜看著心裏特別難受,她握住林薇的手小聲說道:

“你這人怎麽這麽傻呢?”

林薇似乎聽見了她的話,如同夢囈般低聲喊道:

“娜娜,娜娜……”

林薇將她手握緊說道:

“我在,我在,不要害怕!”

林薇這才平靜了下去。

“哎!”

周成章也歎了口氣,在床尾坐下來。這時天娜的手機響了,是武駿打來的,說要他出來玩。

“玩什麽玩,有什麽好玩的,林薇找到了,正在醫院,昏迷不醒,你趕緊給我過來。”天娜跑到走廊上小聲吼道。

“啊!怎麽會出這麽大的事?要麽我先跟秦嶺說聲。”

“暫時別跟秦嶺說,看林薇醒來有什麽意見。”天娜說道。

“好的,我馬上就過來。”

武駿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林薇就一直這麽睡著,沒有醒來。三人就到了醫院附近一家火鍋店吃飯,吃飯的時候,大家就知道的一些事情說了下,大致的情況都有了底。

回到病房,林薇已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嘴裏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麽,天娜忙坐在床頭安慰道:

“別害怕,現在沒事的。”

忽然,林薇尖叫一聲坐了起來,迷惑地看著周邊人問道:

“我這是怎麽啦?我在哪?”

“薇薇,你醒了,你現在在醫院裏。”天娜笑著說道。

“娜娜,娜娜,我終於找到你了……”林薇哭著說道。

“沒事了,沒事了,現在好了。”

“秦嶺呢?秦嶺呢?”林薇四處張望著問道。

武駿忙掏出手機說道:

“我給秦嶺打電話,叫他馬上過來。”

“不,不,我恨他,我恨他……”

林薇情緒非常激動地大聲喊著。

“好,好,我們不叫他過來,不叫他過來。”天娜忙安撫她說道。

安慰了一陣子,林薇才平息下來,漸漸又進入了睡眠狀態。晚了,天娜就留下來陪林薇,讓周成章和武駿先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天娜正在上班,一個人撲通撲通地跑進了她的辦公室,她抬頭一看,是秦嶺。幾日不見,秦嶺外貌大變,雖說他一直將自己當藝術家,長頭發,小胡子,穿著也是裏邊長,外邊短,但平日的感覺還是整潔的,頭發長而不淩亂,小胡子修剪得整整齊齊,衣著雖有些另類,卻不怪異,況且他的五官俊朗,氣質脫俗,總體上給人感覺舒服。但是,今天他徹底將自己變成了傳說中的藝術家,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很多年沒洗。小胡子參差不齊,衣服穿得更可笑,裏邊穿的不知道是什麽襯衫,黑乎乎的,外邊的棉襖也卷了邊。人們常說的,什麽遠看像盲流,近看原來是藝術家,現在套在秦嶺身上挺合適的。

“娜娜,告訴我,薇薇到底在哪兒?”秦嶺問道。

“啊!我也不知道啊!”

天娜撒謊道,因為林薇一再交代了,不要讓秦嶺知道她在哪兒,發生了什麽事。

“不,你知道的。”秦嶺大聲喊道。

辦公室的人都側目看著這個奇怪的男人。

“你別在這兒大喊大叫,有什麽事到屋外說。”

天娜說著,帶秦嶺來到門口。

“你們倆鬧什麽啊?一個鬧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個就失蹤了。”

“娜娜,你把我當朋友的話,就不要裝了,你肯定知道薇薇在哪!”秦嶺說道。

“秦嶺,看你說得,我真不知道。”

“撒謊,你別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去過薇薇她們單位了,她們主任說今早上有一女孩打電話過來幫薇薇請假,說是病了,我看了來電顯示,就是你的手機號碼。”秦嶺說道。

“我今天早上是打過電話去她們單位,我也是去找薇薇,誰知她們也是告訴我她請假了,說是病假,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

“不可能,不可能,真的就沒誰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天娜看著秦嶺不知所措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便安慰道:

“你不要著急,林薇也許隻是賭氣,出去散心了,說不定過兩天就回來了。”

“誰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誰知道她還會不會回來……”秦嶺一邊念著一邊往裏邊走。

天娜忙跟了上去,問道:

“你幹嘛去啊?”

“我回去啊!你不是要我回去等嗎?”秦嶺答道。

“哎呀,走錯方向了,走這邊。”天娜扯著他轉過來說道。

“哦!”他答應著轉身向外走。

天娜站在門口說道:

“秦嶺,別擔心,她會回來的。”

秦嶺點了點頭,一臉的茫然。

看著秦嶺走遠了,天娜掏出手機,撥通了武駿的電話。

“什麽事啊?我正忙著呢!”武駿說道。

“剛才秦嶺來找我了。”

“他來找你了?他現在怎麽樣啊?”武駿問道。

“不太好,好像有點神誌不清了。”

“是嗎?不至於吧!”

“你知道他這人的,老是喜歡走極端化的,我還真放心不下,”

“好了,好了,等我忙完了,下班了,去看看他。”

武駿說完立即掛了電話,年底了,有些項目要加快速度,幾乎每天都在加班。

秦嶺離開天娜單位後就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前天晚上下的雪還沒有化,天空陰沉沉的,冷得讓心顫抖。他四處轉悠了下,還不到五點,天色已完全黑了,路燈雖亮了,這黑暗對他仍是無盡的恐懼。他逃亡似的跳上公交車,回了家,將房間的燈全部打開,有氣無力地躺在**,這時地下走廊深處傳來了吉他彈唱的聲音:

“沒有什麽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地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地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

他不知道彈唱這首《藍蓮花》的人是誰,住在這個地下室裏的人有上百號,許多就是像他這樣來到北京尋找夢想的年輕人,他想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有相同的悲傷。

“你的心了無牽掛,真的就這樣了無牽了嗎?”他自言自語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遠處的歌聲陪伴他。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突然電話響了,他趕緊拿起手機一看,是武駿打來的:

“哥兒們,在幹嘛呢?”

“哦!沒事,在家躺著呢!”

“吃飯了嗎?”

“還沒!”

“正好我也沒吃,咱們一起吃吧?我請你。”

“你在哪兒啊?”

“我到你家來找你,過二十分鍾就到,你等著啊!”

“好的。”

半個小時後,武駿到了,他倆還是去了附近的那家重慶火鍋店,他喜歡那裏火鍋火辣辣的湯底。

“喝點酒怎麽樣?”秦嶺問道。

“你還喝,都喝出事了!你以後就忍著點吧。”武駿說道

“你怎麽我知道是喝酒喝出事的?”秦嶺問道。

“你甭管我是怎麽知道的,反正以後少喝點,這酒喝多了,怕壞事兒!”

“你們就將薇薇藏著,我看你們藏到什麽時候。”

“嘿,你說這話有意思,我們幹嘛把薇薇藏起,藏起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嗎?”武駿反問道。

“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吃飯吃飯……”

兩人邊吃邊扯,秦嶺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再怎麽說武駿與他同窗四年,這份感情是什麽都換不來的,這麽大一個北京城,現在能說說話的也就他了。吃完飯,秦嶺讓武駿到他屋裏坐坐,可是到屋子裏,武駿嚇一跳,這能叫房間,林薇離開才兩天,裏邊就變成了狗窩,東西扔得到處是,吃剩的物品就擺在桌子中央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秦嶺難堪地笑了笑,趕緊收拾起來,武駿也幫著收拾,十分鍾後屋子才終於像了個樣子。

“我記得你原來不是這麽邋遢啊?你最近怎麽弄的?”武駿問道

“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做什麽都沒勁,我都懷疑我是不是病了。”秦嶺說道。

“什麽病,精神病吧?”

“也算是精神病吧!就是沒精神,看什麽都看不慣,老覺得自己特倒黴,特悲慘,怎麽也看不見出頭之日,你說我來北京幹嘛啊?還真為了尋找藝術夢想,你看這滿大街的都是藝術家,地鐵裏彈唱的歌手都夠出專輯的水平,看著真讓人心酸……”

秦嶺正說著,忽然聽見了一陣呼嚕聲,轉頭一看,武駿已靠在床頭上睡著了,原來近來武駿連連加班,睡眠嚴重不足,昨天深夜回了家,還在家裏修改設計稿。今天早上九點到了公司後,他中午都沒休息,一直和同事在修稿畫圖,到晚上八點才下班,剛和秦嶺聊聊天,突然放鬆下來,才覺得累極了,聊著聊著不由自主睡著了。

秦嶺起身將被子蓋在他身上,坐在一旁發起了呆。在前兩個夜晚,他也幾乎沒有睡什麽,每到了夜深,這個地下三米處愈是寂靜無比,他的心愈是煩躁不安,也許今晚還有呼嚕聲,讓他平靜不少,靠在床頭想了一會,也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連連的加班,讓武駿感覺不堪重負,這天又加班到深夜十二點才回到家,沒洗漱就倒在**睡著了,到了後半夜,他被手機鈴聲驚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是秦嶺打來的,便有氣無力地問道:

“喂!幹嘛啊?”

“武駿,我實在太難受了,我害怕。”

“大老爺們,害怕什麽啊?”

“我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就是害怕,害怕到全身發抖,簡直生不如死。”秦嶺說道。

“怎麽會這樣,太誇張了吧?”

“不是,是真的,一閉上眼睛就看見有人在追我,我在黑暗的隧道中奔跑,卻怎麽也跑不出,我真覺得我自己是病了。”

“那怎麽辦啊?”

“我真的害怕,我挺不過,這麽漫長的夜怎麽度過啊?我來你這裏吧?我實在不行了。”

“行,你來吧!”

武駿說著抬起頭看看牆上的鍾,時鍾指向淩晨兩點,便問道:

“這麽晚了,你坐什麽車來?”

“我打車過來。”

“好的,路上小心點,我等你。”

小折騰了一下,反而睡不著了,就在尋思著怎麽能將這事了結,秦嶺和林薇總這麽鬧下去,不是個辦法。二十分鍾後,秦嶺到了,他的樣子似乎比兩天前更憔悴了,他一走進來就撲在武駿的**說道:

“我太累了,太累了,不如讓我去死了的好!”

“你累有我累?我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剛睡著就被你吵醒,我明天七點多又要起床去上班,你說我日子怎麽過?”

“對不起,我知道你累,我也是沒辦法,這日子我是沒法過了,我太累了,是心累。”

“好了,好了,哥兒們,上床好些給我躺著,咱們聊聊天,也許會讓你心情好些。”

“聊什麽聊,還不就那幾句話,是我自己出了問題。”

“別這樣,坐好,坐好,瞧你那德性,大學的時候多自信,現在怎麽就這樣了,你啊,就是喜歡走極端。”

“走極端怎麽啦?我就這樣,藝術家不是都有點劍走偏鋒嗎?”秦嶺說道。

“瞧你,既然藝術家都是這樣,就得了,這是你自找的,沒誰逼你去做藝術家。”武駿笑著說道。

“都到這時候了,夠可憐了,你還挖苦我,你這人就是嘴不饒人。”

兩人你一句來,我一句去,讓秦嶺心情放鬆了許多,說著說著就睡過去了。武駿看著他睡著了,搖搖頭,把被子蓋好,熄了燈,也安然睡去。

第二天早上,武駿被手機鬧鈴鬧醒的時候,發現秦嶺已起床了,他站在窗戶邊,麵朝著窗外抽煙,武駿望著他的背影問道:

“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不多睡一會兒?”

“睡覺對我來說,是種痛苦。”秦嶺答道。

“你都把我夢想的幸福當痛苦了,真是飽漢不知惡漢饑。”武駿說道。

秦嶺沒有理會他的話,依然自顧自說道:

“你這是多少層?要是能從這跳下去多好。”

“啊!這是十四樓,你別說這話,嚇死人了。”

武駿說著跳起來,趕緊將秦嶺扯到床邊坐下繼續說道:

“哥兒們,千萬別鑽死胡同,再大的心結,繞繞總是能轉出來的。”

“你以為我想這樣嗎?出不來,出不來,我剛在罵自己,如果真有勇氣就跳下去就好,可我還真沒勇氣,我真是懦弱。”

武駿看了看時鍾,說道:

“我說哥,不,爺啊!我求你了,我要上班了,你別讓我擔心,你還是回去吧!回你那地下室,我還放心點。”

秦嶺雙眼無神地站起來說道:

“你說走就走吧!”

武駿穿著衣服說道:

“等會啊!我洗漱一下,就走!”

他轉身去衛生間,但馬上又折回來說道:

“你還是跟我去衛生間,我怎麽這心七上八下的。”

說著他便拉著秦嶺一起隨他去了衛生間。他忙著洗臉漱口,讓秦嶺在一旁站著。洗完臉漱完口,他忽然想到了什麽似地,對秦嶺說道:

“哥兒們,我想了半天,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不過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行,你說。”

“今天上午,你去娜娜家門口等著,你想見的人一定會出現。”

頃刻間,秦嶺就笑了,伸出拳頭打了他一下說道:

“還是你夠哥兒們。走吧!咱們走吧!”

武駿無奈笑了笑,提著包,一起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