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接骨草：素淨醫女

暑假在藥植園裏，見到了接骨草，開著一簇簇雪白小花，極細巧但也極精致，五瓣，頂端尖尖，如五角星一般，花蕊也是雪白，伸出花瓣外。接骨草的花期在暮春，果期在夏秋。而花果同在的時期也是有的。

八月的接骨草，有的還在開花，有的已經結了小果。接骨草的果子實在令人憐愛。初結出的果子是嫩黃色，然後就變成了青綠色，成熟了的就是晶瑩剔透的大紅色，光滑圓潤，如一個個玲瓏小燈籠一般，真是可愛，且帶有一種初生的純潔和無辜的感覺。很多植物，如火棘、枸杞、南天竹、枸骨等等，都是結小紅果的，但是卻沒有接骨草的果子這樣美麗。

接骨草是忍冬科的，忍冬在冬天裏也是結出特別漂亮的小紅果。這些小紅果人是不會吃的，太小了。但是卻很受鳥兒們的青睞。博爾赫斯詩裏曾有：“隻感到茉莉和忍冬的香味，沉睡的鳥兒的寧靜。”

接骨草的名字便透露了它的藥效。接骨草全草入藥，有接骨療傷，活血化瘀的功效。如果接骨草擬人，應該是一位素淨醫女吧。名字就是藥效，可見是多敬業的藥植了。而她又是如此低調而美麗。

接骨草的花叫做陸英，這名字倒是很簡潔幹淨，像是武俠小說裏哪個女俠的名字。葉子是狹長的卵形，對生。

接骨草的果實叫做蒴藋赤子，蒴藋赤子很細巧，比商陸的紫色果子還要小，比金銀花的紅果也要小，和紅豆差不多大了。如果蒴藋赤子能有柿子那麽大，說不定可以當選最美麗的藥果。

有一種植物叫做接骨蓮，其實就是草珊瑚，金粟蘭科草珊瑚屬。草珊瑚在秋冬季節也會結出晶瑩剔透的小紅果，真是草中的美麗珊瑚了。草珊瑚可以治療各種炎症，咽喉腫痛的時候，含著草珊瑚含片，便覺得清涼舒服了不少。可惜草珊瑚在藥植園裏沒有，一直很想一睹真容的。

還有一種和接骨草長得非常相像的植物，叫做接骨木。接骨草和接骨木同為忍冬科接骨木屬，藥用功效也相當，但並不是同一種植物。接骨草和接骨木在藥植園裏都有。接骨木卻是在三月裏開花。

接骨木在西方是常見的吧。梭羅《野果》中說成熟的接骨木果子是黑色的，果子大而且相對較輕，知更鳥等鳥兒非常愛啄食野櫻桃和接骨木果。安徒生童話裏有一篇《接骨木樹媽媽》，裏麵說，在別離的時候，小姑娘把她戴在胸前的那朵接骨木花取下來，送給遠行的水手作為紀念。它被夾在一本《讚美詩集》裏。阿赫瑪托娃紀念茨維塔耶娃的詩裏，曾經把她比作接骨木，而茨維塔耶娃自己，則把自己比作花楸樹：“像紅色的流蘇，花楸樹在燃燒。樹葉紛紛下墜，我則來到人間。”

接骨木是落葉灌木，高可達4米，接骨草則是高大草本或者半灌木，高的也可以達2米。但是在藥植園看到的接骨草，卻隻有半米，接骨木也就隻有一米多高。園子的空間畢竟太小了呀，那麽多的藥植要共生共長，不得不都盡量收攏自己的成長空間。也許在深山老林，可以看到舒展自在、釋放天性的接骨木吧。

在老家細舅舅診所的藥鋪裏，也見到了接骨草的名字。細舅舅的診所和藥鋪，是承接外公外婆的衣缽。從小我就喜歡去中藥鋪，仰頭看著整齊的小抽屜上外公用毛筆寫的藥名。而現在小抽屜的藥名，則是打印出來的宋體字，還標上了簡明藥效。接骨草那一個小抽屜標著：“接骨草：通經活血、解毒消炎”。

手指拂過那一個個藥名，依然覺得很親切。

用單反拍了張照片，調成橙黃色光影，瞬間時光流逝回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那個小小女孩兒醉心並向往著這些草木之靈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