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永遠的感激
見到你是六年前的一個冬季。
那一年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一年我差三分沒有被我所渴慕所誌願的任何一所學府錄取,寒窗十載,就這樣化作春水東流去。父親歎息,母親抹淚,我躺在**,透過屋頂破瓦片望著一際冷漠深邃的藍天,悄悄地哭泣。
生在山坳,一個紅顏少女,那時正處在不安分的年齡,我覺得我不能整天瞅著日出東山又滑進西山的坳子裏,我覺得我該幹點什麽。於是,我把大山裏發生的一些真實故事,編寫成稿件寄給了縣廣播站。我不知寫了多少,也不知是否真正感動了編輯,隻是樂此不疲。就在那個冬季,我被縣廣播站通知參加新聞培訓學習。就在那時我見到了你。好一個英俊白淨的男孩,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朝氣。你作為我們的榜樣,向幾十名學員慨然介紹了自己,你也來自深山,也曾有過落榜的痛苦經曆,你說,人不能因受挫折而氣餒,成功垂青於持之以恒,事業偏愛於用心專一。你還說不到三十歲不成家,不成事業終不娶。其實那時你已經在各種報刊發表了幾十篇文章,已經小有名氣,同時被一個事業單位聘用在宣傳科裏,那年你才20歲。當時我說不出我有多麽敬慕你,你不知給我這個山裏的小妹多大的激勵;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你,多麽想你能發現我,而我的存在似乎並沒有引起你的注意。那天夜裏我心中莫名的惆悵,竟無端地為你慪了一夜氣。
人生的偶然就是命運,也是那一年冬天,縣人武部特意選在山裏挑選一批女兵,我意外地參軍了,離開了家鄉,離開了你,也帶走了你的激勵。
北方的天氣好冷。一望無際的麥地,幾裏地才搭起一間簡易營房,三幾個來自不同的女兵們住在一起。終年就生活在這種環境裏,因為有了你的激勵,我沒有忘記我手中受到筆,勞作之餘沉浸在方格迷宮,寫遼闊的平原,寫兵的情趣,寫麥海雪原的情緒,也寫女人如何犯罪,更多的是寫豐收的歡喜。經過幾年耕耘,我從田間哨卡寫進機關,退伍後又從一家大型棉紡廠女民警寫進了這家企業宣傳部裏。回首身後,每一步都有濕淋淋的印跡,而每一步都滲透了你的激勵。
雲遊在外的日子,多麽想見到你,我曾想給你去信,又怕影響你用心專一。一別竟六年,這六年中我想你又該有多少作品問世呢?我雖然把自己已發表的稿件剪貼輯成兩厚本,又把十幾篇發表過的小說複製成一本書籍,我斷定這一定不會給你驚喜,但我要堅持給你看,我要用此表達我對你的感激。
今年初夏的一個日子,我回到了故鄉,一到縣城我就打聽你,我萬沒有想到得來的是一個不幸的消息,你已在前年抗洪鬥爭中,為搶救國家的財產,被坍塌的房屋埋在一片廢墟裏,那年你才二十四歲。一位老編輯告訴我說,如今多少個業餘作者耐不住月燈寒的孤寂,或經商,或跳舞,或泡在麻將裏。又有多少人借助寫稿這條小舟去另攀心中的彼岸,從政,弄職稱,加官定級。而你不甘枯寂,不慕名利,默默耕耘在業餘寫作這塊艱辛而窄小的園地,你唯一的遺產是一疊書稿,一部相機。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炸裂了,手中剪貼本砰然落地。一個業餘作者,一個淡泊功利的青年,早早地走完平凡的人生。你曾激勵我六個春天,我曾思念你六個冬天,我心中的偶像啊,我多麽希望這不是真的!
清晨,我來到你的墓前。麵對這份殘酷的現實,心如刀割,淚如絲,我沒有給你帶來什麽祭品,隻把我那厚厚的剪貼本伴著淚一頁頁焚燒,寄托我的哀思,表達我的感情。我的淚越流越多,我的心越燒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