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李彩鳳含情牽紫衣 張居正陰招謀首輔

李彩鳳雖然年輕貌美,畢竟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和那些黃花大姑娘怎麽比對呢?更莫說朝鮮、南越、波斯、日本、俄羅斯選送的絕色浪嗲女子,所以, 被隆慶皇帝冷落很正常,也無話可說。但是,她有兒子寄托,有太子寄望,更有張太嶽張師傅念想,每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國子監探視兒子,探視張居正。想起他高大的個子、濃黑的眉毛、方正的臉龐、短短的胡須以及粗壯的腰板,她就不自覺淺淺地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燦爛,笑得臉頰燃燒起紅紅的火焰。她把侍女支候在國子監大門外,獨自進去接兒子。兒子和陪讀的孩子們正在院壩遊玩課休,張居正穿一件紫色官服,站在一棵果實累累的梨樹下, 懷抱雙手,背靠屋壁,似乎苦苦地想著什麽,想得如癡如醉、入情入理、入迷入幻。

李彩鳳見前後無人,陪讀馮保也不在身邊,竟然大膽地趨步上前,站在他高大的身影後麵,好半天張居正都沒有反應。她隻得伸出纖纖細手拉著他的衣邊,屏住激越的呼吸,忍住欲滴不滴的眼淚,低頭十分委屈地叫一聲,張師傅。

張居正忽然回轉身來,和含情脈脈的李彩鳳幾乎滿身懷抱,嚇得他驚慌失色,倒退三步下跪請安。

李彩鳳“吃吃”地笑著說,當著這樣多學子行大禮,多不好呀,不請我喝一杯茶嗎?沒得茶葉的話,派人去後宮拿呀。

張居正躬著腰杆,伸出粗壯的手臂說,貴妃娘娘請。

李彩鳳原來是河南一個泥瓦匠的女兒,因為黃河缺口淹沒了莊家、房屋, 父親隻好帶著十二歲的她,一路討口到了京城。

大災之年,女兒比男兒值錢,女兒養大了可以為妻為妾,男兒隻能吃幹飯拉稀屎。身插草標的李彩鳳竟然被裕王府的管家看上了,因為陳貴妃生下了王子朱翊鈴,需要人照料。管家摸著李彩鳳布滿泥土的小臉說,隻怕要二十挑水, 才洗得幹淨呀。

泥瓦匠憨憨地說,我女兒眼大、鼻高、嘴薄、骨節長,長大了必定是個美人坯子,買去劃算。

管家像研究牲口一樣,圍著李彩鳳轉了幾圈說,多少錢?這個年月,到處災荒、到處造反、到處饑民,有一碗飯吃就不錯了,不要“喊齊天,還齊地。”

泥瓦匠歎口氣說,家裏的人不是淹死、病死,就是餓死、拖死,隻剩下我們父女。隻要她有一碗飯吃,我也無所謂錢不錢了,你老人家看著辦吧。

管家從荷包摸出一串銅錢一邊數著一邊說,我隻買這個小女娃,不買你。你拿了錢趕快離去,不得探視、不得打聽,不得與女兒有任何瓜葛聯係。

泥瓦匠提著九十八枚銅錢,含著眼淚轉身離去,連頭也不忍心回轉一下, 生怕一時心軟把淒厲哭喊的女兒要回來。

古人說得好,“肥足莊稼茂,家寬出年少。”李彩鳳到裕王府僅僅幾年, 就出落成一個招人待眼的大美人了,連整天落落寡歡的裕王朱載垕時常都要多看幾眼。那是一個夏天,李彩鳳穿著碎花緊身衣衫,甩著粗黑長辮,高高興興跑進廚房給王後找吃的,裕王忽然從灶後鑽出來,嚇得她雙腳像釘了釘子一樣, 半步也挪不動,一雙大眼驚慌得直翻白眼,一張小嘴張得半天合不攏來。正是“三十如虎”的裕王,走過去一句話也不說,抱起嬌嫩如泥的李彩鳳到廚房後的柴房,扔在稻草上給寵幸了。李彩鳳還沒有反應過來,裕王卻提著褲子走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無意插柳柳成蔭。”裕王的李王後生下的一對兒女朱翊釴、蓬萊公主和陳貴妃生下的一對兒女朱翊鈴、太和公主竟然連番夭折, 讓裕王府後繼無人。可喜的是,李彩鳳竟然一發命中、一炮打響、一箭穿心, 挺著肚皮懷上了,並且第二年生下來的竟然是個虎頭虎腦的王子。

年輕高貴的李王後和陳王妃從此再不生育了,無論裕王怎樣念經賣力、吃丹辛勞,就是懷不上孩子。一直被嘉靖皇帝蔑視和不認可的丫鬟李彩鳳,又生了二兒子朱翊鏐,氣得李王後聯手陳貴妃卡拿她、打擊她,讓她一直抬不起頭來。裕王朱載垕登基為帝,夜夜開處、日日新歡,時時美眉、刻刻擁嬌,哪記得她李彩鳳呢……李彩鳳忽然回身望著張居正方正剛毅的臉龐,溫情脈脈地說一聲,太嶽, 我要找你賠人呢。

張居正莫名其妙地問,要我賠什麽樣的人?

李彩鳳一把抓住他粗大厚實的手掌,滿麵慍怒地說,賠一個皇帝。

張居正立刻左右環顧臉色烏黑地說,貴妃娘娘請自重,拉著臣工的手有失三綱五常。賠償皇帝這樣的殺頭事,不能開玩笑呀。

李彩鳳眨巴著一雙迷人的兔兒眼嬌媚地說,幾年來,你給皇帝送了五六次女人。近日又送俄羅斯女人,把皇帝的心勾走了、魂勾跑了、人勾迢了,讓我夜夜獨守空房、擁枕不眠,難道不要你賠我一個抱著睡覺的皇帝嗎?

張居正微微笑著說,皇上日理萬機、操心勞神、身體虛弱,正需要女人滋補。李彩鳳上前一步,緊緊貼著張居正挺兀的胸脯,嘟著一張小嘴撒嬌說,誰滋補我,你嗎?

張居正愣愣半天沒反應過來,張開大嘴不知說什麽好。

李彩鳳氣憤地抽回細嫩的手歎息說,兩個孩子的老娘,珠黃、皮黑,太嶽是看不上的。

張居正激動得一把抓住李彩鳳的雙手說,貴妃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是居正朝思暮想的極品女人,哪是凡人想看就可以看上的呢?

李彩鳳把一顆戴滿金銀裝飾的秀美頭顱,靠在他寬闊的胸脯上粉淚漣漣地說,太嶽,你知道我心中之苦嗎?自他登基四五年以來,連正眼也沒有看過我, 更莫說**了。悔恨嫁給帝王家呀,連一點女人應該享受的溫愛都沒有了。

為了博得皇帝寵幸,李彩鳳跟其他嬪妃一樣,想盡了千方百計,用盡了手段技巧,也無法達到侍寢目的。皇帝愛坐羊車選侍,她就在門前堆上青草、撒上珍稀的雲陽鹽,可是,羊車就是不到她門前來;皇帝喜歌舞,她就挑上絕色歌女在貴妃宮輕歌曼舞、琴聲繞梁,皇帝卻繞道而去;皇帝愛**,她就用布帶緊緊勒著胸脯,讓垂吊的**更大更結實更飽滿、更鮮亮更潔白更迷人,專候在皇上經過的路上,皇帝仍然不屑一顧;皇上愛吃望月丹,她就派專人去武陵土司采購,皇上吞進嘴就去找別的嬪妃,連一聲道謝的話也不說。

她的心中之苦,遠遠不止這些,兒子六七歲讀書了,才有一個正式名字; 被立為太子了,皇後卻是先前的李王後,第一皇妃也是原來的陳王妃;泥瓦匠爹,是生是死,至今杳無音信……張居正緊緊地擁抱著她發抖的身子,深深地呼吸著她秀發的哀怨,頓時感到肩上的責任,一個男人嗬護女人的責任。

李彩鳳埋怨說,皇帝不近身,就怪你呀。你送給他高鼻梁、金絲發的俄羅斯女人,還能顧及我嗎?你真真的壞呀,壞得讓我無法開口呀。我對你一片癡心癡情,你卻用別的女人來奪走我和皇上的恩愛,討得皇上歡欣,麻痹皇上心智,達到攫取首輔的目的。

張居正的心思被她一語道破,嚇得毛骨悚然、心寒背涼,立即假言假語地說,我這也是為貴妃你呀,同樣也是為了我自己。皇帝後宮三四千女人,外搭各位官吏禮送的女人,個個如花骨朵、人人似嫩白菜,哪還在乎一個生過孩子的少婦呢?他不在乎你,我在乎你。可是,你心裏卻沒有我呀。

李彩鳳生氣說,你真是沒得良心。自從你做了太子的師傅,第一眼看過你之後,我就深深地忘不了,跟武陵女人唱的《相思歌》一樣,“油煎豆腐起青苔”呢。哎,人人都說太嶽膽大獨斷、仗義豪俠,也有怕死的時候,連送上門來的肥肉也不敢吃一口。

張居正越發抱緊她說,我死倒不怕,就怕太子的前程。隻要太子順利登基, 我一切都在所不惜了。

李彩鳳幽怨地說,正是為了太子,我們才要聯手。皇帝的心一直在李皇後和陳貴妃身上,哪在乎我們孤兒寡母?一旦有事,我們隻有依靠你了,太嶽, 我的哥哥吔!說著,她再一次簌簌掉著眼淚,一個女人擔驚受怕的無奈眼淚。是呀,曆史上奪嫡的慘劇太多了。扶蘇早為秦太子,卻被胡亥奪位,並被李斯、胡亥聯手毒死;漢太子劉據,因為“巫蠱之禍”被逼上吊而死,就連母親衛子夫也牽連罹難;隋太子楊勇,被弟弟楊廣所殺;唐太子李建成,被二弟李世民射殺於玄武門,連同四弟李元吉;宋太子趙竑,也被迫自縊身亡。最殘忍的是五胡十六國的後趙太子石宣,因與弟弟石韜矛盾,竟然被鐵環穿顱、繩牽爬行、木槽食飲、強學豬狗。即使這樣還不解恨,最後用鐵索吊起,火烤半月而死、而油、而幹、而成灰,並將其妻、子、衛士、宦官上千人車裂而死, 屍投漳河喂魚……張居正是個飽學之士,哪能不知道太子位如同危卵呢?人人眼紅、個個盱睨,明爭暗搶、血肉堆砌。他一時熱血奔湧、豪氣噴射,攔腰抱起渾身如火的李彩鳳,一邊往太師臥房奔走,一邊貼著她柔軟的耳根子說,彩鳳,有我呢,有居正呢,不要害怕呀。

李彩鳳雙手摟住他粗大的脖子,把紅潤的嘴唇緊緊貼在他闊大的耳邊,柔情得讓人發抖地說,我的太嶽,我親親的哥哥呀,我們要把首輔奪在手裏,把宦官掌握在手裏,這樣才萬無一失。

張居正也信誓旦旦地說,我一定竭盡全力把你扶上皇後寶座,統領後宮, 母儀天下。

二十多歲的女人,是熟透了芯子的一枚豔紅柿子,鮮亮浸汁、可口可樂, 銜在口裏怕掉了,吞進肚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更怕風吹了,隻能輕輕地貼在胸口,用紫色衣衫嚴密地包裹著,慢慢融入骨髓。

生過孩子的女人,是過濾了沙磧的一條清澈溪水,膩滑滋潤、晶瑩剔透; 是男人暢遊舒展的藍色海灣,碧波深邃、不見海底;是男人**迸射的華貴天堂,恣意汪洋、任我狂癲;更是男人舍身忘死的溫柔故鄉,慵懶不醒、筋骨成灰。

不知經過了多少海誓山盟、卿卿我我,李彩鳳彩才心滿意足、醉意蒙蒙地離開太師臥房,紅著一張幸福的臉兒牽著太子朱翊鈞和小王子朱翊鏐出了國子監,去隆慶皇帝那裏進行一月一次的朝拜,並順便告訴皇上“高拱袒護土司, 勾結土司,意圖不軌”的事情;而張居正立馬整衣正帶,去找首領公公馮保商議,聯手鏟除各種勢力障礙,力求盡快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物, 全力推進朝廷革故鼎新、實行新政,富足國家、溫飽人民。

一般說來,朝廷的勢力或者說權力,為“一人立頂尖,三分定天下。”皇帝下設皇後,掌管後宮所有嬪妃、丫鬟、女工數萬或數十萬,顯然就是女兒國的國君,所以女人們鑽天打洞都想做個皇後;再設首輔或者相爺,掌管天下官吏、錢糧、兵馬、司法,顯然就是國家的副皇帝,或者叫次皇帝,所以男人們陰謀殺伐都想做個首輔或者相爺;最後就是公公了,不僅掌管所有閹人,而且還提督東廠、西廠甚至禁軍,傳遞聖旨、轉送奏折、暗訪信息、監督軍政、拘押異黨,所以閹人們費盡心機都想做個總管公公。明朝閹人分十八品,最多時達到二十萬人,創造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空前曆史。正一品到正五品, 均稱為公公,分別為總管公公、禦前公公、殿前公公、首領公公、掌事公公、帶班公公、內侍公公、大公公、公公;從五品到從九品均稱為太監,分別為總管太監、禦前太監、殿前太監、首領太監、掌事太監、帶班太監、內侍太監、大太監、太監。而今的總管公公是李芳,而馮保僅僅是一名從二品的首領公公, 雖然掌管東西廠,也要看總管公公李芳的眼神行事。即使是現今的位置,也是靠當年悉心侍候裕王而今的隆慶皇帝才“近水樓台先得月”,要是從普通太監做起,就是頭發熬白、骨頭成灰,也等不到那一天。正當他獨坐房內拉琴款款低訴心跡的時候,張居正竟然悄悄撥門而入,讓他吃驚不小,正要發問,被張居正搖頭止住了,順手遞給他一張十萬兩銀票。

馮保推辭說,您已經送我很多了,前後送了十三張天下名琴、十九顆夜明珠、十一副珍珠卷簾、千兩黃金,叫我“一人吃飯、全家不餓”的人,怎樣消受呢?

張居正笑著說,天下富貴、天下共有,公公應該知道我家在江陵也算大戶。祖傳根基尚厚,區區幾兩銀子,隻是加個茶水。

馮保望一眼楠木桌子上的銀票說,按道理說,我沒有收次輔銀子的理由。論學業,我們是師生,您應該是我的老師;論官職,您是朝廷一品,應該是我的上司;論年齡,您大我十八歲,應該是我的長輩;論交情,我們同為皇上辦差,皆為朝廷官員,怎麽能收取這張銀票呢?

馮保是隆慶皇帝派給太子朱翊鈞的陪讀、侍衛、管事,張居正每次講課的時候,他大多要陪坐在太子身邊,認真聽講答問、引導太子學業。張居正笑容可掬地說,你哪是在聽我講“四書五經”呢,分明是監督我講錯沒有。京城人都說蜀娘的琴聲“繞梁三日而不絕”,哪知道馮公公的琴聲繞城三月而不絕呀。隻是你不是歌女,而是朝廷巨擘,不能拋頭露麵、街頭賣唱。所以,知道者很少,知音者更稀。再說一手字也寫得結實飽滿,能在北宋畫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上題跋的人,天下能找出幾個呢?唯馮公公一人而已。

馮保,字永亭,自號雙林,綽號大胖、水獺,深州馮家村人,從小聰明伶俐,最好吹拉彈唱、讀書寫字,隻因家境貧困,九歲被人介紹入宮做了一名倒馬桶的小太監。又因勤奮好學、沉默少語、機巧靈活,被嘉靖皇帝派到裕王身邊效力,與其說是效力,不如說是監視更準確。馮保聰慧過人就在這裏,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他人何必多管閑事?該給嘉靖匯報什麽,不該匯報什麽,他心裏是有數的,因而裕王朱載垕也總是安全的。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成功總是屬於愛勤奮的人。果然嘉靖駕崩,裕王連夜被接進宮中登基,他馮保也隨駕而行,做了一名殿前太監,再一路飆升做到首領公公……馮保笑著說,一個從二品公公信筆塗抹、烏鴉學舌,哪能和當朝大家董其昌、祝允明、徐渭他們比擬?

張居正近身悄聲說,就是做個正一品總管公公,也是舉手之事。

馮保雖然隻有二十九歲,但是城府比四十歲的男人還要深十倍,嘴巴比 五十歲的男人還要緊百倍,心機比六十歲的男人還要多千倍。這是因為他長期在皇帝身邊效力的緣故,看得多、見得多,稍有不慎,就會禍從口出,腦殼掉在地上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加之,好端端的一個男兒,既聰慧又俊俏,竟然像劁豬扇牛閹貓一樣,按倒在地就把米米擠了,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堅強的實物標誌,失去了一個男人應該有的一切生死歡愉,就是和一群水嫩得如花似玉的宮女吃對食,也隻能是有其心無其力、有其行無其味。你說,任何一個四肢健全、精神正常的男人,如果走到這一步,還有什麽高談闊論、喋喋不休、趾高氣揚、耀武揚威的資本呢?所以,他故作驚詫地問,是嗎,怎樣舉手之事呢? 張居正悄聲說,古人不是說“內舉不避親”嗎?你家在錦衣衛當差的兄弟馮佑、侄兒馮坤寧,都可以得到提拔重用。

馮保跟著隆慶進宮後,兼任了錦衣衛的指揮使,利用手中權力,把大哥的兒子馮坤寧和兄弟馮佑也帶進了東廠。但是,鑒於朝中勢力錯綜複雜、相互構陷、危機四伏,特別是徐階、高拱的假裝清廉剛正,李芳時常指手畫腳,叔侄二人的職位都不敢明顯升遷,一個是正六品百戶,一個是從六品試戶,哪敢明目張膽地貿然提攜呢?

錦衣衛分為十品,最高為正三品指揮使,以下分別為從三品同知、正四品僉事、從四品鎮撫、正五品千戶、從五品副千戶、正六品百戶、從六品試戶、正七品總旗、從七品小旗,最底層就是校尉或稱力士,都沒有品級。馮保搖著頭假裝說,一二十歲的年輕人,官職都不小了,比我那大哥在家種幾畝薄田強得多。倒是次輔雄才大略、心懷天下,應該進一步呀。大明朝千瘡百孔、百廢待興,百姓流離、四夷動亂,國庫空虛、岌岌可危,要的是您這樣大智大勇的精英治國。

張居正歎息說,現今的官僚們,想的都是一己之私利,玩的都是醉生之夢死,哪顧得上朝廷和天下百姓?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國之不存,官將何依”的道理都不懂呀。

據觀察,人世間四類人最肥胖,即太監、和尚、夥夫、官吏。這是因為太監、和尚很少或者更本無處發泄,飽食的是萬物,留存的是精髓;夥夫和官吏雖然經常有地方發泄,但是頓頓酒肉,天天山珍,再瘦弱的身坯也會骨上長肉、肉上加膘。所以,馮保雖然未到而立之年,仍然壯實得像一隻小水牯,被年幼的朱翊鈞時常綽號為“大胖兒、水獺子”。隻見他揮著牛蹄一樣粗大的拳頭,豪情壯誌地說,我們必須反擊保守政敵,必須有所作為,必須實施新政,才對得起朝廷、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天下百姓,同時也才對得起我們滿懷抱負的一生。

張居正飛出一掌心情激**地說,願與公公赴國難,共生死。馮保忽然低眉輕聲問,那麽,我們的突破口,選在哪兒? 張居正神秘地說,明天早上,太子要回國子監上學。

馮保骨碌碌地轉動一雙大眼睛說,張師傅韜略在胸,我就不必自作多情了。請張師傅到琴房,用您送我的稀世寶琴,為您彈一曲項羽的《霸王別姬》,也算是我們一起給高拱的亡靈送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