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的那場雪
一場雪,落進30年前的冬天。隻一夜,就天地換色,一片銀白。
一
那時,車沒有現在多,雪卻比現在大,像天花亂墜。隻一夜,就把1989年那個蕭瑟的冬天,變成了另外一個粉妝玉琢的新世界,仿佛從不曾有過,一片濃重的白,看不到邊際,也難測深淺。就連困在雪中的鳥,都睜大了不曾有過的困惑的雙眼,不安地從一個枝頭跳到另一個枝頭,一個趔趄下,匆忙扇扇翅膀,抖落一枝積雪,空中,複又多了幾朵紛飛直下的雪團,跌進漫天飄飛的大雪之中,分不出彼此。
一片潔白中,鳥們似乎迷失了方向,原有的坐標、航向,在它們小小的腦袋裏,全部紊亂,或者說消失不見。風雪彌漫中,它們看不到那片熟悉的遠山和遠山上蔥鬱的樹木了,更找不到那些讓它們曾經得以短暫停憩或者玩耍的樹枝。那裏有它們喜歡的越冬的果實,鬆子、薊子、火棘果、還有殘留枝頭的火一樣紅的柿子,以及氧原子豐富的空氣。它們分散在落雪的枝頭嘰嘰喳喳地大聲爭辯著該往那個方向飛,有的說向北才能找到昨天那片山林,有的說要向東。可現在的問題是,哪裏才是北,哪裏又是東呢?
雪讓大地變得一片潔白,也讓原本的生活變得遠不如昨天順暢如意。
這片林裏原本野果很多,丫杷果、密花胡頹子、野櫻桃、野葡萄、刺莓、山楂、羊桃、柿子……接得上茬。還有許多認識和不認識的昆蟲,它們對於鳥來說,等於免費的加餐。依著林邊的山腳下,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溪水清澈,不時遊**著一些不知寒冷和疲倦的小魚小蝦。沿溪荊棘密布,野花叢生,猶如世外桃源。當初選擇在這裏安家,築愛巢,育兒女,就是因為花香繚繞,有吃有喝,安得下家。可林子小了,終究架不住鳥子鳥孫裂變般的迅速膨脹。為了生活,它們隻能向更遠的山林飛去,和現在村裏那些外出打工的人群一樣,反複不停地奔波於家和遠方之間。
鷹在蒼茫而混沌的天空一遍又一遍盤旋,像始終找不到跑道的飛機。我不知道它這樣盤旋下去,最終會不會因為油料消耗殆盡而雪一樣墜落下來,紮進深深的雪堆裏,可看它的樣子,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我真的替它著急和擔心。
林中的那些樹,早已臃腫不堪,被厚厚的冰雪包裹著,玉樹瓊花。最先落在樹上的雪融化成水,順著枝葉慢慢滑落,落著落著,就變成了透明的冰。冰上再覆上雪,枝葉都豐腴起來,像脹開的麵團,撐出一樹耀眼的潔白。掩映在雪白之中的鄉間小屋,人字形的房頂上像鋪了一層厚厚的棉,將農家小屋捂得緊緊的,看不出灰瓦的一絲表情。屋簷的當頭,掛著一串串長短不齊的冰棱,晶瑩剔透,泛著寒光,折射著簷下老牆的黃土顏色。30年前的鄂西北鄉村民居,和他們的主人一樣,都是這種灰頭土臉的樣子。民居裏麵,也基本保持著泥土的原色原味。一年四季,看厭了黃色老牆、山路和田土的人們,雪是藏在他們心中最美的顏色。瑞雪兆豐年啊!在他們的記憶深處,那些祖祖輩輩傳承的農耕文化中,記錄著關於雪與豐收成正比的辯證關係,似乎,地上的雪越厚,來年的收成才越好。所以一入冬,他們都在渴望著,渴望一場雪,一場轟轟烈烈足夠嚴嚴實實捂住房屋、樹木和大地的雪。雪是他們的期盼,也是他們的希冀。那片被雪覆蓋的大地,是他們描繪心中幸福生活與美好未來的白紙。
許多土房子其實還是新的,牆體還沒有被烈日和風霜雕刻出歲月的溝壑,若不是太冷,一定還會散發出泥土的腥氣。但這種新,衝不淡藏在他們心中的願望。就像被冰雪雕琢裝飾的這番冬日景象,他們的心中,也裝著一個美麗世界。
天亮時分,捂得住大地、樹木和小屋的雪,卻捂不住炊煙了。一縷縷青色的煙霧從小屋一角的房頂上芽一般冒出來,一絲,兩絲,逐漸蔚然,慢慢溫暖著灰瓦,溫暖著家。炊煙過處,肥胖的屋頂開始一點點消瘦,慢慢**出原本捂在厚厚積雪下的青灰色的瓦,讓房頂看上去就像切掉一塊的奶油蛋糕,充滿情趣,也頗有田園詩意。
人們開始湧進林中,穿紅戴綠的搖曳身影在雪地裏火一般熊熊燃燒,很快就點亮了整個山林,樹木間頓時回**起歡快而爽朗的笑聲。那些還在爭論著方向的小鳥,一瞬間都閉上了鳥嘴。一兩隻膽小的,幾乎驚嚇得從枝頭滑落,凍得發僵的翅膀差點扇不起自己弱小的身子。
從城裏湧進林海雪原的人們,也都撲閃著明亮的驚喜,像初生嬰兒一樣興奮地打量著這個童話般的全新世界。這裏的雪和樹,真實和自然,原始和粗獷,都是城裏永恒難見的景色。城裏的雪再大再厚,也總會被無情地清掃、輾軋和賤踏。隻有這裏的雪,沒有人管,也不礙誰,原原本本地**著,像少女冰清玉潔的滑膩肌膚,落入眼中,滿是美麗、活力與**。
我穿著一身灰白滌綸的活麵仿羊絨棉襖,圍著一條方格圍巾,成為撫摸親吻這肌膚的人之一。
二
與鳥不辨東西相反,不多的汽車方向明確,航向清晰,喘著粗氣意圖向它們既定的目標快速地撲去。可不如鳥的是,它們沒有翅膀,不能自由飛翔。在如此厚重的積雪裏,空有一身蠻力,四隻橡膠的軲轆,不是氣得原地呼呼轉圈,寸步難行;就是歪歪斜斜滑出一段段圓滑的弧線,拋錨擱淺。有幾輛似乎著急趕路,加大嗓門轟鳴著,像個醉酒的漢子,在街上踉踉蹌蹌,遠沒有走的快。有兩輛爬著爬著,酒勁上湧,竟斜著身子從緩坡上倒滑回來,呯地撞到綠化帶上,嚇得附近的美女一陣尖叫,像雪地裏受驚的小鹿,蹲在半腿深的雪裏,不敢挪步。
1989年的小城街道,還沒有現在寬現在靚,方塊水泥拚接的馬路,走上去感覺硬硬的,沒有現在的柏油路輕柔和舒坦。水泥馬路與柏油路就像木板床與席夢思,不隻是看上去有差異,行在上麵的感覺也絕對不一樣。稀稀落落行在水泥馬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像散布在棋盤上的子,被無形的手固定在各自的軌跡上,“車走直路馬踏斜,象飛田字炮打隔”,循規蹈矩,不能逾越,一晃一個春秋。
街道的兩邊,依舊是所有城市千篇一律的樓房,門對著門,隔街相望,像兩排臨時拚湊的雜牌隊伍,高矮胖瘦不一,衣著裝備各異,充斥著更新換代的渴望,像渴望一場滋心潤肺、一統行裝的雪。隔著莽莽荊山楚水,彼時,追趕潮流的風習剛剛在這裏強勁起來,我幸運地被席卷其中,穿上最流行的滌綸仿羊毛活麵襖,住在小城最高的樓房裏。最高的樓房也才10層,是一棟才開業兩年的新商場,下市上居,拖拖拉拉蓋了好些年,還猶抱琵琶半遮麵,不如現在,幾十層的高樓,像春天的筍,一會兒躥出一棟,遍城林立,直插藍天。
雪卻比現在任何時候下得都大,飄飄灑灑,沒完沒了。先落的融化了,凍成冰,後來的又蓋上去,前赴後繼,層層疊疊,如棉似絮,盈尺有餘,像一張巨大的棉襖,把地上萬物全都緊緊地捂起來,攬進雪的懷抱。那以後,再沒下過那麽大的雪。
最得意的是臘梅,她們像終於盼回了久去不歸的愛人,星眸閃亮,一臉紅暈,一顰一笑都掩飾不住醉人的風情。似乎每一個流轉的眼波裏,都盛滿了濃濃的甜蜜。她們用最美麗的容姿最清純的體香迎接雪的擁抱,和雪溫柔地依偎著,在大街兩邊旁若無人的纏綿。
這是個盛產臘梅的地方,溝溝嶺嶺的深山幽穀裏,隱藏著眾多百年千年的老樁古梅,環肥燕瘦,風姿各異。時任環保部長曲格平博士聞名幾次來考察研究,驚歎這裏的臘梅那麽多那麽美,留下了一個“臘梅王國”的雅稱。同時,在小城西邊的山巒上,也“留”下一座臘梅園,作為臘梅培植研究與宣傳推廣基地,是當時城區一景。
多年以後,在小城北邊主產區的一條山穀裏,又打造了一座野花穀,匯集了附近山野的大部分古樁野生臘梅樹,千姿百態,蔚然成風,一到冬季,金黃燦爛,梅香滿穀,連凜冽的寒風裏,也多了幾分軟玉溫香的氣息。彼時,想必也是雪滿花穀,梅染雪香。若不是交通遠不如當今便利,路斷車稀,我們一定會踏雪尋梅,去穀裏風雅一回。多年以後,縣裏請來專家規劃設計,引進企業在穀裏依山就勢建屋造景,添梅植樹,把這裏打造成觀光與香精生產深度融合的野花穀,香風豔色,氣盈乾坤。自然,穀主還是臘梅。
臘梅園沉寂了一段時間後又趕上了好時光,擴大了數倍的臘梅園景區規劃完全成熟,納入了新一年十件大事議程。望城樓、暗香亭、千幢景這些在寂寞幽居中漸漸失去了青春年華的建築,又將枯木逢春。還有那些紛紛改嫁的古樁臘梅,風化了的臘梅孕育願景,都會在這個新藍圖中,重煥舊日風華。
回到1989年,雪依然熱情澎湃,長袖善舞,絲毫沒有停息的意思。那些落在高高矮矮樓房上的雪,堆積出明顯的厚度,絲毫不比落在林中小屋上的雪少。但因為這些房屋構築得方方正正,齊整嚴密,一棟緊接著一棟,沒有一絲留白,像一幅蹩腳的國畫,看不出半點詩意,也引不起裏麵人的興趣。小城就像一座臨時的港口,人們住泊於此,靈魂卻大多還留在鄉村。一到春節,都候鳥般飛回故鄉,傾城空巷。
對街道和屋頂上的雪視若無睹的人們,卻對林中之雪總有無限情懷。仿佛那裏的雪才是雪,那裏的雪才有詩意與美麗。人們相約著、簇擁著,衝動而奔放地走向原野,闖進山林。我就在那群青年男女中,像一尾遊進大海的魚,歡快而興奮,睜著圓鼓鼓的小眼睛,打量著這片新奇卻並不陌生的銀色世界。
三
雪把山林裝扮得如同一個巨大的水晶宮殿,每一座小屋,都是一座雪堡,純樸而熟悉的煙火氣息,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蛻去原本的滄桑、貧寒與孤寂,變得美麗、清新、活躍,像一堆可以點燃的油脂,隱匿著蓬勃的生命的朝氣。每一棵樹,都是冰雕玉琢,掛著一枝枝晶瑩亮白的精致玉器,清澈、明淨、詩意,是另一番天地。我反複強調詩意,是因為我感覺,雪總能點亮詩心。雪是詩凝的雪,詩是雪化的詩。在唐代,雪就曾“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山川都美得隻有詩了。隻是,唐詩太強勢了,把後人想吟的句子都吟完了。宋代無奈,另辟蹊徑,工詞。“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這老頭,詞寫得比詩更出味,仿佛,東坡就站在1989年的風雪中,白眉銀髯揮毫就填了這闋《定風波》。
芳依在岑參的梨花樹下,臉凍得紅撲撲的,映著雪的白。身後,就是東坡的清涼雪海,蒼茫逶迤,在山勢裏波濤起伏。這是個開朗大方的女孩,一件時髦的藍色牛仔服襯著一張圓圓的笑臉,擺出各種姿勢,露出少女妖嬈而略顯羞澀的表情,將自己的青春和美麗,留在我們鏡頭後的膠片上。30年後的今天,芳的名字都記不全了,那張清純可愛的笑臉,卻依稀可辨,仿若相冊裏那一張張發黃的膠片,保留著舊時光。
芳是海濤約的,一同來的還有兩個女孩,黃和張,都是醫校畢業的,在縣醫院實習。青春是容易激動的年齡,遇見這樣大的雪,芳心大悅,和我們一起,遠山近嶺地跑,看雪,玩雪,打雪仗,樂得天昏地暗,演出一段無憂無慮的青春歲月。
照相是免不了的,不能辜負了這麽好的雪。那時沒有智能手機,也沒有數碼相機,能用的工具,隻有老式相機。我高中就開始學拍照,無數黑白與彩色膠卷培訓下,技術馬馬虎虎,就借了單反,和海濤約了女孩子們去玩雪,拍雪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芳華年少時遇上尺餘大雪,不約上幾個女孩子去玩玩雪,青春都白過了。幾天下來,用完十幾卷富士。一卷富士十幾塊,抵我半個月工資。便利的是我在商場上班,近水樓台,全賒在賬上,還了好幾個月,雪都化了,賬還沒還清。富士膠卷的感光度比柯達要好,色彩更逼真。玩過膠卷相機的人,應該多少有一些了解。至於國產的樂凱,雖然便宜,但用過一次,再也不敢用,浪費不起青春的表情和時光。
雪把冬的枯黃萎靡變成了一片活躍的銀色江山,雪嶺連著雪嶺,“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我們興奮地穿行在林間,無人行走過的厚厚積雪下,每走一步,都是困難,需要把腳高高地抬起,慢慢地放下,有時還要試探一下,以免掉進坑洞或者深溝裏。但那份雪野探密的樂趣,快樂的心境,無與倫比。即使偶爾跌倒,厚厚的積雪鬆軟如絮,也摔不壞,一聲驚叫之後,反而徒增一些開懷的笑,甚至幹脆就勢躺在雪**,開心的耍上一會兒,印下雪印,拍下深陷雪窩的歡喜。
更多的人湧進了山林,老的少的都有。山林熱鬧起來,小城卻安靜了許多。喧鬧像進行了一次短暫的遷徙,彼伏此起。我們帶著新奇的目光走進雪林,也把城市的風情移進山裏。就像現在的周末,人們總喜歡駕著私車,帶著親人和朋友回到鄉下,親近田園,過一兩天鄉村的生活,彼此融合,城鄉之間,不斷縮小著差距。那時我們向往鄉村,現在依然。紅紅火火的美麗鄉村建設,越發助長了這種回歸自然、鄉村和純樸的風氣。
鳥們早已集體禁聲,沒有爭辯出個結果就匆匆躲回家去了。動物和人一樣,相對於饑餓,恐懼更讓它們擔心。那隻高高盤旋在上的蒼鷹已不知去向,它可能捕到了雪中外出覓食的老鼠或兔子,飽餐一頓後回巢了,也可能飛到更高更遠的地方,追求新的夢想去了。鷹才是真正的森林之王,在這個世上,除了疾病和衰老,它唯一的天敵是人。
有些意外的是,雪停後的第三天,靜突然來約我。這個人如其名的女孩,平常很是文靜,甚至還有些靦腆,不知是如此大雪打動了她,還是寧靜的海麵之下湧動了暗流,靜非要我陪她去看雪,也不管我上不上班。漂亮女孩子的邀請,男人總是很難拒絕的。我隻好請了假,背著相機,三女兩男就進山了。林海雪原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腳印,初霽的雪沒有絲毫融化。靜一反常態,穿了件豔紅的毛呢風衣,在雪地裏火一樣燃燒著。一路上,靜與我始終保持著咫尺距離,還常常借故路滑難走要我拉拉她。攥著她凍得冰涼小手,我的心暖暖的。
我們去的是官山北側的一片雪林,春天的時候我去過,地勢開闊,左有田,右有溪,環境清幽,最好拍雪景。靜一時像隻快樂的兔子,在雪地蹦跳。一時又若有所思,看著陽光下晶瑩剔透的凝雪默然不語。那天我們照了很多像,用了兩卷富士。靜和我合了不少影,挽著,偎著,牽著手的,姿勢豐富,表情多彩,像是要刻意留住雪,留住時光。回去的路上,靜有意無意地落在後邊,在一道坡坎上,喚住我接她一把。可我還沒有伸出手,她就張開雙臂跳了,倒向我的懷裏。慌亂中,我的手觸到她的胸前,柔柔的,軟軟的,像觸到了一團棉絮,心底驀然升起一種未有過的體驗。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在靜的衝力下,我們雙雙倒在厚厚的雪地上,靜的臉通紅通紅,比她身上的衣服還豔,可看我的眼神,我卻不懂。年輕的時候,我們會遇到很多不懂的東西,人情、世故、學問,還有愛。
雪化以後,靜走了,一個人去了一個遙遠的城市,沒有和我告別。靜的閨密後來對我說,你能留住她的。那天玩雪前,誌雲向她求愛了,她心裏很亂,才找你,可你什麽話也沒有,你,跟她,其實蠻合適的。
我沒有說話。我能說什麽?人生就是一場錯綜複雜的戲,每個角色的生活,命運的編劇和導演早就安排好了。一如那場雪,上天早就定下計劃,不早不晚,總會在那天到來,那麽猛,那麽大,紛紛揚揚,痛快淋漓,把整個世界,都掩進一片純潔的白裏。
我沒有娶到靜,誌雲也沒有,不知便宜了哪個小子,後來再無聯係。就像我們一生認識的許多人,一場邂逅,一段緣分,或者一句不鹹不淡的客套之後,各奔東西,再無相聚。我娶到的是敏,一個同樣賢惠漂亮的女孩。她也在那場雪裏,一樣開心,一樣追逐,一樣照相,可和我不曾相遇。多年以後我才發覺,與一場大雪、一個人,在某個時間的節點,遇與不遇,全是緣分。尋是尋不著的。勉強尋著了,也守不住。
天晴了,碧空晴朗,遠山複現,鳥們不再爭吵,它們已經重新找到了方向,但鷹再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