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映山紅：若彼岸之美滿

在校園裏，見得最多的，當是映山紅了。

映山紅又叫杜鵑花，杜鵑花其實也不單指一種植物，它是杜鵑花科杜鵑花屬某些植物的統稱。杜鵑花種類眾多，根據花期和引種來源大致可分為毛鵑、夏鵑、東鵑、西鵑四類，顏色有大紅、紫、粉、水紅、純白、紅底白邊、白底紅邊、白底藍邊等。

在中學和大學的校園裏，大都種的紫紅色單瓣杜鵑花，灼灼耀眼，有一種蓬勃健康的美麗，尤其是雨後，花瓣上滾動著點點雨珠的時候，仿佛剛剛跑完八百米測試的中學女生，汗珠點點，可是笑容明豔，青春逼人。

晚飯花的顏色已經夠豔麗了，但映山紅比晚飯花還要濃烈。仿佛一團燃燒著的火，要把人溫柔地灼傷似的。人說：“萬紫千紅總是春”，映山紅真的是名副其實的“萬紫千紅”、“姹紫嫣紅”。春日裏每次初初入校，便看到教學樓下一片紅霞。

少年時的春天，總是被那映山紅吸引住了注意力，蹲在映山紅前細細看，映山紅是一簇簇的，好幾朵花兒密密擠在一起。每朵花兒有五片花瓣，有一枚花瓣點綴著深紅色斑點，如可愛的小雀斑，花蕊則是纖長，探出花心，有次細心數了數，有一根雌蕊，十根雄蕊。雖然花容綽約花色豔麗，但是映山紅仿佛是沒有香氣的，湊近了聞也聞不出來。

映山紅的葉子則是細細小小的，呈現比較深的墨綠色。因此映山紅開花的時候，完全不會注意到葉子。

那個時候很愛植物，生物是我中學成績最好的課程之一，於是曾經湧起過一個想法，要寫一本關於植物的時令日記，把每天看到的植物寫下來，寫滿365天，寫遍四季輪回，光陰流轉。不過，中考的壓力總讓這個計劃無法實施，於是又想著到高中再進行寫作。結果進了高中之後，從高一開始，就已經感覺到了高考的壓力，於是就忙著課業和備戰高考。到了大學裏，卻已經忘記這個計劃了。隻是，仍然愛極植物。記憶中的那片絢爛紅霞，和中學時光一起，沉澱成永不回來的青春與明豔了。

這些在校園裏常見的紅色杜鵑花是無毒的，甚至可以摘下花瓣生吃，有行氣活血的效果。但黃色杜鵑花有毒。有一種黃杜鵑又叫羊躑躅，這個名字有一縷於草木間低徊的優美。因為羊食其葉，躑躅而死，所以才取了這個躑躅的名字。如同一種愛情，明知有毒，卻仍含笑飲砒霜，“愛到心都碎，也不去怪誰，隻因為相遇太美。”

後來到了大學校園，以及現在工作的校園，杜鵑花的種類則更加多樣了，還看到了粉白的杜鵑花。嶽麓山上也有火紅的映山紅，愛晚亭秋季紅葉掩映，而春季，愛晚亭畔的映山紅則照亮遊人的眼。

春天裏去省植物園的時候，杜鵑園是最明亮絢爛的一處。杜鵑園的杜鵑花品種也多，共有鹿角杜鵑、西施杜鵑、雲錦杜鵑、毛棉杜鵑、溪畔杜鵑、大花金萼杜鵑等120多個品種。漫步其中，滿目紅花綠葉在風中搖曳，風姿絕美。神思恍然，無法言說。

忽然間想起了永井荷風《浮世繪之鑒賞》中的一段話：“雨夜啼月的杜鵑，陣雨中散落的秋天木葉，落花飄風的鍾聲，途中日暮的山路的雪，凡是無常無告無望的，使人無端嗟歎此世隻是一夢的，這樣的一切東西，於我都是可親，於我都是可懷。”萬物有靈且美。我們何其有幸，生活在這麽一個充滿夢幻與浪漫之美的草木世界中。

猶記得廢名先生《竹林的故事》，寫細竹她們邂逅了開滿紅花的山，這山上的紅花，最有可能是映山紅。廢名先生的文字，清淡卻動人：

“你們怎麽不摘花回來？”

她們本是說出去摘花，回來卻空手，一聽這話，雙雙的坐在那桌子的一旁把花紅山回看了一遍，而且居然動了探手之情！所以，眼睛一轉，是一個莫可如何之感。

古人說，“鏡裏花難摘”，可笑的是這探手之情。

細竹答道：

“是的，忘記了，沒有摘。”

還是忘記的好，此刻一瞬間的紅花之山，沒有一點破綻，若彼岸之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