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姐妹2
燕子感覺自己實在不能再喝,肚子已經裝不下了,如果從上麵再喝進去一點,就得從下麵擠出來一點。燕子嘴裏不斷打著酒嗝,都快哭出聲了。
但是,無論燕子怎樣哀求,客人仍然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一旁的小雅實在看不下去,閃身接過杯子,和燕子的客人碰了一杯。這一碰不當緊,客人立馬跟狗皮膏藥似的,死死地纏住小雅。小妹好酒量!既然來了,再碰一杯吧?麵對客人的挑釁,小雅沒有退縮,二話沒說端起杯就喝……
後來,燕子一直很後悔。她不停地用拳頭敲打自己的腦袋,不停地用巴掌抽自己的臉。自己怎麽這麽笨?怎麽做事不經過大腦呢?作為好姐妹,她怎麽會選在小雅替自己喝酒的空當脫身溜走呢。她再次進屋的時候,客人已經走了,隻剩下小雅一個人,捂著臉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上。小雅的身子,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客人占去了。燕子抱著小雅的頭,拚命呼喊她,小雅,小雅,小雅小雅小雅!
燕子打算報警,卻被四川妹攔住。你們畢竟來的時間短啊。四川妹感慨說,想幹好這一行,想在這兒生存的話,早晚都要走這條路。小雅也不同意報警。小雅緩緩地站起來,前後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麵無表情地說,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想把這件事鬧騰大。
小雅說得對。四川妹說,鬧騰大了,對誰都沒好處。不過,咱可以讓他們出點血,也算是包賠小雅的損失費吧。說完,四川妹摸出手機,出去給她的朋友打電話。不知道四川妹跟他們是怎麽交涉的。那兩個人始終沒露麵,來的隻有姓李的一個人。一見到小雅她們,姓李的接二連三賠不是,反複解釋說都是酒精惹的禍,衝動之下才犯的錯誤。臨走時,姓李的果真掏出一遝錢來。四川妹接過,用食指和拇指捏了捏,嫌少,嘟囔著,又塞給了姓李的。姓李的不停地推搪著,一副無措的樣子。這時小雅說話了,讓他走吧。又說,反正已經這樣了。
出了這事之後,燕子就有了離開這裏的想法。“早晚都要走這條路!”燕子的腦海裏,一直閃現著四川妹的話。燕子覺得,為了幾個錢,冒的風險也太大了,簡直在拿自己的一生開玩笑。現在,命運已經跟小雅開了一次玩笑,不能再接著開了。如果長期下去,後果不堪設想,不堪設想啊!
把想法跟小雅一說,小雅卻是搖頭,眼淚接著又下來了。小雅說,要走你走吧,反正我不能走。不在這裏,我們能去哪呢?總不能還回鞋廠上班吧。看燕子沒話,小雅接著說,還是先在這幹著吧,騎著馬,才好找馬。
燕子點點頭,說,小雅,咱倆是好姐妹,你說什麽,我都聽。
認識王斌是在半年後的一天下午。小雅覺得王斌跟別的客人有很多不同之處。到這地方來的客人,大都很放肆,一見麵又是摟又是抱,恨不得一口把人給吞了。而王斌呢,卻是麵無表情的端坐在沙發上,一邊喝酒,一邊聽她們唱歌。小雅覺得奇怪,向王斌的朋友打聽,朋友告訴小雅,他失戀了。
一時間,小雅覺得王斌的模樣挺可憐的。就走過去,主動端起酒杯跟王斌碰。有小雅陪伴,王斌更主動。小雅喝一口,王斌的一杯全幹了。最後,王斌身子一歪,醉倒在小雅身上。
一看這情景,小雅嚇壞了,生怕王斌出什麽意外。跟他朋友說時,朋友正唱在興頭上,隻瞥了王斌一眼,說,沒事,喝多了。睡一會就好。
小雅抱著王斌的頭,突然有一種抱自己孩子的感覺。小雅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畢竟,自己還是個沒出嫁的大閨女呀!既然有了這感覺,無形中就增加了許多親近感。小雅把王斌放下後,疾步出了門,她要去買葡萄糖。在此之前,小雅曾聽人說過,葡萄糖能解酒。小雅跑很遠的路,才把葡萄糖買回來,但是卻不知道怎麽打開。她來不及多想,隻管用手去掰玻璃瓶口。結果是,瓶子掰開了,小雅的手也劃傷了。
看著小雅汩汩淌血的手,王斌什麽都沒說,眼淚卻下來了。王斌的頭使勁往小雅懷裏拱,嘴裏喃喃地叫,小雅,小雅……叫著叫著,人又睡過去了。
接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王斌請小雅吃飯。王斌跟小雅處朋友。王斌和小雅同居。
再接下來,王斌不讓小雅在歌廳幹了。很長一段時間,王斌認為自己拯救了小雅。作為一個女孩,是不適合在歌廳這種地方長期呆下去的。歌廳是什麽地方?說好聽點是娛樂場所,說準確點是大染缸,在這地方上班的人,早晚都會學壞,最終是要帶上汙點的。
小雅一走,把燕子也給帶走了。小雅跟王斌惟一的條件,就是必須帶上燕子。小雅說,知道我跟燕子什麽關係嗎?王斌搖搖頭。小雅用食指點點王斌的胸口,反過來又點點自己的胸口,說,跟你我的關係一樣!密不可分,密不可分那!
王斌答應了。
住的是兩室一廳。小雅和王斌同住一個臥室,燕子自己單獨一個臥室。已經不錯了,小雅感覺自己很對得起燕子,即使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妹,也隻能這樣了,小雅已經盡了十二分力氣了。
這一天是小雅生日。燕子要去街上買菜,王斌不讓,隻打了個電話,外賣就把酒菜送家裏來了。非常豐盛的一桌,生日蠟燭點著,又一起吹滅,浪漫的晚餐開始了。第一次過這麽隆重的生日,很難得啊。端起酒杯,小雅渾身每個細胞都充滿著幸福和激動。來南方這麽久,想想自己所走的路,是多麽的灰暗啊!處處艱辛,處處提心吊膽,處處危機四伏……所以,酒杯送到嘴邊,小雅的淚就出來了。
王斌一邊替小雅擦淚,一邊輕聲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許難過哦!來,我們三人共同幹一杯吧。祝你生日快樂!
一高興,小雅喝多了。小雅的頭埋在王斌懷裏,像吃飽奶足的孩子一樣,帶著笑意甜甜睡去。要不,我把小雅扶到臥室去?燕子征求王斌的意見。不用,就讓她這樣睡吧。王斌說著,又端起酒杯,來,咱們也來個一醉方休。
說是一醉方休,可是並沒有一醉方休,至少燕子還保持著清醒。王斌已經暈了,低頭看小雅,看著看著,臉跟臉就親密接觸了。燕子一看這場合,知道自己再坐下去就顯得多餘,推說自己也喝暈了,要回臥室休息。還沒站起身,卻被王斌一把拉住了手。王斌瞪著惺忪的睡眼,突然問燕子,有件事在我心裏藏了很久,看在好朋友的麵子上,能告訴我嗎?
什麽事?
小雅是不是在歌廳失過身?
話問得很突然,也很直接,沒有一點過度。燕子頓時像隻受驚的鳥雀,差點跳起來。
沒事的,我也不是思想封建的人。王斌說,可我就是想知道。
沒。沒有。絕對沒有的。燕子說著,轉身就往自己臥室走。
就在臥室門即將關閉的一刹那,她聽見王斌在喃喃地說,我都知道了。
回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連衣服沒脫就躺下了。臥室內安靜得像一幅畫,但是心裏卻鬧騰得厲害。燕子在**輾轉反側,一直持續到天明也沒睡著覺。她覺得眼前的一切就跟打賭一樣,王斌的寶是亮出來了,但具體裏麵暗藏著什麽?燕子心裏一點譜都沒有,一點底都沒有。不過這些都不是關鍵,最重要的,王斌會不會以此為借口來拋棄小雅?即使現在不會,誰敢保證今後呢?今後的日子,比樹葉還稠密呀。
燕子的心跟用繩子揪著似的,隱隱作疼。
還沒想好該不該對小雅說這件事,小雅就像一頭莽撞的小鹿,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昨晚真是喝多了,一點記憶都沒有,我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吧?小雅問燕子。
燕子慌忙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昨夜沒睡好嗎?怎麽眼圈都是黑的?
燕子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眼裏跳出的都是無措。
小雅有點胡思亂想了,是他欺負你了嗎?
燕子還是搖頭。
你們倆究竟做了什麽?小雅幾乎在喊,你不說,我去問王斌。
燕子一把拉住小雅的手,哽咽起來。
聽燕子這麽一說,小雅頓時有種如置冰窟的感覺。
接下來的很多天,小雅一直生活在惶惑不安中了。那個秘密就像一塊巨大的傷疤,原本已經結痂,卻又重新被人揭起,狠狠的。當初小雅落下傷疤的時候,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吧,她不覺得怎麽的痛。但是現在,這種痛開始變得越來越明顯了,就像被人剜著鏟著一般。小雅知道這種疼不是來自肉體,而是發自內心。
下麵,小雅要做的,就是必須把傷疤捂住,掩結實,蓋牢固。否則,這塊傷疤給她帶來的,就不僅僅是傷痛了,很有可能成為災難,顛覆性的,毀滅性的。畢竟,她太愛王斌了,王斌是她的一切,失去王斌,她感覺自己簡直無法生存下去。接下來,小雅一直在考慮誰最有可能泄露此事。首先,她想到的是四川妹,一打聽,四川妹已經回四川老家,這一塊完全可以放心了。其次是那個姓李的。小雅打聽了,自從事發之後,姓李的和他的朋友再沒去過那個歌廳,這點基本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就隻有燕子一個人了。小雅思來想去,突然覺得燕子是最危險的人!燕子跟她們朝夕相處,形影不離,說不定什麽時候,或者一不留神就會把這事給抖出去。這樣的話,小雅一生的幸福就等於葬在燕子手裏了。
小雅好生後悔,走就走唄,當初幹嘛帶上燕子呢。如果不帶燕子,燕子說不定早回老家了。隻要燕子一走,這個事就等於石沉大海、銷聲匿跡了。可是現在,小雅真有點擔心,真有點騎虎難下的感覺。
小雅心裏非常矛盾。假如現在讓燕子走的話,用什麽理由呢?燕子在這城市無依無靠,能去哪呢?如果不讓她走,將來要走的,說不定就是自己。顛過來倒過去,小雅咬咬牙,決定找燕子談一次。
談話地點選在住室的陽台上。小雅怕王斌聽見,故而把聲音壓得很低。也許是小雅把話說得太突然太直接了,沒給燕子留下一點緩和的餘地和空間。燕子睜大眼睛,吃驚地瞪著小雅……像是看著一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
良久,燕子突然大聲衝小雅喊:你以為我走了,你就能保住那個秘密嗎?
小雅嚇得臉色蒼白。小雅慌忙撲上去,伸手想捂住燕子的嘴。燕子卻不買帳,使勁地掙紮著。
小雅奮力一推,就把燕子的整個人給推沒了。燕子真的變成一隻燕子在空中飛翔了。燕子的碎花裙子,撲撲楞楞地上下擺動著,宛若鳥兒抖動優美的翅膀。不過,時間是短暫的,從七樓到地麵,隻是瞬間的工夫,燕子就著地了。
小雅嚇呆了。小雅趴在陽台的圍欄上,垂著雙手拚命亂抓,試圖要把燕子從地麵抓上來。小雅緊緊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但是小雅心裏卻瘋狂呼喊著,淚水如飛瀑一般傾瀉而下。
遠處,警笛聲像個淘人的孩子,嗚嗚哇哇朝這邊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