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辛夷：遺世而獨立

中南大學南校區校門附近的一個小園子，種著好些辛夷。早春裏，辛夷花綻開嬌俏又神秘的紫紅色花瓣。大一的時候偶然路過時，忍不住駐足觀看，終於禁不住悄悄走進去。

也有不少愛好攝影的學生在這裏拍照，背著大背包，舉著單反，聚精會神。辛夷的香氣沒有含笑濃鬱，也沒有臘梅馥芳。但是舉起相機，仍能被它的美貌傾倒。隻想獨自在這園子裏漫步，與辛夷兩兩相望，直到眾人散去，“小園香徑獨徘徊”。

辛夷也叫作紫玉蘭。玉蘭和辛夷同科同屬，都是木蘭科木蘭屬，花期相近，但並不是同一種植物，玉蘭可以長成高大的喬木，但辛夷就比較嬌小，通常隻能長到三米。辛夷不是通體紫紅，而是花瓣外側紫紅，內麵則是粉白，滑如凝脂。比之玉蘭的端莊沉靜，辛夷另有一番嬌俏可人。

玉蘭和辛夷花期相近。玉蘭先開，玉蘭開完便是辛夷開花。玉蘭和辛夷也可雜交，它們的雜交品種是二喬玉蘭，二喬玉蘭結合了紫玉蘭和白玉蘭的優點，花色以白色為底，從基部泛出逐漸變深的柔和紫色，很是好看。小區裏就有幾株二喬玉蘭，美貌程度是在玉蘭和辛夷之上的。

辛夷的花苞是褐色的，水滴狀，毛茸茸的，像是小鹿或者羚羊的角。忽然想起嚴羽在《滄浪詩話》中所說：“詩者，吟詠情性也。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辛夷的美，也恰似羚羊掛角，有時便叫人失了言語。

辛夷有一個別名叫做木筆。這也是因為它的褐色花苞很像是一支毛筆倒懸的樣子。明代張新曾寫了一首《木筆花》，其詩曰：“夢中曾見筆生花，錦字還將氣象誇。誰信花中原有筆？毫端方欲吐春霞。”辛夷花也真是一種有書卷氣的花兒。

辛夷花不僅有書卷氣，也有一種淡泊恬然的靜氣。唐代王維寫過一首《辛夷塢》：“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是一個聽起來就芬芳滿溢的地名，意思就是生滿辛夷花的小山塢。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王維把辛夷形容成“木末芙蓉花”，辛夷和芙蓉長得也並不相像，個性也不像。辛夷和玉蘭一樣，花瓣是筆直地指向天空，而芙蓉花是臨水照花的那種感覺，嫋娜垂下花枝花瓣。

這首詩說的是，看那樹梢上的辛夷花，在山中開出鮮豔的花瓣；居室中寂靜無人，辛夷塢紛紛開後又片片灑落。 這世界，來過，美過，絢爛過，便已足夠。不求人知，亦不求人懂。隻覺有隱隱的禪意。而心中幽芳陣陣。

辛夷花，自開又自落，它寂寞嗎？也許它孤獨，但不寂寞。花開的過程，便是自我完成的過程。辛夷花隨心所欲地開著，開得璀璨，明亮，直到露冷風清香自老。遺世而獨立，孤獨，亦是一種絕美的風度。

便如寫作者一般。喜歡寫作的人，也未必想著一定要寫出一部驚天動地的大作來，很大程度上，寫作也是一種自我完成而已。在寫作的過程中，便感到自己心中的花兒開了，花香滿滿地溢了心房。

辛夷入藥功效頗多。李時珍曾記錄過：“夷者荑也，其苞初生如荑而味辛也。”也就是說，辛夷中的辛指其味，夷是花蕾初生時如蘭草的嫩芽——荑。它的花蕾曬幹了，便可以入藥，可治鼻炎頭痛，能消炎鎮痛，中藥辛夷指的便是它的花蕾。《本草求真》中說：辛夷花辛溫氣浮，功專入肺，解散風熱。治風熱移腦，鼻多濁涕，風寒客於腦之鼻塞頭痛及目眩齒痛，九竅不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