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歌者

許是1995年吧，業餘時間除了讀書寫作以外，我還特別喜歡唱歌。有一次，我應朋友之邀，在他家裏聚會唱卡拉OK。開初，幾位朋友爭先恐後搶奪話筒，嘻嘻哈哈，各亮歌喉。

男的說：“嗯，這幾天感冒了，嗓子有點嘶！”

女的說：“是的，我好幾天沒唱了，高音隻怕是唱不起來！”

在場的人都明白，這是為自己找借口。但不管歌者水平如何，一曲終了，總是有陣陣掌聲。甚至還有附和者，說：“嘿，好聽，好聽，有專業的味道！”

待大家唱累了，一直坐在屋角靜靜聽歌的女子站起來，微笑著說：“好吧，我也來唱一首《我愛你中國》！”

哪知道，這位貌不出眾的女子開口一唱，就叫滿屋子的人吃驚。唱高音時，高亢而又寬廣，聲震屋宇；唱中音時，婉轉而又圓潤，渾厚淳美。凡是聽歌的人，沒有一個不毛發豎立，熱血沸騰的。人們這時才醒悟過來，這才是真正搞專業的。

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歌唱家，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一個非常普通的名字：李德明。

德明個兒高，健壯，短發，圓臉，紅潤，著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瞧那氣質，不像是歌舞團的演員，倒像一位排球健將。隻是聽她唱歌時，你才感到震撼，感到敬畏：高音就像殷秀梅，中音好似關牧村。她的發聲、氣息、吐詞、對旋律的理解和處理，顯然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人。

果然，朋友告訴我，她曾兩度到中央樂團進修。她的老師就是大名鼎鼎的翁茹梅，一位從俄羅斯學習歸來，並且參加過《東方紅》舞蹈史詩演出的老演員。因受名師指點，她演唱的《黃水謠》、《鏈子岩的故事》先後獲得全國大賽湖北賽區優秀獎，引起專家矚目。有一次，她在枝江與殷秀梅同台演出，殷秀梅很是吃驚：沒想到宜昌市歌舞團竟有如此天賦和造詣的演員。

可惜，在宜昌的舞台上卻很少見到她。那年月，婚宴上，夜總會，歌舞廳，常有靚麗女子，歌之舞之，但惟獨見不到她。

有一次，我回老家鄉下，正趕上市歌舞團到村裏演出。天，下著小雨，但村民們熱情不減。可自始至終，也沒有見到德明演出。我納悶：難道德明的歌是陽春白雪嗎？

去年十月，我終於在長陽的舞台上見到了德明。那天，是宜昌市第四屆專業團體演出頒獎會。她是第二個出場。她從容地走上舞台，還是穿著那身淡藍的衣裙，微笑著麵對著觀眾。旋律響起，她深情地唱起來：

巴王西征過鹽陽，

鹽水女神把路擋，

喚來百鳥為巴王歌唱，

翩翩起舞令巴王神往……

她用全部精神唱。台下的人，一動也不動。她時而渾厚，時而高亢，時而婉轉，時而寬廣的美聲，久久地回**在清江的碧水裏……

我明白了，德明是一位大家，正如蛟龍生於大海，她的舞台應在京城，最好是在維也納的歌劇院。2001年，我去過維也納。我在歌劇院外徘徊，百思不得其解：這座令全世界歌唱家為之心顫的歌劇院，外表竟是那樣古樸和普通啊！

2005年8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