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薔薇：滿架薔薇一院香

薔薇這個名字美極了。原來的名字叫做牆蘼。明代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說，此草蔓柔靡，依牆攀援而生，故名叫牆蘼。

薔薇種類繁多，我也認不大全。如今見得多的薔薇，名字也很好聽，叫做七姐妹。這種薔薇的同一枝莖上通常開六七朵重瓣花，顏色從粉紅、紅色到紫紅色，各不相同，因此得名。薔薇的枝條呈蔓性，常常用高架引之成一座薔薇架。“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薔薇隻要一開花就是花團錦簇，從不扭扭捏捏，幾乎成了一麵花牆，蓬蓬勃勃的美麗張揚著，而且還散發出甜蜜的香氣。真是勾人魂魄的美。

四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又去了藥植園，薔薇已進入盛花期，滿地錦緞一般，光華耀眼。深紅色的月季花，有著玫瑰的高貴，卻又不像玫瑰那般冷豔。而薔薇花，啊，品種好像是七姐妹，美得實在不成話。

前段時間來看，已經覺得薔薇花夠美了，淡粉色的花瓣，金黃花蕊，而當時開的花並不甚多，更多的還在含苞。今天去看，全部都開了，這薔薇花還會變色的。初開的小薔薇是淡紫色，顏色漸漸轉為水粉，然後再轉為雪白，因此，同一植株上，會有幾種不同顏色的花兒。

而這些花兒，和泡桐花有點類似，就是豐盈而不熱鬧，枝頭的花兒都開滿了，但每朵花都端正地露了個臉，並沒有誰把誰擠到後麵去的，整體看花團錦簇，單個看秀美絕倫。植物中的大美人啊。低下頭慢慢走著，碎石小徑兩旁都是盛開的薔薇，薔薇小徑，就跟玫瑰小鎮似的，多麽美的名字。

香水月季和七姐妹薔薇在木柵欄那裏開著，七姐妹薔薇花更是攀援成了一麵花牆，從枸骨和金櫻子上傾瀉而下。真是太美貌了。

亦舒寫過一本《玫瑰的故事》，寫的是一個魅惑眾生的美人玫瑰，而玫瑰多多少少帶有一點含蓄內斂的閨秀氣質。若是有作家寫一本《薔薇的故事》，說不定寫的就是一個卡門一般熱烈奔放的美人薔薇。

是的，薔薇的美，更類似於卡門。它有野性，亦有渾然天成的風情。根據元代《賈氏說林》記載：漢武帝與寵妃麗娟在園中賞花，時薔薇始開，態若含笑。漢武帝歎曰：“此花絕勝佳人笑也。”麗娟戲問：“笑可買乎？”武帝說：“可。”“買笑花”從此便成了薔薇的別稱。

薔薇之美，確實如同含笑女子，女子嫣然一笑，其美可值千金。而薔薇的風情，也是如含笑女子一般令人心醉的。薔薇花喜生於路旁、田邊或丘陵地的灌木叢中，花開時絢爛滿枝。南朝梁柳惲《詠薔薇》：“不搖香已亂，無風花自飛。”薔薇花瓣輕盈，無風自舞，這般花飛滿天、香飄於衣的繽紛明麗之景，實在讓人心中微醺。

微雨或含露的薔薇花鮮妍潤澤，紅暈濕透，柔弱而又清麗，更覺嬌美。薔薇雨後的風情，被宋代文人秦觀捕捉到了，他寫下了《春日》詩，其二為：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曉枝。” 雨後庭院，霽光浮動，碧瓦晶瑩，芍藥帶雨，如同含淚美人，脈脈含情，薔薇靜臥枝蔓，柔弱無力，嬌豔嫵媚，令人頓生憐香惜玉之感。這首詩因格外細密精美、清麗婉轉，被戲稱為“女郎詩”。

明代文人張大複也極喜愛的《梅花草堂筆談》，就寫了兩篇《薔薇》，其中一篇《薔薇》：“三日前將入郡，架上有薔薇數枝，嫣然欲笑，心甚憐之，比歸，則萎紅寂寞問雨，隨風說矣，勝地名園滿幕如錦，故不如空庭嫋娜若兒女驕癡婉戀，未負有自我之情也。”又有《讀酒經》:“數朵薔薇，嫋嫋欲笑，遇雨便止。幾上移蕙一本，香氣濃遠，舉酒五酌，頹然竟醉。命兒子快讀《酒經》一過。”

英國詩人薩鬆曾寫過一句:“心有猛虎，細嗅薔薇”，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隻猛虎，但猛虎也會有收斂野性細嗅薔薇的時候。人胸中可以豪情滿懷，也可以低徊細膩柔情。叱吒風雲，心靈深處仍是風光霽月。

薔薇的根枝葉花均可入藥，可清熱利濕、活血解毒，還能潤澤肌膚。《紅樓夢》第五十九回中有記：“一日清曉，寶釵春困已醒。於是喚起湘雲等人來，一 麵梳洗，湘雲因說兩腮作癢，恐又犯了杏斑癬，因問寶釵要些薔薇硝來。”薔薇硝可能由薔薇露和銀硝合成的，治療春日過敏引起的杏斑癬，正是對症，且細膩柔嫩，芬芳不盡。

春天裏野薔薇剛剛從泥土裏生發出來的嫩莖也是可以吃的。但我沒有吃過，看談正衡《故鄉花事》中說他童年的時候，愛吃野薔薇的嫩莖，“剝去鮮嫩的刺皮，翡翠樣杆兒嚼在嘴裏，絲絲清涼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