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娘子白練逞英豪 三狼豹命喪皇城下
俺答汗是成吉思汗的後代，也是忽必烈的子孫，更是蒙古右翼土默特萬戶首領。自從先祖元惠宗妥歡鐵木爾敗退蒙古大草原後，散落在各地的後裔們 臥薪嚐膽、力圖自強，屢屢襲擾大明北方，試圖再次占領北京城一統天下，雪先祖敗北之恥，俺答汗就是其中之一。他率三萬鐵騎圍困北京城後，幾次揮刀高喊進攻，都被他年輕漂亮的汗夫人阻止了。汗夫人是俺答汗的第三位夫人， 俗稱三娘子，本名鍾金哈屯，奇喇古特部落首領的女兒，八歲即許配給五十一歲的俺答汗為妻，真正算得上是口中飴糖、手掌明珠、心尖菜薹，同床共枕 十五六年，哪樣的話敢不聽呢？加之她一身好手段和一副好心機，更讓俺答汗言聽計從、百依百順。汗夫人眨巴一雙大眼問，你比先祖成吉思汗如何？
俺答汗雖然六十六歲，仍然身體健朗、腰粗背圓，目光如鈴、胡須飄逸， 威風八麵、震懾四方，不愧狻猊子的綽號，但是提起祖先成吉思汗，也不得不搖頭敬佩說，太祖九歲父被殺，十八歲妻被奪，但是能隱私博公、臥薪圖強、勵精圖治，東據朝鮮全境，建立海邊行政；西掃中亞黑海，占領克裏米亞；北及漠北邊沿，同時南滅金滅夏敗宋，建立大蒙古，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汗夫人戴著紅色圓頂布帽，上插錦雞羽毛、下垂數根小辮，身穿碎花長裙、腳穿毛皮長靴，手握雪亮彎刀、坐騎赤紅大馬又問，你和忽必烈可汗比呢？
俺答汗騎在高大黝黑的馬背上搖頭說，仍然無法可比。他建立大元王朝， 剿滅偏安南宋，收複雲貴兩越，擁據台灣諸島，兩伐東瀛群島，一樣勳功至偉， 永垂青史。
汗夫人朗朗大笑，如同雲燕響徹藍天，如同溪水流進深潭，讓人心中湧進一股亮亮的甜蜜。她抿著小巧的嘴巴說，從忽必烈可汗在北京建立大元朝開始， 到惠宗皇帝結束，尚未足百年。你年近七十，賢不及祖、智不及人，能恢複大元一統江山嗎？
俺答汗身邊簇擁著黃台吉、烏古力、哈紮皮三個兒子，信心十足地說，四麵包圍北京城，隻需半天工夫，我父子定能破城毀牆，將嘉靖老兒擒來當奴仆。
汗夫人不是三個兒子的親娘，所以他們沒有把比自己年齡小得多的汗夫人放在眼裏。要是按照大蒙古習俗，老可汗死了，汗夫人必須轉嫁給兒子小可汗； 小可汗死了，汗夫人還得轉嫁給小小可汗，一直到小小小小可汗們覺得你老了， 不好看了，不要求你再嫁為止。小兒子哈紮皮發卷如綿羊毛，身壯如水牯牛， 揮著雪亮彎刀蠻橫地說，隻要大汗一聲令下，北京城就是我們的了。
汗夫人又說，占領了北京城，能占領整個中原嗎？蒙古人口稀少、中原人口眾多，蒙古地域狹窄、中原土地廣袤，蒙古文化根淺、中原文化深厚，加上中原人才濟濟、抱團禦夷，我們能占據一時，不能占據永久。先祖那樣強大睿智，都要退回蒙古大草原安身立命呀。
俺答汗很氣憤地說，大軍可以衝進北京城，掠奪三天、奸殺三天，連金鑾殿上的龍椅都可以抬走。
俺答汗幾個兄弟也揮著彎刀，聲若狼嚎說，掠奪三天，奸殺三天，逍遙三天。汗夫人低聲問，然後呢？
俺答汗器宇軒昂地說，回蒙古草原。
汗夫人再問，搶奪的糧食吃完了，布匹穿完了，女人用老了，又怎麽辦？ 二兒子烏古力身板如父，性格輕佻，綽號蜉蝣子，笑嗬嗬地說，汗夫人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嗎？中原本來就是蒙古人的菜園子、果園子、花園子，隨時南下，隨時搶奪；子子孫孫南下，子子孫孫搶奪。想來即來、想要即要，明目張膽、公然旗號。
汗夫人雖然隻有二十多歲，卻有草原金蛇雕的美稱，更有老可汗的恩愛和支持，毫不懼怕三個王子的霸蠻，所以她用刀子一樣犀利的目光剜割他們說， 你們呀，鼠目寸光、水井蛤蟆，沒想給子孫留下一副好手藝、一片好江山，除了殺人放火、血腥搶奪的野蠻品性外，什麽也不留。
俺答汗低聲問，依照夫人，應該怎樣辦？
汗夫人昂著高貴秀麗的頭顱說，圍而不打、號炮震懾，派出使者、索取利益，議和退兵、保持實力，休養生息、耗罄再取，子子孫孫、無窮無盡。
大兒子黃台吉身材肥胖短小，邊眼歪鼻瓜皮臉，生性懦弱膽小，總是瞻前顧後。他靠在比自己年輕近二十歲的汗夫人身邊謹慎地問，按照汗夫人的想法， 我們提出什麽樣的有利條件？
汗夫人一板一眼地說，第一，開關貿易，互市有物，讓蒙古人、中原人 自由出入，自由貿易；第二，每年進貢絲綢二十萬匹、食鹽二十萬斤、茶葉 三十萬斤、大米百萬斤、白銀五百萬兩，確保我用度；第三，每年挑選年輕未婚、容貌姣好的女子三千名和親，給大蒙古傳宗接代，改良人種；第四，交出殺害我大蒙使者元凶，讓其披麻戴孝、磕頭作揖，送使者靈魂回歸大蒙草原； 第五，大明皇帝必須給蒙古大汗稱大哥，每年到草原陪大哥秋獵一次，和大蒙人同歡同樂同慶。
俺答汗這隻草原老狻猊搖著手說，汗夫人，行了行了，不要再提條件了， 有這幾條已經足之夠也、豐之頗也。隻是呀，這是夫人的一廂情願，嘉靖不一定答應。前三批使者，不是被大明朝斬殺了嗎？
汗夫人冷笑說，此一時彼一時，再派出使者，我量嘉靖老兒不敢殺了。 於是，俺答汗在北京城外派出第四批使者給大明王朝送上了議和書，然後踏歌起舞，烤羊吞酒，耐心等待。
兒子撂挑子，老子隻得撿起來，嚴嵩不得不撇下美女，重回朝堂主持大局。看著俺答汗送來的議和書，嚴嵩鼻子眼睛都氣歪了，這明明是小覷大明王朝， 小覷翻雲覆雨的老太師呀。但是，嚴嵩畢竟吃的糖比人家吃的鹽多，過的橋比人家走的路多，有的是計謀，有的是策略，有的是對付俺答汗的辦法。他一麵派出徐階、李春芳和使者耐心談判，好酒好肉好女人招待，拖延時間；一麵叫陸炳派出錦衣衛手持聖旨到各地調集軍隊，進京勤王救駕；同時指令蔡伯貫、殷世元關閉城門，堅守不出，等待援軍，到時候裏應外合，將俺答汗和三娘子斬殺於皇城腳下。
俺答汗和汗夫人不是傻兒，早就預料大明朝的陰毒詭詐，所以在城外幾十裏的有利區位設立埋伏，來一路殲滅一路，來兩路打敗一雙，整整三個月，各地數十支勤王救駕軍隊，沒有一支進得了北京城，沒有一人敗得了俺答汗。不僅如此，俺答汗還日夜炮轟北京城，嚇得滿院采紅女子、滿朝文武官員和一城百姓，炊煙難見、餓殍遍地，呼兒喚女、混亂不堪。嘉靖皇帝雖然心脫凡界、神入仙境，但是在炮火連天中仍然不得心靜氣和，大罵嚴嵩狗東西，你閉什麽關口呀，殺什麽使者呀，這回惹下了滔天大禍，看你怎樣交代。
還是前年秋天，隨著三娘子的日漸成熟和權力的日益膨脹，建議俺答汗， 約束牧民自發性粗野掠奪行為，停止零星式騷擾邊境行徑，建設和平共處理想世界。
俺答汗疑惑地說，夫人呀，大蒙古向來是馬上遊獵、四海為家，掠奪為生、搶劫活命。如果不搶奪大明朝，我們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
三娘子笑著說，我們吃的穿的用的嘛，當然還得靠大明朝供奉。隻是改變一種方式而已，變野蠻為文明，變搶劫為供奉，變一時獲得為永久擁有。
俺答汗用尖刀削著煮熟的牛腿，津津樂道地問，怎樣個變法？
三娘子甩著長長的辮子說，提出條件、派出使者，議和互惠、兄弟相處， 互通有無、減少流血。
俺答汗竟然聽信了三娘子的建議，派出第一批使者，僅提出了一個條件， 開關貿易。
俺答汗使者手持符節、車拖皮貨來到北京城，竟然被嚴世蕃五花大綁在菜市口斬殺了，理由是“借名開關，盱覷大明”，就連鄒應龍一批老禦史的話也不顧。
俺答汗知道消息後，氣得咬牙切齒地說，鐵蹄南下，將朱厚熜的族人全部擄掠，男人為奴，女人為妾。
三娘子利用女人的百般溫情千般手段勸阻說，大汗呀，怎麽如此沒得氣量呢？我們禮尚往來、和平友好、取信天下，有什麽不好嗎？這就跟借高利貸一樣，借得越久，利息越高。再派出一批使者，浩浩****而去，昭告天下而行。蒙古第二批使者才到京城，連問候語都沒有，也被嚴世蕃捆綁到菜市口斬殺，並放出狠話，俺答汗使者來多少殺多少，一個不留，一關不開。俺答汗血紅著眼睛說，為兩批蒙古使者報仇，血洗北京城。
三娘子再一次用溫情勸阻說，中原人都講“好事不過三”，我們再派出一批使者，授之以柄、出師有名，天人積怨、勇猛攻伐。
嚴世蕃同樣不顧滿朝文武的極力反對，也將蒙古第三批使者在菜市口斬殺。劊子手最後一刀才霍然落下，使者最後一滴血才赫然濺飛，俺答汗和三娘子率蒙古大軍，如狼似虎、咆哮而至，秋風席卷、鐵蹄叩關，合圍北京、拷問大明……嚴嵩安排了京畿臨時護衛，立即跑到嘉靖麵前哭喪著老臉說，神勇威武的聖上呀，不是我惹的大禍，是蒙古人早就盱覷大明天下。一旦開關貿易，蒙古人必然趁機再進北京城，恢複大元天下。
嘉靖皇帝提著鴨公一樣的嗓子“嚶嚶”說，你“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呀，惡果自食，苦水自吞。人家提出一個條件不答應，斬殺三批使者，就是把老鼠逼急了也跳起來咬人呀。而今眼目下，人家提出五項條款，你看如何辦理？ 早辦理早退兵，早退兵早安寧。這樣長期鬧下去，仙丹都無法冶煉。
嚴嵩厚著臉皮憤憤不平地說，其他條件都可以答應，但是第四、五條不能答應。如果叫我父子披麻戴孝，給蒙古人當兒子孫子，誅滅我嚴家九族也不得幹。如果叫俺答汗大哥，聖上您就成了二哥，我們都成了二哥的二臣二僚。
是呀，這最後一條是萬萬不能答應的。男子漢大丈夫在世，怎麽能屈居第二呢，何況堂堂大明皇帝、萬壽帝君？嘉靖皇帝沒有了主意，秉一真人陶仲文雲遊去了東海，怨氣不斷的老道士藍道行不願拿主意，任憑城外炮火轟轟炸響， 滿城百姓苦苦哀號。半晌之後，嘉靖皇帝無奈地說，繼續誦經煉丹吧，讓道德天君拯救亡靈升天享受極樂。
嚴嵩躬著臃腫的腰杆說，還沒有到最後關頭，聖上不必憂慮，說不一定還有一線轉機。大明朝廷軍隊雖然一路路被打敗，我調集了土家、苗家、彝家、壯家等三十六路彪悍蠻夷軍隊，以蠻治蠻、以毒攻毒，定能打敗蒙古大軍，解救北京之危。實在不敵了，我們還可以保護萬壽帝君逃往成都，另立新朝。
嘉靖皇帝閉著雙眼默默念經，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嚴嵩隻好怏怏而出去，到城牆上觀看被蒙古大軍打得屁滾尿流的各路援軍。忽然，南邊追擊的蒙古大軍停住了腳步，團團煙塵向天騰起，呐喊聲如同決堤黃河呼嘯滾滾。守城的殷世元興奮地說，不知道是哪家軍隊，終於擋住了蒙古大軍鐵蹄，應該記載首功。
嚴嵩提著嗓子說，把長筒眼睛給我看看，哪路英雄好漢來了？
擋住蒙古大軍追擊的不是別人，正是黃甲率領的藤盔藤甲、光腳草鞋、白杆長槍的支羅大軍。當時，烏古力率大軍正在飛馬追擊湯世傑、童元鎮、魏文掖、呼延安率領的湖貴川陝各路聯軍，危急時刻，前將軍黃洪通手持吹火筒大喝一聲，飛馬上前，架住了他鋒利的彎刀，擋住了煙塵遮天的蒙古騎兵。接著， 二人也不答話，就地決戰。一個是可汗王子，一個是土司侄兒；一個身高體壯很會彎刀，一個矮短俊健善耍長筒；一個大彎刀問鼎京畿報新仇，一個吹火筒橫掃鐵蹄護舊主；一個嗖嗖閃光割下千張白雲，一個呼呼生風卷起萬丈塵土； 一個不愧草原蜉蝣子綽號，一個不辱武陵藍豹子雅稱，看得兩邊大軍陣陣喝彩、急急點鼓。漸漸地，烏古力體能不支，臉色通紅，汗流浹背，手忙腳亂，連連後退。黃洪通正要一吹火筒直取烏古力背心的時候，隻見敵陣一卷發將軍揮著彎刀，一邊飛腿而出一邊大聲呼喊，休要傷害我家二哥！
來人正是俺答汗的三兒子哈紮皮，人稱草原豺狗子，體格瘦弱，爪牙鋒利， 最擅長徒步奔跑、角力打鬥。兄弟二人馬步結合、上下同攻，你前我後、相互配合，黃洪通縱然手段高強、勇猛不懼，也一豹難敵兩虎，一人難顧二麵，一牆難擋雙風。危急時刻，一手腳修長、花發飄逸、行走如飛、拖著樓梯的青年， 大喝一聲“哥哥，我來也”飆出了陣營，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樓梯早打在烏古力的馬腿上。馬腿瞬間斷裂，如刀砍斧切一般，整整齊齊鮮血噴射，連哼叫一聲都沒來得及，高大挺拔、縱橫數十萬裏的蒙古大馬，轟然倒下，哀傷於地，長眠北京城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樹豹子黃洪進，黃屋的長子。黃洪通趁機回轉馬頭，一吹火筒將正要出刀的烏古力橫掃過去，頓時腦漿迸裂，嗚呼倒地。與此同時，黃洪進和哈紮皮正徒步廝殺，喊聲不斷、踏塵紛紛，你來我往、你攻我守，你退我進、你下我上，直殺得烏雲彌漫、黑天蔽日。忽然， 黃洪進豎起樓梯，飛天而起，雙腳劈下，將連連退卻的哈紮皮摻倒在地，再舞起鐵樓梯橫掃過去，將地上翻滾的哈紮皮掃除五丈多遠，粉身碎骨而死。蒙古大軍見倆主將斃喪，立即落荒散逃，土家軍列隊排陣、歌舞行進，氣勢浩**、驚天動地。
土家是巴人的後裔，其軍隊早在殷商時期就很有名氣，幫助周武王打敗了商紂王大軍，建立了流傳八百年的周天下，采用的戰術就是“列陣歌舞，以淩殷人”。也就是說，土家人打仗不是一哄而上，也不是各自為政，更不是混亂不堪，而是講究團隊精神，講究步調一致，講究氣勢壓人，講究不戰而屈人之兵，所以“巴師勇銳，殷人倒戈。”當然，這隻是在平地平壩平原作戰，采用這種戰術；在陡峭的山地、狹窄的山道、茂密的叢林作戰，是擺不開陣勢“前歌後舞”集體行進的，也隻能因地製宜“單兵作戰”。黃甲指揮的大軍，在藍豹子黃洪通、上樹豹子黃洪進引領下，藤甲兵在前、白杆槍跟進、弓箭手殿後， 排列整齊方隊，張揚獵獵戰旗，藤盔藤甲、蓑衣草鞋，邊鼓邊角、邊歌邊舞， 緩緩向前，如滾滾洪流，勢不可擋，無堅不摧；如綿綿海潮，咆哮吞天，橫掃山嶽；如呼呼烈風，席卷原野，石走沙飛；如嗡嗡地震，翻天覆地，驚心動魄。
馬千駒入夥支羅寨後，用杉木白杆槍替代了雜木紅纓槍，提高了兵器質量， 提升了司兵戰鬥力。說起白杆兵，無不聞之喪膽……忽然，散逃的蒙古大軍站住腳跟，汗夫人身披金黃風衣、胯夾汗血寶馬嘶叫射出，赤手空拳擋住了支羅大軍的滾滾腳步。
黃洪通、黃洪進見狀，勃然大怒，氣血積壓，丟下身後的白杆槍營，揮舞手中的兵器直撲穩坐馬背上的三娘子，試圖一樓梯摻斷馬腿子，一吹火筒斃殺汗夫人。三娘子忽然夾馬提繩，騰飛而去，惹起黃洪通率先拍馬追趕。隻見汗夫人解下腰間九丈白色絲帶反身飛來，將黃洪通手中的吹火筒裹卷而去。
將士在戰場上丟棄盔甲，是莫大恥辱；收繳武器，更是羞辱到了極致。黃洪通哪受得了這般侮辱呢，何況是一個蒙古女人？他立即臥馬追趕，試圖生擒過來，挽回顏麵。眼看漸漸追上，汗夫人忽然放慢馬步，伸直身子、斜掛馬背， 讓過凶猛而來的黃洪通，然後回轉身來，飛出白絲帶將他攔腰拴住，擲於飛奔馬下活活拖死。黃洪進舞著樓梯，步隨其後，正要借梯飛天橫掃過去，汗夫人忽然飛起白絲帶的另一端，將他像捆粽子一樣捆得結結實實，“呼啦”一聲扯下來，像拖柴火一樣，也在地上拖得粉身碎骨、魂魄飄散。頓時，土家大軍一遍哀號，驚慌失措。忽然，響尾狼黃韜揮著巴巴鋸，連放幾個響屁，滾身而出， 嘶聲嚎叫，還我家兩個哥哥的性命來！
巴巴鋸是土家人巴地割鋸樹木的一種鐵齒鋸，它的好處比開山也就斧頭要優越。比如砍樹伐木，用斧頭就要浪費很多材料，同時伐木的聲音也很大，但是用巴巴鋸就可以一點不浪費，巴地甚至可以陷入泥土鋸木，聲音也很小，要是偷人家的樹木是最好不過的工具。巴巴鋸一般鋸形如尖鏟、兩麵帶鋒，一端鬥著堅硬的青岡樹木把。黃韜雖然長著一顆長甩甩的枕頭瓜腦殼，個子矮小、手長細小，屁股幹癟、腳杆枯瘦，經常響屁不斷，但是靈活敏捷、騰躍自如。他一手抓住汗夫人的白色絲帶，準備一鋸鋸斷，搶回黃洪通、黃洪進的屍骨。汗夫人到底是女中豪傑、草原蛇雕，青春美貌、武藝高強，輕輕一抖將早已屍骨不存的黃洪通、黃洪進解開，反轉白絲帶將黃韜捆住，打馬飛奔。黃韜飛步上前抓住馬尾，給馬肚腹一巴巴鋸，汗血寶馬瞬間倒地，汗夫人大叫一聲摔下地來。黃韜滾地上前，與她展開血腥廝殺。
汗夫人揮舞著白絲帶，或圓圈、或直杠、或彎角，或自衛、或攻擊、或待機，讓黃韜一直無法近身，無法施展鋸齒功夫。
黃韜也非等閑之輩，看出了汗夫人的破綻，白絲帶隻能在空中飛舞，不能落地發威傷人。他忽然像刺蝟一樣滾地向前，突破汗夫人緊密的絲帶圈，用巴巴鋸直撲她的下身。
汗夫人收回白絲帶，燕叫一聲，騰躍而起，飛到黃韜屁股後麵。危急時刻， 俺答汗飛馬而來，將黃韜斬於地下，救走了汗夫人。
黃甲氣得大喝一聲，揮著牆錘踢馬準備出陣，被從唐崖先行趕來的魯進飛馬上前攔住哀求，四老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我軍新來初到，不熟悉敵情， 不熟悉地形，一旦主帥失利，必定全軍覆滅。
黃甲咬牙切齒地說，小婆娘連喪我黃家三子，這等恥辱叫我如何忍受，有何麵目見我家大哥！
魯進死死抓住韁繩苦苦相勸，“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一旦大將軍失利， 誰來替支羅大軍報仇雪恨？誰來迎接即將趕來的支羅土司老爺？我們而今隻有穩住陣腳、設置障礙、深挖塹壕，不讓敵軍前進半步，等待土司率領的大軍到來。我們隻有看準了機會，一舉擒獲了汗夫人和俺答汗，才能解京城之危、報黃家之仇。
逃逸的湖貴川陝將領們也回馬而來，一致認為應該先穩住陣腳，收攏逃逸兵士，伺機破敵方為上策。
黃甲氣得“哼”的一聲大叫，將牆錘狠狠地紮入地下，至少有三尺深，濺起的泥土飛上了天空。
支羅軍在金毛獅魯進調度下，藤甲營在前、弓箭營居中、刀槍營殿後，穩穩紮住陣腳，等待黃中大軍到來。幾天之後，黃甲正在煩惱，一彪人馬從身後奔襲而來，人吼馬嘶、旌旗飛揚，煙塵滾滾、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