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法老的地宮-1

梅爾醫生的辦公室。

蘇煥心事重重地坐在辦公桌前。自窗外傾瀉進來的陽光,恰好掠過他的臉龐,勾勒出略顯消瘦的臉龐和深海般無底無盡的眼眸,泛著幽暗無言的波浪。

片刻,坐在他對麵的梅爾醫生從病曆中抬起頭,扶了扶眼鏡道:“你說你懷疑手術對她的腦神經造成不良影響,可是我從目前的治療情況來看,絲毫看不出這種跡象啊!”

“是嗎?”

“對呀,葉小姐恢複得很好,手術後也沒有任何不良反應,如果接下來一周沒什麽意外的話,她就可以出院了。”

“如果這樣,我就放心了,也許是我太**了。”

“你很關心她,這我知道,但也不必過於緊張,或許她隻是覺得身體不**就到浴室洗個澡,又不小心在浴缸裏睡著了,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發生過。”

“謝謝您,隻要確定她沒事我就**了。”

蘇煥謝過了梅爾醫生,便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上,春日的陽光暖暖地傾瀉在青石板地上,無數的光斑仿佛細碎的水晶一樣,折射出晶瑩的光亮,然而他卻無心欣賞這份美麗,走出醫院大門,又匆匆趕往公安局的法醫院。

在那裏,他出示了國際刑警的證件,要求查看香姐的屍體,然而,卻被告知屍體已經火化。

這個消息,對他而言,猶如夏日的悶雷,炸響在頭頂。

他的臉倏地一下便沉了下來,把接待的工作人員都給嚇了一跳。

“你們怎麽可以不經家屬同意就隨便火化屍體!”

“我們這也是無奈之舉,這具屍體在我們這裏存放很久,都已經出現嚴重的腐爛,死者的家屬又一直不肯認回屍體,我們隻能當成無名屍來處理。”工作人員表現得一臉委屈。

蘇煥望著對方臉上的表情,知道再怎麽斥責都沒有了,屍體已毀,意味著最重要的證據沒有了,想要確定死者的身份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事。

在此之前,他也去勘驗過現場,並未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如此,唯一的希望就隻剩下香姐的屍體,可如今連這也不存在了……狠狠地攥緊拳頭,他一拳重重地砸在牆壁上。

*** *** *** ***

清晨。

從天邊破雲而出的第一縷光線,穿透重重宮殿,灑在哈謝普索薇寢宮的窗戶上,又曲折地在地麵上投射出窗紗美麗的紋**,如同撒了一地的花瓣。

今天是公主大婚的日子。早早的,一眾侍女就開始為哈謝普索薇梳洗打扮,先是在浸滿香花的溫泉池裏沐浴,之後在洗幹淨的頭發上細細抹上一層玫瑰精油,將它們盤成隆起的發髻,扣上金黃耀眼的太陽圓盤頭冠,再一層層披上隆重的禮服,妝點上繁複而精致的首飾。

盛裝齊備後,在大批侍從和祭司的簇擁下,一行人踏著遠方隱約傳來的盛大鼓樂,緩步朝宮外的廣場走去,身後是望不到盡頭的儀仗,前方則有十二名手提花籃的女祭司,口中不停誦持著阿蒙神的祭文,並沿**撒著鮮花。

出了宮殿大門,沿著寬闊的台階一**走下,平坦無跡的廣場上,停放著一頂光彩奪目的轎椅,黃金鑄成的轎身在陽光下放射出無盡的高貴與莊嚴,頂篷向四周垂落下一串串珍珠,轎前懸掛著七彩紗簾,在風中猶如飛舞著羽翼的孔雀。

哈謝普索薇遠遠地望著華麗的轎椅,心裏百感交集。

一旦踏上這頂轎椅,就意味著她將告別公主的身份,走向另一段不同的人生。

曾經,作為少女的她,憧憬著待嫁的心情,應該是甜蜜的,羞澀的,幸福的,但所有的這些在這一天都沒有出現。她所嫁的,是一個她根本不愛的人,所謂的婚姻,不過是**裸的交換,充斥著利益和陰謀的氣味,想到這裏,她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

但是……

隻要能和森穆特在一起,哪怕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哪怕讓她嫁給自己厭惡的男人,甚至墜入幽暗無底的地獄她都無怨無悔。

就像是池塘裏聖潔的蓮花,也是經過淤泥的孕育才能開出最嬌豔的花朵,人們在讚歎它的美麗和芳香的時候,卻看不到池底積攢著多少肮髒。

不知不覺中,一行人已經來到轎椅麵前,哈謝普索薇的貼身侍女娜塔屈身請她上轎,她最後遲疑了一下,還是義無反顧地踏了上去。

穿過華美宏偉的走廊,連綿不絕的偏殿,送親隊伍離開王宮,趕往舉行婚禮的阿蒙神廟。

沿途的街道彩幡飄揚,鼓樂喧天,無數的民眾齊聲歡呼著法老和公主的名字,男女老少的聲音交匯成洶湧的聲浪,一層一層地起伏撲打著,震得哈謝普索薇耳朵裏轟鳴巨響,使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湖變得更加混亂。

但即便如此,她還必須強打起笑容,朝著街道兩側的民眾揮手致意,像一個真正幸福的新娘那樣。

突然間,就在轉頭的一刹那,她發現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耀眼的陽光勾勒出了他修長的輪廓,盡管他披著黑色的鬥篷,看不清臉龐,哈謝普索薇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就是森穆特。

在那張半明半暗的臉上,似乎還掛著一顆透明的眼淚。

那一刻,時間仿佛成了定格。

哈謝普索薇的身體重重地一顫,心中好似一陣被利刃生生劃開的疼痛,又好似千萬根針紮在胸口。

婚禮的消息她並沒有告訴森穆特,但他還是知道了,她可以想象此刻他的心裏是何種感受,是感到背叛的憤怒,還是失去愛人的痛苦,又或者是遭受愚弄的恥辱。

明明是彼此相愛的兩個人,卻被人群隔在兩個世界,他們中間是無法逾越的黑白分界。

其實,自己內心的痛苦又何嚐比他少呢!

可此時此刻,她又能做什麽呢……

哈謝普索薇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美麗的麵龐如同失去了水分的玫瑰,帶著深深的隱痛,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

而遠處的森穆特就像一尊寒冷的冰雕默默無言地遙望著她,一股絕望的氣息自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來。

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地剜去了一塊,痛得她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深夜,篝火點燃,婚禮的慶祝活動仍在如火如荼地進行,但作為新房的宮殿卻出奇的安靜。

這裏輕紗幔帳,紫煙暖香,地麵鋪著厚厚的白色絨毯,香爐裏暗香嫋繞,四周彌漫著淡淡煙霧。房中央有一張圓形大床,鋪著鬆軟精致的墊子,侍女們將哈謝普索薇扶上那床,之後放下紗簾,便靜靜地離開了。

偌大的宮殿裏沒有一縷風,香爐裏的香氣便越來越濃,揮之不去,哈謝普索薇聞著濃濃的香氣,感覺寂靜的黑夜包裹著整座宮殿,將它浸泡在近乎詭異的馥鬱之中,一切陌生而熟悉,已分不清幻覺與真實。

腦海中又出現了森穆特的影子,他掩藏在鬥篷下的幽暗眼神成了她心裏永遠抹不去的一道傷疤。

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她才克製住不讓眼淚落下來。

忽然,寂靜之中傳來一陣腳步聲,哈謝普索薇抬頭一看,隻見圖特摩斯帶著一身的酒氣走了進來。

雖然隔得很遠,但他銳利的目光卻像蛇一樣在哈謝普索薇身上遊移,哈謝普索薇本能地一顫,眼前這個穿著華麗王服的男人和印象中那個唯唯諾諾的窩囊廢簡直判若兩人。

忽明忽暗的燭火照在他的臉上,如同籠罩著一件陰森的黑袍,將消瘦的麵龐一點點吞噬在陰影裏,卻無法掩蓋眼神裏令人心悸的光芒,它就像兩把利刃,銳利明亮卻又暗藏殺機,讓哈謝普索薇背後一陣發冷。

他一步步地走進宮殿,一步步地,離哈謝普索薇越來越近,眼中彌漫著貪婪的渴望。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他的腳步踏過地麵的聲音。

哈謝普索薇似乎也感覺到空氣裏壓抑危險的氣息,心跟著慌亂起來,卻又不甘心示弱,隻能強打起氣勢,厲喝道:“不許過來,你給我滾!”

“你叫我滾?”他哈哈大笑起來,隻是笑得如此冰冷,眼神也隨著笑聲變得迷亂起來,“別忘了,你可是我的新娘,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

說著,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野獸,三步並作兩步奔上前,猛地將哈謝普索薇撲倒冰冷的地麵上。哈謝普索薇被嚇得驚叫一聲,劇烈掙紮著,卻怎麽也敵不過他驚人的力量,與此同時,他的身體和嘴唇都在一寸寸逼近,哈謝普索薇已能感覺到他皮膚間散發出的**的氣息,臉龐因為憤怒和哀怨已近乎扭曲。

然而,圖特摩斯卻帶著欣賞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眼眸深處流露出報複的快意:“你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盛氣淩人的公主!過去你無時無刻不把我踩在腳底,是否想到有一天也會臣服於我之下?”

哈謝普索薇又氣又恨,咬著牙道:“放肆!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不僅沒有醉,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圖特摩斯張狂地說,“你以為我是真的愛你?你以為從前那個圍在你身邊像哈巴狗一樣的男人才是真正的我?你們都被我給騙了,我要的,不過是王位而已!”

“你說什麽?”哈謝普索薇猛地一驚。

圖特摩斯緊繃著臉,壓著哈謝普索薇的手臂收得越來越緊:“你以為我會愛上一個鄙視我、輕賤我、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女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嫁給我是為了得到王權,我圖特摩斯可不是傻瓜!你想利用我,卻反成了我的棋子,如果不是你,我怎麽可能如此順利地拿到王位繼承權,我怎麽可能以庶子的身份成為埃及的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