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哭夜郎慷慨送珍奇 飛貓子熏香夜竊色
新皇登基、重新洗牌,官吏組合、勢力調整,天下大事都得暫時擱置一邊, 等待新政出台,方可依律而行。所以,胡宗憲圍剿畢茲卡黃中的計劃也隻有停頓下來,等候新朝指令。黃中也因此在支羅寨鼓樂喧天、大擺宴席、犒勞三軍, 養足精神力氣,準備相機再戰。
黃中稱王之後,一切按照宮廷製式建立健全了相應的機構門類,宮女、太監、太醫自不可少,就是樂坊也調配了三百人,其中樂師五十人、演舞兩百人、唱曲五十人,均由綠蝴蝶管夢薑統管排練,時常為後宮演唱、為王爺演唱,也為百官演唱。
土家善歌善舞,不分男女老幼、官員黎民、師爺徒孫、富豪窮人、鰥寡孤獨、聾瞎跛殘,上山唱山歌,下田唱田歌,遇人唱情歌,走水喊號子,就是爹娘死了也哼幾句孝歌。同時,喜慶日子跳擺手,紅會之中扯連響,祭祀天地茅古斯,清明時節演薅草,寒冬臘月玩板凳,白會送亡打繞棺……但是,這都是一些原始歌舞、低俗歌舞、祖傳歌舞,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下裏巴人,怎麽能進入金碧輝煌、高貴莊嚴的王宮呢?所以,管夢薑帶著這三百人天天演習排練漢家宮廷歌舞,當然也有極少一些川劇、變臉和雜耍,增加漢家歌舞演出中一點歡樂氣氛。這幾天,黃中率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天天看歌賞舞,頓頓酒肉不息, 全雞全鴨全鵝、燒兔燒蟲燒雀、烤豬烤羊烤鴿、煎蛋煎餅煎饃、燉藕燉豆燉參、洋芋紅苕苞穀、酸菜鹽菜醃菜、白酒米酒藥酒,從早喝到黑,從晚吃到亮。夔門總領黃洪過捧著嶄新的銀質酒杯上前跪著說,請王上飲此杯,祝王上健康永駐,萬壽無疆。
黃中高興地說,三峽一戰,灰豹子的功勞最大,胡宗憲的水軍,被你一把大火燒去大半,失去了進攻能力,鞏固了我東北江河防線。君臣來個好事成雙, 雙喜臨門。
兩杯酒剛剛下肚,涪陵總領黃登也捧著銀質酒杯上前說,侄兒也敬一杯, 恭賀王上運籌帷幄、威震武陵,兩戰兩捷、舉國同慶。
黃中見黃家子弟個個英武、人人忠孝,自然興奮不已,正要舉杯同飲,旁邊的彩娘攔住說,王上今天喝得太多了,還是妾身替代吧。
黃中推開她的手說,孩兒們在前方浴血奮戰、出生入死,奇計連連、手段般般,哪能不和孩兒們同吃同飲、同喜同賀呢?兩杯兩杯,祝哮天狼再接再厲、再斬敵首、再立新功。
殿堂正在演舞《明月鬆澗照》,百名妙齡女子胸係巴掌紅肚兜,襠掛二指紅羞布,胸捆綹長黃布帶,外罩透明拖地裙,頭戴鬥笠、耳吊佩環、指撮竹筍、赤腳踏地,在瑤琴和錞於聲中,翩翩起舞、吟吟踏歌,時而如月絮輕輕包裹茫茫林梢,讓闊茂山野潔白如銀;時而如月針疏疏穿透鬆朵,讓柔美光線斜穿幽深林子;時而如月花悄悄飄落地表,讓翠綠草毯點綴精美圖案;時而如月帶悠悠流淌澗水,讓山泉相擁相眠低低傾訴……但是,這美景隻有少數人領略,這仙樂隻有少數人聽真,這曼舞也隻有少數人讀懂,絕大多數人迫切希望的是, 舞女胸前黃布帶捆著的那對若隱若現的小白兔,“當啷”一聲跳出來,跑到自己身邊來;懸心掛念的是,舞女胯襠繃著的那塊二指紅羞布,“哧溜”一聲飛了出來,露出一個光胴胴。滿朝文武的思緒和目光不是跟著優雅冶性的樂曲走, 而是跟著舞女浪**的胸脯走,跟著舞女扭擺的屁股墩走。
黃甲提著酒壇子醉意蒙蒙地過來說,大哥,“戲子無情,婊子無義”,一群光胴胴女人,摘黃瓜不像摘黃瓜、打豆葉不像打豆葉、薅苞穀不像薅苞穀、踩瓦泥不像踩瓦泥、篩糯米不像篩糯米,哪是在跳宮廷舞呢?還是我們土家歌舞好聽好看、簡單明了,說擺手就擺手,說跳喪就跳喪,說唱歌就扯起嘴巴唱了。
土家歌舞的確很隨意大方,可以說不修邊胡、不講規則,除了大型節慶的規模歌舞大致統一動作外,見山還唱山、見水還唱水、見人還唱人、見物還唱物,同時挑擔跳簍子舞、坐席跳板凳舞、做飯跳鍋蓋舞、砍柴跳竹枝舞、烤火跳轉轉舞,就是睡覺兩口子還要抱起跳一盤搖擺舞。黃甲張開粗大的喉嚨正要喊幾聲山歌,黃中止住他說,王弟呀,現而今我們立國多年,我做了一國之君, 你們都做了大臣將軍,再也不是粗野蠻橫之人、綠林響馬之盜,什麽事情都要文縐起來、規矩起來,國家有國家的體麵,王上有王上的威嚴,大臣有大臣的舉止,百姓有百姓的忠義。四書五經還是要讀的,孔孟之道還是要講的,管先生不是經常說“不依規矩,不成方圓”嗎?
黃甲忽然跪在地上說,臣知錯了,隻是想請王上哥哥手拉手、腰抱腰地喝一壇慶功酒呀。
玉娘上前拉起他說,王上沒有怪罪你,給你講治國之理。一家之主、一軍之帥、一國之君,都是有法則法度的。
黃甲“嘿嘿”地笑著說,原來大哥是在給我講君臣之道。來,兄弟好,一壇酒喝了;兄弟親,一滴酒不剩。
黃中當然隻能喝一小酒杯,而黃甲提起酒壇子舉天而飲,那酒如泉水,嘩嘩垂倒;如瀑布,洋洋飛瀉;如天雨,嗚嗚傾盆,讓滿朝的文武大臣起立喝彩, 連殿堂裏的柔曼歌舞也沒有人看了。隻見半空中黝黑的酒壇子“哐啷”一聲, 掉在地上跌得粉碎;粗壯高大的黃甲“轟隆”一聲,像水牯牛一樣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卷雲獅雷放和紫豹子黃洪富立即跑過來將他背走了,歌舞和酒宴繼續進行,因為武王黃中看得正起勁、喝得正高興。
病貓子黃健捧著杯子上前說,臣孫不能喝酒,用水祝賀王上吧。祝王上萬壽無疆、畢茲卡千秋萬代。
黃中擺擺手說,男人不喝酒,遇事必縮頭;袍哥不喝酒,江湖難行走。一個大老爺們,怎麽就不能喝幾碗酒呢?
紅娘見跪在地上的黃健無法下台,立即上前說,萬事都有一個過程。人家是個書生,文學院的教授,滿嘴巴的孔孟之道,哪混過江湖社會呢?來來來, 在你杯中加上幾滴白酒,跟著王上學著喝。
黃中滿臉不高興地陪黃健喝了半杯酒。歌女們正如癡如醉地舞蹈《桃花流水惹三春》,親兵統領丁梅壽進來報告,有人給王上賀喜,接待不?
黃中滿麵紅光地笑著說,“來的都是客,一碗油茶湯。”今天無湯,那就喝酒。不管是誰,請進來,同席同飲、同舞同歌。
大內總管杜顯宣旨後,丁梅壽帶進一群人來,十名火汗褂長發男人戴著鬥笠、挑著竹簍在前,二十名黑衣黑帽、黑罩遮臉的盤發女子隨後。前麵領路的是一名矮小如鼠的男子,瓜皮臉、掃把眉、三角眼、塌鼻子、翹嘴巴、臥蟲須、尖下巴,幹耳朵、幹胸脯、幹手杆、幹屁股,也是一身火汗褂、短褲腳、水草鞋打扮,手裏還搖著一把棕葉扇子。矮小男子走到黃中麵前立即跪拜,小臣哭夜郎,綽號小鬼子,奉日本天皇之命,恭喜王上、賀喜王上,開立新國、兩戰大捷,威震天下、名揚四海。
黃中正襟危坐地說,請使節起來說話。
哭夜郎拱手俏皮地說,謝王上恩典。小臣來自太陽升起的地方,那裏千島成國、海洋環抱,秀麗富饒、民殷國強。富士山櫻花成雲、支芴湖廣大無邊、黑部峽深不見底、華嚴瀑飛瀉百丈,島國珍珠瑪瑙如山嶽,黃金白銀似海洋。
黃中笑著說,日本國除了這些看的把玩的,還有好吃的沒有?
哭夜郎繼續侃侃而談,青森的蘋果紅又大,鳥取的梨子黃且甜,福岡的草莓帶露珠,北海道的山藥能挑水,還有伸手可抓的鮭魚、錦魚、鰈魚、鯊魚、鯨魚、海蝦、海龜,更是內陸想都想不到、看都看不到、聞都聞不到的海中珍稀。挑過來吧,獻給畢茲卡大王。
十名男子立即把竹簍挑到黃中麵前,一長綹擺放著,讓滿簍的金銀財寶、山珍海味全部呈現出來。特別讓人吃驚的是,還有兩個活海龜,圓如鍋蓋、粗如碓凹、黑背黃肚、綠眼短腿,看得滿殿文武官員和夫人小姐裏三層外層擁擠不堪,就是那些正在歌舞的女子也擁擠過來,仍憑幾十名樂師空洞演奏。黃榜圍著一隻海龜觀看了一陣,忽然搖頭對玉娘說,可惜呀是個死的,**被哭夜郎在路上炒酸菜下酒了。
玉娘癟著嘴巴不相信,彎腰伸手一摸,**“唰”的一聲伸出來,直彪彪地擱在簍子邊沿,粗如吹火筒、長如鍋鏟把、硬如鐵打杵,兩個眼睛綠茵茵的放著七色光芒,羞辱得玉娘滿臉火燒的一聲尖叫,短命死的黃榜,害你嫂嫂呀。
哭夜郎搖著棕葉扇子說,這是獻給王後王妃的,沒得一萬年也有八千年, 簡直就是一對現世活寶貝。
後麵的紅娘聞聲擠上前一看,也驚叫一聲說,娘吔,真是現世活寶貝,好安逸的東西呀。說完雙手捧著粉嫩臉兒跑了,讓別的女人擠上前觀看。
彩娘平日裏什麽事情都紋絲不動,一切皆空、一切皆緣,好吃的好看的好耍的,從來不去打湧堂,也從來不去爭高下,完全是一副淑德賢良、母儀天下的樣子。但是,這回見兩個王妃發出了驚呼,也禁不住**擠進去一看,立即頭重腳輕、眩暈眼花、氣喘籲籲,要不是旁邊的宮女扶住,差一點兒倒在地上。彩娘在宮女的攙扶下,一邊捶打胸口、一邊搖頭說,還好呀,這不是王上的東西,要不然我們姐妹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宮女們沒有見過,歌女們也沒有見過,仍然把兩隻海龜圍得水泄不通,議論不止、驚歎不住、感動不已,有的還用柔嫩的手兒輕輕撫摸、紅潤的臉兒慢慢貼靠水滑黏膚的**。樂坊統領管夢薑擠上前大吼一聲,有什麽看頭呢,不就是男人屙尿的水管子嗎?大庭廣眾之下,還用手摸臉靠舌頭舔,一點不曉得羞恥。
有的女子依依不舍地回望說,原來男人用水管子屙尿呀,沒見過,真沒見過呢。
管夢薑是過來人,也是跑過江湖的人,那樣的稀奇沒見過聽過呢?所以, 她彎著一張瓜盆臉兒怒吼,滾回去,都給我滾回去,嫁人了讓你們摸得心煩, 看得眼睛皮打架。
黃中笑著問,除了這些玩意,日本國還有什麽稀奇?
哭夜郎立即從屁股上摸出一個梳妝盒一樣的小東西,銜在嘴巴上搖頭擺尾地吹奏《櫻花曲》,116,116,111116……黃金插話說,這是西洋口琴,跟我們吹木葉、竹葉、菜葉、咚咚喹一個原理。西洋口琴音符設置完整,自然分出低中高音;我們土家木葉、竹葉、菜葉、咚咚喹隻有一個音調,全靠氣流調劑音符。
黃軌舞著手中鐵笛子說,沒有什麽稀奇,跟我這管笛子一樣,用嘴巴氣息和手指調節,要想聲音高,鼓起腮幫子吹;要想聲音低,尖起舌苔吹;要想聲音不高不低,兩張嘴巴皮擱在笛子上吹。
哭夜郎被黃軌數落,心裏很不是滋味,招手十名火汗褂男子“唰”地從背後拖出一些銅器來,又“唰”的一聲站成一排,抱著各式各樣的銅器搖頭晃腦地吹奏起來,6666111166……大家真沒見過,就連黃金這樣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掐會算的人物都沒有見過。大家放下了酒杯,忘記了佳肴,眼綠綠地望著一群日本人吹奏金光閃閃的各種銅器,雖然不知道吹奏什麽日本曲目,但是能聽出音質雄渾、音量高亢、音域廣闊,穿雲破霧、撕帛裂緞、橫掃千軍、排山倒海。黃軌好奇地上前東看看西瞧瞧,有的彪直,有的彎曲,有的回旋,有的還巴一個大圓盤,頓時醒悟說,這就跟我們的牛角、竹筒是一樣的,都是用嘴巴吹響的家力。
哭夜郎見滿場文武百官、王後王妃、夫人小姐都信服了,才上前一步介紹說,這就是西洋管樂,和中原的弦樂大有區別。這叫長號,這叫大號,這叫中號,這叫短號……黃金興奮地說,這長家夥很起作用,聲音大、聲音遠,最適合行軍打仗, 比鑼鼓錞於有用。
黃中高興地說,給小鬼子哭夜郎賜酒。
哭夜郎跪地拜謝後,站立而飲、一口見底,然後得意昂昂地說,王上,我還有寶貝呢。
黃中揮著粗大的手掌說,有什麽都拿出來,本王照單全收,絕不推卸。 哭夜郎輕輕擊掌,二十名日本女子立即脫去黑衣、甩掉黑帽、扯去黑罩,露出一副讓人驚訝鮮亮的裝束,田髻銀簪、描眉畫唇、和服木屐、綠帶蝴蝶, 活脫脫就是畫中人物、天上仙女、人間嬌娘,看得大家眼睛都綠了。哭夜郎解釋說,王上,很對不起,一路凶險重重、關隘處處,不得不進行包裝“渾水摸魚,暗度陳倉。”男子們都是日本武士,穿起了川人的火汗褂;女子們都是絕色歌妓,不得不嚴密遮蓋,以免途中被人竊財竊色竊命。
黃中笑著說,想不到小鬼子足智多謀、處處小心,可以跟我們的小諸葛相提並論了。
哭夜郎輕輕拍手,口琴和銅號立刻吹響,二十名光豔照人的女子含情脈脈地演唱《櫻花》歌、跳踏《櫻花》舞,柔美的歌聲在支羅寨上空緩緩飄**,妙曼的舞姿在畢茲卡王宮婀婀**漾:
櫻花啊,櫻花啊。
暮春三月晴空裏,
萬裏無雲多明淨。
花朵爛漫似雲霞,
花香四溢滿天涯。
快來呀,快來呀,
我們同去看櫻花……
黃金悄悄問站在旁邊解說日本《櫻花》歌詞的哭夜郎,你送這樣的大禮, 就沒有一點祈求嗎?中國人常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送禮必然有求人”呢。
哭夜郎掃一眼酒氣熏天、喧鬧如潮的殿堂,眨巴一對老鼠眼睛問,國家大事,天下機密,難道在這裏說嗎?
黃中站起來說,老三,我們去內殿。
黃中帶著黃金和哭夜郎離席的時候,反複交代丁梅壽等日本女子歌舞落幕後,把他們送到驛館安歇,盛情款待、小心伺候、設哨護衛,不得有半點差池。
日本女子在口琴和銅號聲中,嘰裏呱啦連續歌舞了《北國之春》《紅蜻蜓》《山茶花》《海之濱》之後,才被丁梅壽帶離熱鬧非凡的宮殿,到驛館餐飲安歇,留下畢茲卡人繼續劃拳飲酒作樂,不喝到天亮是不得下席的,不喝倒幾個人擺起也不得散夥。土家人就是如此豪爽,勝利者就該如此瘋狂,新立國就應如此鋪張。
支羅寨的驛館分東館和西館,東館多安歇男賓,西館多安歇女賓。今天晚上實在美景無比,滿天的星兒閃爍著巴眼,彎鉤的月兒拖曳著雲衣,涼爽的風兒吹拂著王旗。怎麽了,鳥兒也不願意入睡,嘰嘰喳喳在呼喚什麽、思念什麽、祈盼什麽?丁梅壽身背一把大剪刀,站在一棵古老的水杉樹下,全身開始燥熱起來、噴薄起來、**起來。忽然他明白了,原來是祈盼女人,祈盼花骨花朵的日本女人呀。
這樣一想,似乎一瓢涼水從丁梅壽的背脊“唰”的潑下去,冷得全身一個哆嗦,左右打望不見他人,方才心安理得,鬆下一口氣。但是,自古以來就是“色膽包天,色力無邊”定律。色前,費盡心機,手段千般,不惜作奸犯科、鋌而走險;色中,忘乎所以,盟誓不盡,不惜舍命歡樂、骨髓熬幹;色後,長噓短籲,一切**無,哀歎不過如此、後悔喋喋。而今,丁梅壽處於色前蓬勃激奮時期,想起幫土司老爺**女子的情景,讓他如饑似渴、急迫如火。驛館周圍崗哨林立,隊隊禁軍不時巡邏,但是這一切對於他來說,是無所畏懼的,因為他就是王上親兵老大、禁軍老二,在支羅寨任何一處都來無擋、去無設,要去西館采摘幾支日本櫻花,誰還敢盤問阻攔呢?想著想著,他已經來到西館樓後的背陰之處,見前後無人,幾步躥上二樓,悄悄向日本女子居住的房間摸去, 隱隱聽見日本女子浪**的嬉笑聲。
色情就跟煮酒熬糖一樣,時間越長久越濃黏;也跟數學的乘法一樣,數據越計算越龐大。三十多歲的丁梅壽已經顧不了那樣多,也等待得有些煩躁了, 先是到手的黃家兩個妹子,被雷公臉雷放攪黃了;接著是黃家其他妹子漸漸長大,不是去和親,就是嫁給了別人,哪有他丁梅壽的一碟菜呢?就是管弦子的寶貝女兒,也被黃洪道納了妃子。黃中當土司時,時不時還叫他幫忙**幾個女子,開幾回洋葷、打幾頓牙祭。而今稱王了,一切都是孤家寡人,獨享其實、不可共有,連油星星都不讓他沾一顆,酸菜角角也不讓他舔一滴……丁梅壽一邊憤憤地想著,一邊從屁股上摸出迷魂香,點燃之後從牛皮窗戶塞了進去。見日本女子個個暈倒,正要野貓一樣翻窗爬進去,一根冷冰冰的鐵棒狠狠地頂在腰杆上,嚇得他三魂掉了四魂、七魄飛了八魄,連頭都轉不動了。
身後人提著嗓子說,好大的色膽,連日本女色也敢打劫。丁梅壽全身篩糠地說,我是來巡哨的,哪是來劫色的呢?
身後人仍然提著嗓子說,巡哨有用迷魂香的嗎,分明是劫色,還敢抵賴不成?
丁梅壽雙膝跪在地上搗蔥磕頭祈求,好漢開恩呀,要什麽我都答應,隻要不給王上說。
身後人用鐵棒敲打著他的屁股說,不說也行,得叫我三聲大大。
丁梅壽真的叫了三聲“大大”,轉念一想上當了,回身一剪刀叉出去說, 黃色貓,你一個老色鬼,也來戲弄我嗎?
黃軌舞著鐵笛子後退兩步說,你我是強盜遇到山賊、烏龜遇見王八,一路貨色、一鍋潲水。色貓飛貓都是貓家,再這樣相互打鬥、糾纏不清,迷魂香燃盡了,日本娘兒們早就醒了,那就是強盜進了叫花子家,連灰都沒有一把。
丁梅壽收回鐵剪刀說,這筆賬我給你記著,遲早要你償還。你說今晚這個色,怎樣個劫法?
黃軌不明白地問,難道偷人劫色,還有章法嗎?
丁梅壽扳著拇指說,當然有呀,一個是短劫、一個是長劫,一個是臨機劫、一個是輩子劫。比如你黃色貓,經常脫了褲兒開始、提起褲腰走人,這就叫短劫、臨時劫。我一個老單身漢子,要端茶送水、合腳睡覺的女人,所以想長劫、輩子劫。
黃軌想一想說,就依你的,來一個長劫、輩子劫、終身劫,反正我家婆娘也死了,正差一個洗衣做飯的。我是袍哥大爺,讓我先劫了你再劫,幫規幫紀還是要講究的。
於是,二人趁著朦朧月色,悄聲翻窗而入。日本女子睡得正香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