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女兒回府搜查的時候，趙嘉勳就已經意識到是怎麽回事了。大兒子竟然辜負了自己的一片苦心，他不由勃然大怒，一邊猛搧趙承彥耳光，一邊罵道："你這個畜生！你瞞著我到底幹了一些什麽？是不是支持過叛逆呀？是不是把王俊林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趙春麗呀？"

打罵聲驚動了王芝英。她飛快地衝了過來。赫然看到丈夫在挨打，她想都不想，衝上前去，抱起趙嘉勳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趙嘉勳痛得要命，連甩了幾下，也沒有甩脫，鮮血淋漓。趙承彥大驚失色，趕緊把夫人攔住了。趙嘉勳夫人和妾們趕快跑出來，屋子裏亂成了一鍋粥。王芝英似乎還不滿足，依舊在丈夫的懷裏掙紮不休，大聲吼叫著，要去咬趙嘉勳。

這時候，三眼橋的戰局變得混亂不堪了。王俊林所部不能朝美娘山前進一步，卻打從蔡甸開過來的清軍得到了加強，繼續不斷地朝民軍實施凶猛的攻擊，迫使民軍不得不依托陣地，跟敵人展開了一場接一場血戰。

為了緩解三眼橋一線民軍麵臨的壓力，黃興不斷地調集人馬，前去支援。

關鍵時刻，民軍不能懈怠，更不容有失，卻湖南第一協的人馬自開赴漢陽，就一直與清軍作戰，早就人疲馬乏，得不到休息，甚至連飯也吃不上，上上下下一片怨言。

"湖南人就該死嗎？哪裏危險，就要我們到哪裏去戰鬥，而且得不到休息，得不到食物。我們為什麽要戰？讓湖北人跟清軍作戰去吧。"

一聲牢騷過後，就煽動了湖南民軍的情緒。為了防止民軍嘩變，協統隻有遵從官兵們的意願，既不向黃興請示，也不向餘瑞祥報告，悄悄率領人馬撤離戰場，渡過長江，來到武昌兩湖書院，準備先歇息一陣，再計劃下一步應該怎麽辦。湖南第二協協統得到消息，也立即率領全協人馬跟著就渡過長江，來到了武昌。三眼橋一線頓時門戶洞開。清軍輕而易舉地攻占了三眼橋，並趁機接連拿下了美娘山、仙女山、鍋底山、扁擔山、磨子山等各個要隘，朝十裏鋪方向急速推進。

餘瑞祥還在琴斷口指揮人馬跟王俊林部周旋，忽然得到了三眼橋被敵人占領的消息，趕緊將部隊交給趙春麗，親自抽調一批人馬，作為敢死隊，前往磨子山，連夜向磨子山之敵展開了攻擊，很快就奪下了磨子山，緊接著，就朝扁擔山攻去。

前線敗局已定，黃興憂心如焚，一麵向軍政府告急，一麵趕緊跑來十裏鋪，試圖調集軍隊重新收回已經失去的要隘，卻民軍在得到湖南軍隊已經擅離職守，三眼橋被清軍奪取的消息以後，群情大嘩，軍心從此動搖。黃興費盡全力，也不能調集軍隊支援餘瑞祥。

黎元洪得到黃興的告急文電，大驚失色，趕緊派遣一位軍政府要員，攜帶五十萬元銀票，前去兩湖書院，試圖說服湖南民軍重新返回戰場。卻湖南第一協協統已經無法控製部隊，反而跪在地上，不住地向黎元洪的特使叩頭，希望軍政府讓他們好好休息一會兒，再作打算。軍政府要員垂頭喪氣地回去了。

黎元洪親自出馬，看著湖南軍隊疲憊至極的樣子，流淚道："敵人迫近漢陽，此乃革命黨生死之戰。你們得不到休息，也得不到很好的補充，軍政府感到很難過。希望你們以中華民國的大局為重，就是不跟清軍打仗，隻要你們重返前線，就在前線休整，也能提高前線將士的士氣。"

都督的眼淚感動了湖南民軍。民軍士氣一振，果然就要重返前線了。

卻一個標統說道："我們在前線連飯都吃不飽，現在，晚飯已經做好了，等吃完飯再上前線也不遲。"

黎元洪流著眼淚答應了他們的要求，甚至陪他們一塊就餐。誰知吃完了飯，湖南民軍就再也不願意上前線了，任憑黎元洪說破嘴皮，也沒有人聽他，軍隊一哄而散，回去了湖南。

餘瑞祥接連攻下兩座山頭，很快就要打到三眼橋了。翹首盼望的援軍，一直沒有出現，他不能再朝前發展進攻，要不然，就會遭到敵人的包圍。

這時候，王俊林接到了馮國璋的命令：火速率領人馬，連同從灰麵廠開始渡江、陸續進入琴斷口的一批清軍，趕去與正從三眼橋一線衝過來的清軍匯合，朝十裏鋪展開攻擊。馮國璋甚至還告訴他，另一**清軍正在龍王廟、玉帶門一線向漢陽展開渡江作戰，漢陽很快就要落到清軍手裏，希望他依仗熟悉漢陽地形的優勢，為朝廷掃滅叛逆建立首功。

王俊林已經被餘瑞祥和趙春麗困得太久了，手裏有了援軍，再也不能被他們捆住了手腳，立即率領人馬，朝民軍正麵陣地展開了瘋狂的攻擊。

婦女隊抵擋不住，隻有一步步朝後麵撤去。很快，趙春麗退到了餘瑞祥身邊。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餘瑞祥急切地問道。

"王俊林發動了更為猛烈的攻擊，婦女隊抵擋不住了。"趙春麗說道。

餘瑞祥心裏一陣悲哀。他終於**過來：就是重新奪回了三眼橋，也已經不能挽回前線戰局的整體失敗。不能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應該指揮部隊朝十裏鋪方向撤去，依靠那一帶的有利地形和布設的地雷陣，跟清軍作最後的決戰，力爭扼住清軍繼續攻擊的步伐。

僅僅這樣做就夠了嗎？不，王俊林派出過秘使，收買了一些變節者。雖說餘瑞祥已經命令趙春麗查獲了一批變節者，卻誰知道王俊林還會使用什麽人來從事這樣的活動呢？隻要王俊林還存在，漢陽就會被清軍攻取。得把王俊林的頭擰下來！一想到這裏，餘瑞祥就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餘家跟王家是世交，他跟王俊林從小是要好的朋友，他真的能夠下得了手嗎？為了革命黨，為了漢陽，為了中華民國，下不了手，也得下！他把心一橫，決計把王俊林埋葬在十裏鋪一線，大不了，自己賠上一條性命就是了。

思考成熟，餘瑞祥迅速做出決定，命令趙春麗火速率領一部分人馬撤向十裏鋪，沿著已經布設在那兒的地雷陣一直向後延伸，重新布設成一個寬大的地雷陣；自己卻率領剩餘的人馬，朝王俊林的隊伍展開了攻擊。

王俊林正率領人馬不停地追趕趙春麗，一旦遭到民軍的反擊，立刻惱羞成怒，命令隊伍就勢展開猛烈的反擊。

透過硝煙，王俊林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餘瑞祥，馬上命令隊伍停止攻擊，大聲喊道："餘世兄，難道你還想負隅頑抗嗎？朝廷大軍很快就要把叛逆全部消滅光了。你不要繼續執迷不悟，回到朝廷這邊來吧。"

餘瑞祥笑道："王俊林，你以為你們勝利在望了嗎？不，你們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你要想不葬身在漢陽城下，就立刻調轉槍口，打清軍去。"

王俊林哈哈大笑起來："餘世兄，你不是在做夢吧？"

"你馬上會知道，到底是誰在做夢。"餘瑞祥說道，再也不願意同王俊林廢話，命令民軍恢複進攻。

餘瑞祥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王俊林心裏想道：餘瑞祥手裏並沒有多少人馬，集中兵力，先打垮了他，他就會撤退，自己就率領隊伍緊緊地追趕。即使他在前麵布設了陷阱，也不要緊，已經收買了民軍的一個標統，得到了十裏鋪方向地雷陣的全部資料，也得到了標統的承諾，會將地雷陣的引線全部剪斷。餘瑞祥的陷進就起不了作用。心念至此，王俊林即刻命令人馬向民軍展開猛烈的反擊。

餘瑞祥饒是手下兵力不多，卻也打得王俊林毫無辦法。激烈的戰鬥持續了一天，民軍陣地的槍聲越來越稀稀落落。把民軍趕出最後一道要隘的時機到了，王俊林命令人馬加強攻擊。餘瑞祥再也抵擋不了，連忙率領人馬向後撤去，一撤就撤到了十裏鋪。

這時候，黃興已經來到了十裏鋪，正在部署民軍加固陣地，準備抵擋敵人的攻擊。跟黃興一匯合，餘瑞祥便把自己的全盤計劃告訴了黃興。為了讓趙春麗有時間從容布設新的地雷陣，黃興從各處陸續調來了一些民軍，加入到抵抗清軍的陣線。於是，在十裏鋪一線，在黃興和餘瑞祥共同指揮下，民軍硬是一連兩天把王俊林的人馬以及從三眼橋方向趕過來的清軍擋在陣地麵前，不得再前進一步。可是，民軍也受到了更大的傷亡，防禦陣地隨時都有被敵人撕破的危險。

餘瑞祥說道："黃總司令，你應該回到總司令部，為漢陽即將被清軍攻破做一些準備了。"

黃興凝視著餘瑞祥，過了好一會兒，重重地在他肩頭上拍了一把，說道："保重！"心情沉重地帶領幾個衛兵騎上戰馬，急匆匆地向城區奔去。

清軍再一次展開了凶猛的進攻。是王俊林的人馬。能抵擋多久就抵擋多久，為撤離漢陽的民軍和民眾贏得時間，實在抵擋不了，就把王俊林引入地雷陣，讓他再也不能對民軍構成任何威脅。餘瑞祥心意一決，率領人馬極力抵擋著王俊林部和其他幾**清軍的聯合攻擊。

雙方交戰了一天，民軍的陣地已經殘缺不全，餘瑞祥不得不率領人馬朝城區方向撤去。

終於撕破了民軍的防禦陣地，隻要跨過十裏鋪，就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擋住自己的鐵蹄了，王俊林大喜過望，趕緊率領人馬窮追猛打。

餘瑞祥正率領人馬撤退，趙春麗出現在他麵前。趙春麗是布設完了地雷陣，擔心餘瑞祥的安全，率領婦女隊趕來支援的。

"王俊林已經追過來了，你快點離開，我要把他引進地雷陣。"餘瑞祥說道。

趙春麗問道："難道真的要讓王俊林死在地雷陣嗎？"

"如果他不死，他就會跟民軍的背叛者勾結起來，對民軍造成巨大的損失。"餘瑞祥說道。

這時候，王俊林率部追了過來，將餘瑞祥、趙春麗以及他們率領的民軍全部包圍起來了。在他們的後麵，唯一的通**就是那片地雷陣。

趙春麗大聲說道："王俊林，你要是有血性，就再也不要為清廷賣命了。"

王俊林笑道："你們還執迷不悟嗎？瞧一瞧你們的隊伍，逃跑的逃跑，不服從命令的不服從命令，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是有再多的人馬，怎麽經受得了朝廷大軍輕輕一擊？你們都是很好的軍人，也是我的朋友，你們還是回到清軍來吧。我可以向馮國璋總統引薦，他會給予你們很好的待遇。"

趙春麗怒罵道："你真是豬狗不如！"

餘瑞祥本來設計好了要跟王俊林同歸於盡，卻趙春麗橫**來，難道兩人都要陪著王俊林一塊死嗎？不，得把趙春麗調開。他說道："王俊林，你不要得意。你就是把我們包圍了，我們一樣可以衝出去。"

"我當然相信你的本事。"王俊林說道："不過，我還是要親眼看一看你怎麽衝出去。"

餘瑞祥微微一笑，命令趙春麗率領婦女隊，朝王俊林的側翼衝了過去；自己則指揮另一撥人馬，朝著地雷陣就是一陣狂奔。

如果餘瑞祥、趙春麗兩人在一塊，王俊林可以將他們一塊生擒活捉；一旦他們分開了，王俊林便舍棄了趙春麗，率領人馬向餘瑞祥尾追而去。

趙春麗衝出了清軍的包圍圈，回頭一看，餘瑞祥竟然衝進了地雷陣，這才明白餘瑞祥是要跟王俊林同歸於盡，大喊一聲："我也來了！"

飛快地往回跑。婦女隊員一見，趕緊掉頭一塊隨著隊長衝向王俊林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