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支羅軍千裏救黃貢 小諸葛靈堂哭祭文

見黃貢被漁網罩住捉拿,水仙子在樹叢中跳起來正要大喊,被身邊的黃軌一巴掌蒙住嘴巴,才沒有發出聲音驚動黑壓壓的看客和四處遊走的酉陽司兵。黃軌埋怨說,紫蝴蝶,你找死,也要看個日子擇個地方呀。

水仙子哭著說,我紫蝴蝶生是十三哥哥的人,死是十三哥哥的鬼。他活不了,我也不活了。放開我,我去陪他。

黃軌抓住她雙手說,你以為我怕死嗎,要去我們一起去,要死我們一起死, 走呀。

水仙子把粗大的黑辮子往身後一甩說,走,陪十三哥哥在黃泉路上一起走。黃軌歎氣說,死倒是不怕,隻有沒人通知我家土司老爺,更沒人為我們報仇雪恨,死了也是一個冤死鬼、流浪鬼、無名鬼。

聽了這話,水仙子回頭眨巴著長長的睫毛問,黃軌大哥,你說怎樣才好? 黃軌鼓著眼睛說,我們來的時候是三人,現今隻抓到一人,所以黃貢兄弟暫時沒有危險。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立馬回到支羅寨,搬得救兵前來救他。水仙子想一想,黔驢技窮、別無他法,隻好答應了,立即快馬飛馳。二人連夜連日趕到唐崖土司城,通過衝天煙花向支羅寨告急,請求派兵援救。

唐崖土司已歸附支羅土司,所以建立了消息傳遞係統,統一了聯絡信號、統一了煙花語言,一旦有事,立即派兵救援。武陵土司的消息傳遞手段多是衝天煙花,每十裏一站,站站傳導、節節呼應,就是千裏之遙,杯酒工夫也到了。不過,也有煙火傳遞消息的,但是很少,因為煙火傳遞速度緩慢、信息內容單一。黃軌和水仙子趕到都亭驛站時,黃中率大軍也趕到。黃軌跪倒於地哭著說, 請土司老爺砍頭吧,我沒有保護好黃貢兄弟。

黃中正要大發脾氣,黃金上前扶起黃軌說,就是砍你的狗頭,也得把事情說清楚。不然,你就成了冤死鬼,我們還是不明白原委。

水仙子上前跪在黃中麵前,把黃貢新餘劫法場到龔灘打擂台,一五一十全說了。最後,水仙子垂淚哀聲說,請土司老爺一定要救十三哥哥,沒有他,我也不活呀。這一切都是賤女惹下的禍端,請土司老爺責罰吧。

黃中聽了水仙子的訴說,肺都氣炸了。為了一個風塵女子和一個山野歌女, 竟然不顧性命,大打出手,活該被擒。黃中一腳跺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把這個下賤女人拖去斬了。

黃金看著眼前可人垂憐的小美女,已經洞見了她和黃貢的一段患難深情, 立即上前說,大哥且慢,大軍出師未捷,怎麽能隨便濺血?先把水仙子押送支羅,聽候處理。我們現今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商議對策,援救雪裏狼,消滅甩尾蛟,揚我支羅威儀。

水仙子跪地祈求說,土司老爺,軍師老爺,我死前別無所求,隻求報答救命恩人一回。現今正是用人之際,讓我做一回大軍探子,救出了恩人十三爺 十三哥哥,寧願在酉陽土司城被斬殺祭旗呀。

黃中仍然一語不發,黃金隻好說,暫押軍中,聽候發落。

按照黃金指令,各營頭領來到中軍大帳商議計策。這次事出緊急,不知原委,黃中隻帶了萬餘兵士十來頭領,要千裏營救黃貢,的確十分困難。火焰狼黃裳揮著鷹嘴馬刀激憤地說,我們先行進兵,再傳令大哥率大軍跟進,一定要救出我家兄弟。

黃金撚著幾根山羊胡須一邊沉思一邊淡定地說,我們的目標是救人,而不是攻取城池。一旦大軍進伐,人家肯定撕票,最後“雞飛蛋打,一場落空”, 對我們並無好處。

黃甲怒目而視地說,“豆腐多了是水,蘿卜多了是湯”,還要什麽救兵? 我在前麵開路,一路殺過去,你們在後麵隻管跟緊,先把我家侄兒搶出來再說。

黃中提醒說,從這裏到酉陽,無論從哪裏走,都要經過好幾家土司地盤, 大多未與我家結盟。如果大軍行進,人家肯定閉關設卡,不讓我們通過。一旦司司開戰,何時才能到達酉陽土司地界?

黃金讚同說,最好的方法是智取,鳴鼓響堂地通過各家土司地界,直逼酉陽土司城下,一舉擒獲甩尾蛟冉雲怒,救回我家黃貢。

黃甲不滿地說,智取智取,都是你們文人膽小怕事。大家說說看,我們怎樣才能智取?三哥除了一招美人計,再沒有別的招數。

各營頭領都是一些武夫大漢,衝鋒陷陣毫不畏懼,但是耍陰謀詭計人人汗顏。大家齊刷刷地把目光掃向黃金,看他有多少小九九,有多少心角角,有多少美人計使出來。黃金沉默一會兒說,我先說一個初步方案,最後大哥定奪。我們可以分成兩路人馬行動,相互配合、相互照應,一舉占領酉陽土司城。第一路人馬由黃軌、水仙子率領,隻需要十來人,快馬到達酉陽土司城,打探冉雲怒的各種消息,賄賂牢頭保住黃貢性命,不然就會夜長夢多。如果酉陽不見黃貢,立馬趕到龔灘,也許他還羈押在龔灘。這一路,裝扮成川江藥材商人, 才能安全通過各家土司關卡。

黃甲總是急性子,開口大聲嚷著,未必第二路人馬我率領,直取冉老二的狗頭?

黃金笑著說,你隻能率第二路十撥人馬中的一撥。第二路人馬全部裝扮成奔喪隊伍,扛著花圈挽幛,抬著豬羊雞鴨,敲鑼打鼓、喪炮齊放去給冉土司家奔喪。萬餘大軍奔喪,人家肯定認為我們別有用心,早早防備,或者不讓通過各路關卡。所以,必須千人為一撥,共計十撥,分散出發、遙遙相望、號炮聯絡。

黃甲生氣地說,三哥還是小諸葛呢,盡出一些餿計策。你這是讓我們給人家當孝子,披麻戴孝、跪地哭喪。要去你們去,我不去。

黃中小心地問,我們給誰奔喪?老三要給大家說清楚,免得人多嘴雜,說錯了泄露天機。

黃金燦笑著說,冉土司的父母都去世了,給他們奔喪沒有眉目。但是,他的夫人多,隨便安排一個夫人被死亡,一路上人家都不會懷疑。

黃中笑著說,要得,按照軍師的安排準備行動,給冉土司的夫人吊孝,把刀槍裹藏在祭品中。

大軍分別裝扮成支羅、忠路、沙溪、施南、巫溪、景陽等十路土司,先後從清江邊逶迤出發。黃中、黃金率領的支羅宣慰司奔喪隊伍走在最後,也最為顯眼、最為壯觀。

最先趕到酉陽土司城下的黃軌一行,見滿城白花遍地、挽幛滿樹、哀聲綿綿,大吃一驚說,軍師真是神算,冉家真在大辦喪事。

水仙子牽著馬繩說,黃軌哥,還是我先進城打聽,看看到底哪個死了,好給土司老爺報信。

馬背上馱運的都是一些藥材口袋,輕飄飄沒有幾斤幾兩。黃軌吩咐大家先在城外找一處客棧歇息下來,然後分兩撥進城,一撥打聽亡者身份和城池分布, 一撥直奔牢獄打聽黃軌下落並傳遞消息。

黃軌和水仙子一起,進城後一路打聽到酉陽土司的牢獄大門口。土司牢獄與朝廷牢獄有所不同,一般三分,即地牢、水牢、天牢。地牢巨石壘築,深入地下,無窗無洞、無亮無光,多關押偷盜搶劫、拐賣奸蒙一類較重人犯;水牢掘坑於地,臭水滿蓄,冰涼刺骨、蟲蛇飄曳,多關押殺人放火、戰犯頭目一類死刑人犯;天牢矗立地麵,木柱木板,通風亮格、見雨見光,多關押忤逆不孝、吵架扯皮一類常規人犯。水仙子迷茫地說,十三哥哥會關押哪一類牢房?

黃軌閉著眼睛想一想說,估計黃貢沒有暴露自己身份,也沒有人命案,應該關押天牢。我們先去天牢打聽了,再作計較。

三個牢房在三個不同的方向,每牢前都設置層層關卡,重兵把守,輕易不讓人靠近。一名牢獄把總跳過來說,是眼睛瞎了,還是爹娘根本就沒配置,沒有看見“牢獄重地,閑人回避”幾個字嗎?

黃軌躬著腰笑容可掬地說,看見了,把總老爺。我們不是閑人,是來探望我家兄弟的,請行個方便呀。

牢獄把總凶狠地說,裏麵關押幾百號人,哪個是你家兄弟?趕快離開這裏, 不然也把你們抓進大牢。

黃軌悄悄遞上一兩銀子說,就是前幾天和冉家少爺打擂台那個。我家兄弟是調皮扯淡鬼投胎,真是不聽話呀,爹娘老子都傷透了心,整日在外麵遊手好閑,不誤一點正業。這不,惹上了土司老爺,他也真是不要命呀。

水仙子淚流滿麵地祈求,求把總老爺開恩呀,讓賤婦看上一眼吧。

牢獄把總滿臉陰轉晴地說,據說你家兄弟功夫了得,土司老爺三個兒子都不是他的下飯菜。可惜,當時我不在場,沒有親眼看見。

聽牢獄把總這樣一說,黃軌心裏有數了,黃貢肯定關押在這裏。於是,黃軌拉著水仙子說,這就是他剛剛過門的媳婦,出了這檔子事情,又是上吊、又是撲水,死纏活拉一定要來看一眼。把總老爺,你說我怎麽辦呢?

水仙子聽了這話,立即仆倒在地痛哭流涕、傷心欲絕地說,求把總老爺行行好呀,讓我進去看一眼相公嘛。他在裏麵受罪、我在外麵逍遙,他在裏麵吃糠、我在外麵住高房,就是死也不瞑目呀,我的那個軍爺把總老爺吔。

黃軌趁機把一包銀子塞給牢獄把總說,把總老爺,你看我家兄弟媳婦尋死尋活,就答應我們進去探望一眼嘛。

牢獄把總悄悄捏一捏口袋,估計有十兩之多,於是嫉妒萬分地歎口氣說, 真是功夫好,桃花運也好呀。剛剛進去一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又來一個似玉如花的媳婦;先送進去一缽鴨子,又送來一盤雞子,隻怕肚臍眼都要脹挺轉來。看這個小婆娘哭得痛苦不堪、傷心欲絕,我就做一回好事,破一個例外。但是, 隻能她個人進去,你不能進去,因為土司老爺有令,土司二夫人大喪期間,嚴防男子探監劫獄。

黃軌假裝萬分無奈地說,既然有司令,我一個小民也就不為難把總老爺了。兄弟媳婦,快去快回,有話即長、無話即短,該說則說、點到為止。土司老爺的二夫人仙逝了,司城還要辦大事呀。

水仙子提著熱氣騰騰的雞籃子,在牢卒的引領下,穿過層層關卡,繞過曲曲拐彎,來到把守森嚴的天牢。她正要詢問黃貢關押處,隻見前麵一個粉衣女子半跪地上,隔著木欄和牢裏一個蓬頭垢麵的漢子說話,幾步上前一看,這不是黃貢還是誰呢?水仙子大叫一聲“十三哥哥吔”,撲倒在木欄上,失聲痛哭。

半跪著的女子莫名其妙,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黃貢啃著烤鴨子,定睛一看也大吃一驚問,水仙子,怎麽還沒走?

水仙子淚流滿麵地說,哥哥要砍頭了,紫蝴蝶也來陪死呀。

黃軌怕話多失言,立即對水仙子說,這個妹子就是對歌那妹子,叫花骨朵, 花家寨花峒長的女兒。幾天來,都是她在照料我。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養得白胖胖的嗎?

花骨朵醋意滿懷地望著跟自己一樣漂亮可人的水仙子,咬著紅潤小唇,彎著一雙明媚大眼睛,急切地尋找答案。

黃貢怕二人誤會,產生不必要的糾結,影響花峒長早已謀劃的營救計劃, 立即對花骨朵說,她叫水仙子,是我在新餘縣城從刀斧手下救回來的一個姑娘。她綽號紫蝴蝶,你綽號花蝴蝶,兩隻蝴蝶飛在一起,真是天緣地分呀。按月份算來,你應該叫她一聲姐呢。

花骨朵並不叫喊,倒是水仙子抹了一把眼淚,一把拉住她細嫩的手兒親熱地說一聲,骨朵妹子,謝謝你照顧我家十三哥哥了。

花骨朵望定她的眼睛說,峒長老爺計劃在土司二夫人坐大夜的晚上,前來營救王家哥哥。

水仙子知道黃貢在隱瞞自己的身份,沒有給花骨朵說實話,故意把黃姓說成王姓,所以立即點醒說,我家黃老爺也來了。

黃貢會意,一把拉著花骨朵的手說,骨朵妹子,原來沒給你說實話,是怕冉土司加害我和花峒長。其實我是支羅土司的兒子,綽號雪裏狼,不叫王貢,而叫黃貢。你現在跟著仙子姐姐出去,麵見我家土司老爺,一切自有主張。切記,一定要聽我家老爺安排。

花骨朵眨巴著大大的眼睛,含淚依依、傷痛不已。

大牢外麵,黃軌憑借一張不長毛的嘴巴神吹亂侃,天上的、地下的,盤古的、而今的,男人的、女人的,侃得牢卒們都圍了過來,聽得津津有味、癢癢心窩。見水仙子、花骨朵出來了,黃軌從布口袋摸出一包銀子遞給牢獄把總說, 拿去兄弟們宵個夜,我家兄弟就拜托大家看顧了。

牢獄把總假裝推辭說,花峒長早已打點過,就不要再破費了。

黃軌俏皮地說,“大戶人家坐流水席,一輪是一輪”呀。走了,兄弟們, 過兩天我又來擺龍門陣。

黃軌收集了各類情報,立即返回大營告訴黃中。黃中和黃金商議後,改寫了花圈、挽幛稱呼,鳴鼓響堂、大搖大擺地到達酉陽土司城坐夜。黃中拍著大腿說,天要亡冉,不得不亡呀。

黃金思慮說,要想人家不疑惑,還得做一篇祭文,到時候在靈堂前唱和一番,也抖抖我黃家的威風和霸氣。當然,也是為了麻痹冉家人的心智,寅時發喪動手,辰時安葬奪城。

黃中不解地問,老三你沒到孝家,怎麽知道他們發喪和安葬的時辰呢? 黃金笑著說,大哥,萬事都有個定數,有個章程,有個周文王演繹的《易經八卦》。冉家一定想占滿寅辰二時,讓子孫後代如虎如龍,雄霸天下。所以, 冉家二夫人的喪葬,也一定很排場。

土家喪葬很講究,分坐大夜、中夜、小夜、急葬夜。大夜做七七四十九天的金禪道場,念七七四十九天的道經德頌亡人、超度亡魂,親友不僅送達豬羊雞鴨鮮活祭品、挽幛彩緞金銀財寶,而且還要做一篇聲情並茂的祭文,頌揚亡者的美德和孝家的富貴;中夜做三七二十一天的中型金禪道場,相比大夜,內容和程序上就簡化得多了;小夜停放亡者八九天,歌舞八九天,讓親戚朋友陸續吊唁,不做金禪道場;急葬夜,多為貧窮人家,或者鰥寡孤獨,一般是死亡三天之內埋葬,幾乎沒有什麽內容和程序,屍體入棺、上山掩埋。任何喪葬, 都可以做祭文,分為家祭和客祭。家祭為孝家自己做祭文,早上抽靈出殯時宣讀合唱;客祭一般由關係密切的親友做祭文,坐夜當天晚上入堂宣讀合唱,一人主唱文字,眾人合唱固定虛詞,烘染現場氣氛。冉二夫人隻安排坐中夜,估計是天氣原因,火熱的七八月,就是冰塊、畫符,也無法保證屍體不腐爛流水。

八月初六這一天終於到了,各路土司敲鑼打鼓、舞獅玩龍、禮炮震響、抬豬趕羊進城坐夜。撒爾嗬剛剛結束,跳喪鼓微微息槌,黃中趁熱鬧而入,燃香化紙、上堂祭拜。撒爾嗬也叫跳喪舞,或叫打繞棺舞,男子赤腳露胸圍繞棺木, 一邊拍打身體一邊旋轉一邊唱歌踏舞。當然,如果跳撒爾嗬的人員眾多,靈堂旋轉不開,也可以在靈堂前的大壩子進行。跳撒爾嗬不分家親內戚、孝子賓客、老叟少年,人人可參與、個個可加入。但是,一般女人不跳喪,隻哭喪哭靈哭葬。

黃金長衫長褂、黑帕黑靴,手捧白絹含淚唱讀《吊二夫人文》,黃中諸人在旁邊合唱:

嗚呼夫人,不幸身亡;山嶽悲摧,日月無光。噩耗傳至,千裏奔喪;號啕靈前,酹酒一觴。吊夫人貌,武陵桃妖;花容月貌,賽過二喬。吊夫人賢,德操耀耀;後宮列仲,群嫄俯哨。吊夫人品,雅量端行;竹蘭菊梅,終生芳馨。吊夫人仁,胸懷天心;舔犢司子,哺育殷殷。吊夫人慈,四海皆知;奉孝父老,涓涓綿滋。吊夫人智,襄讚冉司;遠近結盟,相安無事。吊夫人才,人見人愛;琴棋詩畫,李朱羞懷。吊夫人巧,心惠手乖;織布納衣,茶飯亦膾。吊夫人勞,血苦功高;酉陽鼎盛,土民首翹。吊夫人貞,禍福同道;十六為妻,廿載情澇。遙想初逢,音容可弄;款款風度,燕聲融融。溫婉不在,魂魄流空;追之不及,已化彩虹。香消玉殞,山河哀吟;悉司慟哭,挽幛垂纓。鼓樂無聲,血淚流浸;子孫伏地,哀叫娘親。嗚呼長嗟,生死離別;近在咫尺,黃壤阻隔。世間佳美,何處覓得;縱然來者,鮮有顏色。叫聲夫人,西路仙行;跨鶴漫遊,天堂氤氳。月宮翩躚,踏星舞雲;琴瑟齊鳴,夜夜長聽。悲憫失憶,實難成章;聲嘶力竭,痛哭汪洋。再叫夫人,淒離故鄉;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黃金唱得聲情並茂、見肉見血、入骨入髓,唱得來賓紛紛落淚,唱得孝子號啕痛哭,唱得二夫人的兒子冉鱸阿拍地撞棺,唱得老土司冉雲怒捶案悲憤, 因為二夫人是他的當家夫人、管事夫人。正當黃金唱完“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準備下拜禮畢退堂之時,旁邊一名身材清瘦、滿臉黢黑的漢子悄悄離去,輕蔑地咕噥說,野貓哭耗子,假慈悲;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