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色貓子屈死春滿樓 病貓子貪生畫地圖
侏儒鱷聶樹苦率幾萬福浙水師凱旋護衛,胡宗憲率黃中千人居中,鑼鼓喧天、號角齊鳴,旌旗蔽日、刀槍成林,浩浩****順川江而下,像逛花燈一樣, 一路上好不威風熱鬧。同時,各路大軍也完成了對支羅寨的最後合圍,就是麻雀也很難飛出山寨。朱燮元在製定了“合圍不攻、驚嚇不刃,自然下寨、不戰而勝”的方略後,也將總督衙門遷移重慶,離開了天氣寒冷、物資貧乏的萬縣, 享受總督大人的體麵和奢華生活去了。
聽說黃中被胡宗憲帶去京城,支羅寨一遍哀號,大軍群龍無首,國民混亂無君。黃金見此,立即趕到天王殿,叫來黃洪道繼任王位,力圖重整旗鼓、收服人心,凝聚力量、拖延時日。
黃洪道搖頭說,相爺三叔,這副擔子太沉重了,隻怕擔當不起呀。
黃金有些生氣地說,國家危急,家族罹難,百姓遭殃,男子漢、大丈夫此刻不熱血一噴、振臂一呼、責任上肩,更待何時何人?
黃洪道苦著一張臉說,敲打邊鑼、衝鋒陷陣,我尚且濫竽充數;如果論足智多謀、穩重決斷,我不如雪裏狼黃貢;如果再論勇猛無敵、所向披靡,我不如上樹豹子洪珊。
黃金氣憤地說,自古“皇帝愛長子,百姓愛幺兒”,是因為長子要繼承皇位,幺兒要贍養老人。而今你身為黃家長子、當朝太子不繼位,誰來繼位?如果你繼位,順理成章、眾目所望,天下太平;如果他人繼位,一定驚駭世俗、血雨腥風,天下大亂。你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國家興旺,還是希望殺伐不斷、血流成河、屍骨遍野、國破家亡?
黃洪道憂慮地說,父王尚在,我卻稱王,“天無二日,國無二主”,如何是好?
黃金開導說,此一時彼一時,一切皆順應天意,不能違心仿古。唐玄宗遭馬嵬之變,李亨尚且稱帝,振臂高呼,平息暴亂,穩定天下;宋徽欽拘留北方, 趙構亦稱帝,組織官民,抗擊金兵,匡扶國家。你難道連“變則通,不變則死” 的道理都不懂嗎?
黃洪道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獨自稱王的那一天,即或做了十數年太子, 也總是在別人引領下做事,在別人準許下謀差,在別人幫襯下過日子。而今, 麵對父王離去、大軍壓境、朝政混亂、人心浮動的危難局麵,他黃洪道除了全身顫抖還是顫抖、哀聲哭泣還是哀聲哭泣,沒有一點辦法。黃洪道委屈地說, 父王尚在,我如何篡位登基?臨走的時候,父王也有旨意。
黃金慨然說,武王兄去了京城,即或胡宗憲有承諾,他能左右張居正的意見嗎?能左右滿朝文武大臣的意見嗎?砍頭雪恨,是必然的。國中無主,人心渙散、天下大亂,畢茲卡必然就此滅亡。你父王那顆人頭,也算白落了;你那些叔父、嬢嬢、兄弟的血,也算白流了。
黃洪道疑惑地問,眼前這局麵,就是繼承了王位,畢茲卡又能支撐多久? 黃金冷峻無力地說,撐一日算一日。橫刀戰死,總比徒手跪地被人砍殺壯烈。或許堅守了支羅寨,也就堅守了與朝廷和談的籌碼,武王也就安全無恙了。黃洪道隻能萬分委屈地說,三叔相爺說哪樣辦,我就哪樣辦嘛。
黃金提起氣息說,你登基後第一件事,消除袍哥等級,平等袍哥地位,收買袍哥人心,發揮袍哥核心作用,讓他們率民眾誓死效命王上和國家。第二件事,調整官員人事,因事設崗,因人就職。這樣一來,支羅寨尚可多堅守幾日。
黃洪道轉動著一雙無神的眼珠說,那就聽從相爺三叔安排吧。黃金傳令丁梅壽通知管弦子,準備登基大典,簡樸迅速。
萬曆九年,即黃曆十一年,黃洪道登基稱文王,改年號黃壤,黃化為太子, 管夢薑為王後,大宴群臣、大赦天下、大封官員:
巴山虎黃金,為相國兼兵馬大元帥,主持軍政民事務;叢林虎黃榜,為總監軍,監察各路兵馬;雪裏狼黃貢,為天威將軍,駐守支羅王城;
穿雲豹子黃洪珊,為地恩將軍,駐守南浦關;
鬼狐狸文家勝,為人和將軍,協守支羅王城;
卷雲獅雷放,為鎮東將軍,駐守魚木寨;
飛狐狸梁天雷,為鎮南將軍,駐守佛寶山;
金鳳凰黃鳳姑,為鎮北將軍,駐守女兒寨;
巨牙鯊殷世元,為鎮西將軍,駐守龍潭寨;
飛貓子丁梅壽,為遊擊將軍,掌管禁軍;
火狐狸羅伯龍,為留守將軍,製造兵器火炮;
舔月獅覃亮,為京畿將軍,協助掌管禁軍;
金毛獅魯進,為輔弼將軍,協助主持軍政民事務……兩三月鐵壁合圍,兩三月相安無事,而黃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外麵的一點消息,立即派饞貓子黃節年去京城打探黃中消息,色貓子黃軌去重慶府打探朱燮元用兵消息。
黃軌打點包袱正要出門,被黃健一把抱住哀求說,色貓子叔,帶我去重慶耍一盤呀。
黃軌正色道,色貓子叔辦公差,你一個文弱官員去幹什麽?
黃健哭泣著說,爺王被拿,父親慘死,難道我的血海深仇不報嗎?
黃健是黃裳的兒子,也是“人”字輩男孩中的老大,二十有餘、三十不到, 身材修長、骨骼柔弱、眉清目秀、聰明伶俐,綽號病貓子,文學院教授,一手算盤打得呱呱直叫。黃軌為難地說,深入敵方刺探消息,你功夫點無,一旦暴露身份,如何脫身?
黃健舞著一把七尺鐵算盤說,這個就是我的兵器,危急時刻,同樣可以拚殺一番。
黃軌搖頭說,悄悄走了,管先生去哪裏找你?
黃健在黃軌耳邊悄聲說,我寫了字條,言明跟色貓子叔去重慶,三五日便回。您想呀,帶一個幫手在身邊,做事情不是更方便嗎?
黃軌一想,黃健說的有道理,就把他帶上路了。叔侄二人走小路穿過了明軍封鎖線,經豐都過江,到了重慶府,在朝天門碼頭找客棧住下,然後尋機打探總督府軍情。
話說黃軌睡到半夜時分,見黃健安然入睡,自己反而越睡越新鮮、越睡越亢奮。黃軌暗自笑著說,五十來歲的老漢,生理要求還強烈呀。
見黃健睡得正香,黃軌悄悄趖出客棧,來到燈紅酒綠的春滿樓,徐娘半老的鴇母就是官二娘,甩著紅色絲帕、搖著籮兜屁股、尖著老母雞音調高聲喊著, 女兒們,情哥哥又來了。
立即,一群衣服鮮亮的姐妹擁擠在樓梯上,鶯語燕聲般地叫呼著,我的情哥哥吔,好久沒到這方來,這方涼水長青苔;好久沒爬這匹坡,這匹坡上雀巴窩。
黃軌知道,這都是姑娘們的慣用手法,跟你套近乎、拉關係、勾情感,自己何嚐來過這春滿樓?又何嚐認識她們中哪一位?但是不能點破,點破了就沒有情趣。他拉著一位豐腴女子的手板調侃說,情哥哥生意忙得很,哪顧得上我的情妹妹?
其他女子自然知趣地散開了,但是嘴巴嘟起五尺長,可以掛二十四把夜壺、三十六挑糞桶。
也許是連連戰亂,讓黃軌身心疲憊;也許是好久沒到這方來,讓黃軌如饑似渴,一覺竟然睡到大天亮,太陽都曬到屁股丫丫了,才想起客棧的黃健。他提起褲子奔跑,不想撞在一個人身上,隻聽對方大罵一聲,瞎了你的狗眼,斷了你的牛腳,把國舅爺的官服弄髒了。
黃軌抬頭正要賠禮道歉,竟然被眼前這位八麵威風的幹柴棍嚇得目瞪口呆, 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撞上了重慶知府李廷龍。
李廷龍是那種“想吃油渣鍋邊轉”的人,出入府衙很少坐八抬大轎,而是獨行在燈紅酒綠的小街小巷,調戲花枝招展的青樓女子,過早了才去衙門上班, 宵夜了才回家和婆娘睡覺。今天,沒想到撞見了黃軌,李廷龍大喊一聲,抓支羅反賊!
黃軌慌忙無計,竟然退回了春滿樓,被聞訊趕來的明軍牢牢封鎖院門,讓他插翅也飛不走了。
李廷龍抱著一雙手笑著說,真是色膽包天、狗膽蓋地,支羅寨齏粉瓦礫在旦夕,人頭落地在頃刻,還有心出來閑逛青樓。
黃軌握著鐵笛子說,大丈夫頂天立地,光明磊落,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嫖就嫖,生是英雄漢,死是風流鬼。哪像你們官宦人家,用盡爾虞我詐陰毒計,說盡人鬼莫辨違心話,做盡斷子絕孫缺德事,表麵上之乎者也、錦衣玉袍, 暗地裏男盜女娼、藏汙納垢,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丟盡了祖宗十八代老臉。就連逛個窯子,耍個妹子,還要吃賒賬。
李廷龍恬不知恥地笑著說,你辱罵十八代祖宗不行,就是辱罵一百八十代祖宗也不行。色貓子黃軌,想你在支羅寨也是一條名震江湖的好漢,到了這個時候,你是壇子裏的王八、竹籠裏的斑鳩,跑不脫了。乖乖出來束手就擒,免得我國舅爺親自動手,血染了這女人飄香的春滿樓。
黃軌鄙夷地笑著說,自稱國舅子、國舅爺,隆慶老兒認你嗎,萬曆小兒認你嗎?你想束手就擒,要問我手中這根鐵笛子答不答應。
李廷龍氣急敗壞地揮著手說,戳死他!戳死他!
春滿樓院門比較狹窄,數百明軍蜂擁向前,恰恰被堵塞在大門口,正適合於黃軌單打獨鬥,個個收拾。一根鐵笛子,就像一根敲猴棒,“咚”地敲打一個,“咚”地又敲打一個,敲得明軍不敢上前。但是,後麵的明軍擁擠著、推搡著,丈八的長槍刺殺著,使得他的五尺短笛漸漸乏力,無法顯出強力優勢。危難之際,黃軌拖起身邊一條板凳,旋風般橫掃起來,將十幾名明軍不是打翻在地,就是打出了院門外,沒一人敢上前送死。
官二娘揮著藍色絲巾呼喊,支羅寨的英雄,翻後牆逃跑,快點!
黃軌感激地一笑說,如果我逃了,李廷龍不會放過你。別過來,小美人們, 都別過來呀。
徐娘半老的官二娘幾步竄到院門邊呼喊,知府大人,放客人一條生路,不看僧麵看佛麵。今後你來春滿樓做買賣,任意挑選、盡興為止,一概賒賬。
李廷龍鄙夷地說,免費都不行,必須捉拿支羅反賊。官二娘,叫姑娘們把黃軌捆綁出來。
這時,守備欒木英騎著大馬來了。他跟隨朱燮元回了重慶,做了城防守備將軍。欒木英下馬問,怎麽回事?
李廷龍跺著雙腳咬牙切齒地說,支羅反賊黃軌被我堵住,燒死他!
欒木英“哈哈”大笑說,“冤有頭,債有主”,今天終於讓我逮到了**人妻女的色貓子。都滾一邊去,讓我大刀侍候,先割了他惹是生非的老雀雀。
可是,黃軌緊守著狹窄院門,縱然欒木英武功高強,也入不得院門半步, 無法雪**妻之恥、報喪妻之恨。
李廷龍一個勁地高喊,燒死他,燒死他。
欒木英猶豫說,院內有姑娘、旅客,也跟著一起燒死嗎?
李廷龍憤然說,支羅山賊,乃百姓公敵、朝廷天敵,人人得以誅殺之,人人得以犧牲之,死幾個窯姐、嫖客、鴇母算什麽?到時候上報朝廷,春滿樓百名妓女、鴇母、嫖客為擒獲反賊黃軌英勇就義,刻碑褒獎。趕快放火燒死黃軌, 跑了拿你們是問。
李廷龍是重慶知府,兵士們隻得執行,找來柴火、稻草,扔入院內,然後點火焚燒,嚇得院內妓女、鴇母、嫖客亂成一團,哭喊一堆。不過,也有膽大的翻牆而去,或者爬著瓦簷逃生。
大火整整燒了半天,黃軌連骨頭都不剩了,隻有一根紅得燙手的鐵笛子。李廷龍把這個鐵笛子帶回去,向總督大人朱燮元邀功請賞。
朱燮元把玩著餘溫熱手的笛子說,既然混進重慶府,不是來購買戰爭物資, 就是來打探軍情,肯定不止一人,應該還有幫手、隨從。傳令重慶城防軍士, 設立關卡、全城搜捕,發現可疑、立即拘押,務必找到黃軌餘黨。
李廷龍拍著腦殼獻媚說,總督大人高見神機,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層? 話說黃健一覺醒來,發現不見了黃軌,左等右等也不見蹤影;問店家,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黃健隻好出門尋找,剛到沙坪壩,被一群巡邏兵攔住喝問, 哪裏人氏?
長壽縣。
哪裏去?
重慶府。
幹什麽?
收賬。
什麽賬?
豆腐賬。
什麽豆腐?
活水豆腐。
兵士正要放黃健離開,李廷龍竟然來了,圍著他森寒地打量一番,忽然惡狗般發問,幾個人收活水豆腐賬?
黃健按事先編排好的話語說,幺叔倆。
李廷龍伸手抓起黃健的手板“哼哼”幾聲說,扯謊胡說、糊貓弄狗,你這手細皮嫩肉、光滑紅潤,是磨活水豆腐的人嗎?分明是個讀書人,富家子弟。老實交代,到底是幹什麽的?
黃健拄著算盤說,真是收賬的,我還帶著算盤。李廷龍突然發問,多少賬?
黃健隨口便答,五十二貫。
李廷龍大聲嗬斥,給我拿下,分明是支羅寨探子。五十二貫錢閉著眼睛就算得清清楚楚,需要扛著一把鐵算盤嗎?
黃健的把戲被李廷龍戳穿,嚇得六神無主,嚶嚶啜泣,無言以對。
李廷龍揮著長長的袖子說,帶走,火坑邊熬藥,慢慢煨;重慶府問案,慢慢拷。
黃健被關押在一間黑屋,一心一意等待黃軌來搭救。他哪裏知道,黃軌早被大火燒死了。
黑屋裏關押了黑麻麻一屋子人,連鼻子眼睛都看不見,隻有身體挪動的時候,才知道碰撞到人家的肚子、屁股、胸脯、臉巴。一個個被叫出去,沒有被送回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急得大家心懸膽吊,餓得大家有氣無力。靠黑邊的時候,黃健才被帶到知府衙門過堂,兩邊是威武黑臉的衙役,地上是冰涼帶血的刑具。李廷龍高坐大堂中間,通判、勘磨分坐兩旁,傲然冷漠地審視著堂下各色人等。
李廷龍是興奮而且賣力的,因為重慶知府終於屬於他了。早先嚴嵩瞧不起他,接著徐階也瞧不起他,再接著高拱更瞧不起他,就是當今首輔張居正也冷漠冷眼,一直讓他在重慶府做著幕僚、吏目、推官、勘磨、通判一類官職。現而今,他舉報飯蚊子徐可求曲通支羅、備戰不力,被朝廷拘押問斬,加之金銀財寶開路,或許張居正暗中認可了他這個編外舅子,終於坐上了重慶知府大位。所以,他一定要做出一些驚天駭俗的事情來,讓皇帝驚歎、讓張居正驚歎、讓世人驚歎,剿滅支羅反賊,追回丟失的五百萬兩銀子。也許萬曆一高興,張居正一高興,他就是四川都指揮使、布政使、巡撫,然後千兵護衛、州縣迎送、百姓跪地,珠光玉袍、衣錦還鄉,光宗耀祖、驚豔鄉鄰……李廷龍吃吃地微笑一陣,忽然狠狠地拍一聲驚堂木喝問,台下所跪何人?
黃健低頭回答,王健。
李廷龍再問,所犯何罪,從實招來! 黃健仍低聲回答,小民無罪。
李廷龍抓起驚堂木“嘭嘭嘭”連拍三下,如同天雷震動一般,瓦簷上的灰塵都被震動得紛紛散落,就連大堂兩邊的衙役也嚇得心驚肉跳。李廷龍得意地說,你是支羅寨人,你的同黨叫色貓子黃軌。
黃健聽了這話,心裏一個激靈,難道黃軌被官府捉拿,屈打成招了?但是, 他仍然堅持著,畢竟多了一分膽怯說,我不是支羅寨人,長壽人,收活水豆腐賬。
李廷龍走下堂,一腳踹在他身上厲聲說,格老子龜兒板板,看你手掌,細皮嫩肉的,不是苦力人;聽你口音,拖聲稚氣的,也不是長壽人,分明是支羅寨派遣下來的探子。衙役們,先竹簽侍候,再筷子侍候,後火背簍侍候。老子就不信,生水鼎罐裏熬不出二兩豬板油,老骨頭硬骨頭黃軌早就招供了,你一個嫩骨頭軟骨頭還能不招供嗎?
衙役在他麵前丟下一把鋒利的竹簽,再丟下一張繩索套住的筷子網,還提來一隻烈火燃燒的鐵皮背簍,嚇得黃健“嚶嚶”哭泣、汗流浹背,冷尿長流、幹屁滾滾。
李廷龍忽然轉身,一腳跺在他麵前,灰塵濺起三尺多高,如同鬼鳥一般慘叫,動刑!動刑!動刑!
黃健把頭拄在刑具上,號啕大哭說,黃軌叔已經坦白了我們的事情,還要我說什麽呢?
李廷龍厲聲說,他說了隻能抵消他的罪,你說了才能抵消你的罪,豬圈樓和繡花樓的椽栝,各是各的栝,不能替代。
黃健隻好老老實實交代了一切,李廷龍立即拿著他的供詞去請示朱燮元, 何時處斬,何地處斬。朱燮元笑著說,一個小青年,何必急於處斬?先封鎖消息,不能讓支羅人知曉;把他秘密帶過來,我還有話要問。
傍晚時分,黃健被帶到總督府,已經餓得不行了,跪在地上篩糠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滿臉汙垢,連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了。朱燮元蹲下身子歎息說,好好一個孔孟之徒、徐劉之孫,未來朝廷狀元郎、國家數算官,怎麽會弄成這樣?
黃健低著頭說,我已經是畢茲卡的狀元郎了。
朱燮元“哈哈”大笑說,你們那畢茲卡就是一個山寨、一個偽立國,就像一隻求死的螞蟻,也算朝廷考試?先帶去把臉洗幹淨,還讀書人的本來麵目; 再弄一隻燒雞、一缽活水豆腐、兩碗大白米飯、半斤苞穀酒,讓他吃飽了喝足了定心了,帶過來我們再說話。
黃健抬起頭說,大人,不要打酒,我不會喝。
其實,人最害怕的不是疾病,也不是死亡,而是饑餓。所以,土家人常說“擔米養仇人,碗米喂恩人。”熱湯熱茶、和藹態度,讓黃健深深感動,也殷殷盼望生命的存在。狼吞虎咽一頓後,黃健主動來到總督府說,有什麽要問的, 大人您問吧。
朱燮元慈愛地說,讀書人就要這樣,忠厚誠實、不打誑語。說完了說好了, 我送你去京城國子監陪太子讀書。
皇帝才十五六歲,至今沒有婚配,哪有太子呢?隻是黃健不知道這一層,糊裏糊塗地相信了。黃健內心感激地說,謝大人恩典。朱燮元低聲問,黃中是你什麽?
黃健眨巴著一雙眯眯眼說,爺爺。
朱元燮元又問,支羅寨易守難攻,天下莫比,靠的什麽? 黃健想一想說,暗道、暗器、暗坑。
朱燮元摸著他的頭說,你這隻病貓子,伶牙俐齒、聰明可愛,一定能把它們畫出來。
黃健點頭說,見過的,都能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