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二月蘭:月光下的花海

春天裏,到南京旅行,就住在南京大學旁邊。清晨在校園裏漫步,觸目處皆為青灰色的色調,如夢回民國。

青灰色的老宿舍下,一排自行車畔,都是這種小小的藍紫色花兒,在風中搖搖擺擺,一片輕煙般的夢幻藍紫。青年學子在這其中穿行,仿佛走在一個藍紫色的夢裏。他們的青春裏,便銘刻上了這一抹柔和的淡紫色。

早春二月裏,春風料峭,乍冷還寒之時,見到了這麽一種小小的秀美藍花兒,心裏不由得浮出淺淺兒的歡喜來。

二月蘭,顧名思義,自然是生長在二月的花兒,因農曆二月前後開始開藍紫色花,故稱二月藍,又叫二月蘭。一直是喜歡蘭花的,露冷風清香自老。但二月蘭卻很是清秀可人,並不冷豔,而同時又隱隱含著蘭花的傲骨。實際上它和蘭花並沒有親屬關係,大家隻是同叫一個蘭字而已。

二月蘭又叫諸葛菜,十字花科諸葛菜屬,它的花朵都是四個花瓣,像是小小的十字。十字花科的植物見得多了,覺得二月蘭最為美萌。有的植物不能用漂亮來形容,因為漂亮是帶有人間煙火氣的。二月蘭即是如此,它不漂亮,可它是令人心旌搖曳的植物美人兒,別有一番迷人的風韻。

那真是精靈一樣的花兒,氤氳著濕漉漉的靈氣,仿佛是極乖巧的女孩兒,有著清亮如泉水的眼神。我真希望我能有一手絕妙的畫工,能把根據二月蘭擬人想象而成的女孩兒畫出來,一定是極其惹人憐愛的。

坐在校園裏林蔭道的青灰色老木椅上,看著足旁的二月蘭飄飄灑灑,手裏捧著書看著,就像這麽靜靜兒看上一天。在南大的校園中,該會激發出怎樣的靈感呢?

對這個學校一見鍾情,不舍離開。然而我的本、碩、博,都與南大無緣。我來到這個學校,身份僅僅是個遊客,不由得感到微微的遺憾了。

從南大出來,去玄武湖。在玄武湖畔,二月蘭簡直是大片的花海啊。還有身著雪白婚紗的新人在一片藍紫色的花海裏拍照。我不禁忘情讚歎,對先生說:“我愛上南京了,想留在這裏不回去了。”先生不以為然說:“上次你到了蘇州也這麽說,到了北京也這麽說。”哎,這世上,美得令人心旌搖曳、不舍離去的地方太多了。之前讀陸遊的《梅花絕句》,其中說:“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猛地懂得了放翁的詩中之意。

北大燕園裏也有很多二月蘭。季羨林先生曾在自己的散文裏對二月蘭有所描寫:“二月蘭是一種常見的野花,花朵不大,紫白相間。花形和顏色都沒有什麽特異之處。如果隻有一兩棵,在百花叢中,決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它卻以多勝,每到春天,和風一吹拂,便綻開了小花;最初隻有一朵,兩朵,幾朵。但是一轉眼,在一夜間,就能變成百朵,千朵,萬朵,大有淩駕百花之上的勢頭了。”二月蘭的確開花量很大,結實率也很高,而每個果實裏都有大量的種子,因此繁殖能力非常強,可以迅速擴散,占領大片空地,就像季先生所說:“隻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團紫氣。”

同是在北大燕園長大的作家宗璞,曾寫過一篇童話《花的話》,說榆葉梅、芍藥、迎春等一群花兒在爭芳鬥豔,爭得不可開交:“忽然間,花園的角門開了,一個小男孩飛跑了進來。他沒有看那月光下的萬紫千紅,卻一直跑到鬆樹背後的一個不受人注意的牆角,在那如茵的綠草中間,采摘著野生的二月蘭。”

啊,讀到這裏的時候,年少的我,一直在想,那月光下的二月蘭,該是如何清雅脫俗的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