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時候,從龜山炮兵陣地上爆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喧響,無數顆炮彈,冒著一團一團的火光,嗖嗖歡叫著,飛過了漢水,打向了漢口清軍的營地。從武昌方向,也隱隱約約傳來了密集的炮聲,猶如春節期間燃放的鞭炮,一陣緊似一陣,無斷無絕。
在大炮的歡送聲中,民軍在湖南協統的帶領下,快速衝向浮橋。天仍然下著細雨,淒厲的北方呼嘯。敵人畏寒,也為了躲避炮彈的襲擊,全都龜縮在一間間民房裏烤火。協統一渡過漢水,立即命令已經過江的民軍徑自殺向敵人的營壘。敵人猝不及防,連武器也來不及拿,慌忙起身就逃。民軍趁勝追擊,每當打下一塊地方,就按照事先的約定,在那兒燃燒起了一片火光。
黃興正在五裏墩,聽見對岸響起了零零落落的槍聲,緊接著,就升起了一片片火光,心裏大喜,趕緊催促預備隊快速跟上去。然而,預備隊顯得很零散,遲遲疑疑,不敢過江。黃興不住地怒吼,卻無濟於事。真的被餘瑞祥說中了,不應該讓湖南的援軍打頭陣。黃興心裏說道,更加著急,勒令預備隊火速過江。忙亂了好一陣子,第一批預備隊總算勉強過江了。黃興卻留在後隊,還沒有過江。
第一批預備隊一登上漢水北岸,就陷入了泥濘之中,**很難行走,磕磕碰碰,吵吵嚷嚷,總算進入了街道。街道上一樣泥濘不堪,難以下腳。北風刮個不停,雨下個不停,透心般的寒意襲遍全身,預備隊不由得叫苦連天。看見前麵的一團團火光,他們紛紛揚揚衝過去,放下武器彈藥,你擠我撞,烤起火來。
黃興一過江,就要收攏人馬,卻一時半刻,哪裏收攏得了?黃興十分震怒。
這時候,第一撥人馬已經打出了很遠的地方。黃興舉頭望去,隻見前麵火光飛濺,槍聲如爆炒的豆子,心知清軍已經醒悟過來,朝民軍展開了反擊,再要不立即把隊伍組織起來,第一撥隊伍很快就會抵擋不住了。
黃興怒殺了幾個畏縮的兵士,總算把隊伍收攏了。
衝到前麵去的湖南民軍一直挺進到歆生**,在那兒遭到敵人的頑強抵抗。民軍孤軍突出,沒有側翼掩護,也沒有後續部隊跟上來,很快就陷入從劉家廟方向衝過來的一撥敵人以及被打散和躲藏起來的清軍的包圍。民軍抵抗不住,隻有慢慢地朝後麵撤去。
眼見得前麵的火光快要熄滅,隊伍隱隱約約有了後撤的跡象,黃興心裏更急。他朝南岸嘴方向望去,隻聽見從南岸嘴那邊傳來猛烈的機關槍槍聲,卻沒有一團一團的火光。完了,計劃就要泡湯了!黃興不由得心裏一陣寒冷。不,一定要把清軍趕出漢口!他在心裏絕望地叫道,喝令第二撥人馬火速衝上前去。卻第二撥人馬動作遲緩。當第一撥民軍快要撤退到跟前的時候,第二撥民軍更是不敢上前,甚至一看到成群的清軍從了過來,扭頭就朝後麵跑去,快得好似一陣接一陣的旋風,眨眼之間,就能跑出幾十米遠。
"站住!就地展開成戰鬥隊形,擋住清軍!"黃興憤怒地吼叫道。
接連殺掉了幾個兵士,也抑製不了隊伍狂奔的步伐。黃興無計可施,隻有跟隨部隊一道撤向漢陽。卻部隊越發混亂不堪,到了兩座浮橋上也是不住地你擠我撞,竟然把其中的一座浮橋壓垮了。噗通噗通,許許多多民軍掉進漢水,淹死了,或者被船隻撞死了。
黃興趕到江邊,抑製自己的憤怒,強行把隊伍的秩序整頓好了,通過了浮橋。
清軍追了過來,站在北岸,看著民軍一團慌亂的情景,還以為民軍是為了引誘他們上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眼睜睜地看著民軍撤回了漢陽。
餘瑞祥一直守在總司令部,時刻注意著渡江部隊的進展。親眼看到第一撥部隊發出了攻擊得手的信號,餘瑞祥立即調集兵力,準備直接支援黃興的行動。卻不妙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朵:"南岸嘴那邊的攻擊勢頭被敵人阻止住了,部隊怎麽也渡不了江。"
南岸嘴的行動不僅為著掩護主攻部隊側翼安全,而且擔負了該方向的攻擊任務,部隊過不了江,已經渡江的部隊怎麽辦?餘瑞祥把司令部的工作交給了參謀長李書城,帶著幾個衛兵,騎上戰馬,奔向南岸嘴,準備親自組織部隊過江。
那兒的槍聲已經稀稀落落了。難道說部隊已經渡江了嗎?他心裏想道,繼續不停地朝南岸嘴奔去。南岸嘴的部隊卻蝟集在一塊,再也沒有組織攻擊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衝過浮橋?"餘瑞祥問道。
"敵人機關槍的火力太猛了。"是民軍指揮員的回答。
"你們手裏難道拿的是燒火棍嗎?衝,給我組織部隊發起衝鋒。"餘瑞祥命令道。
這時候,餘瑞祥接到報告:五裏墩方向的民軍已經敗退而回。
餘瑞祥仰天長歎一聲,命令部隊原地待命,開始調查部隊不能過江的原因。原來是指揮官要在這一天晚上結婚,根本不在前線,也沒有組織任何偷渡訓練和有效的攻擊措施。餘瑞祥大怒,連忙命令兵士將指揮官抓起來,送交軍務部處理。緊接著,他怒氣衝衝地回到了司令部。
黃興也回到了司令部,一屁股坐在一把簡易的椅子上,不住地喘著粗氣,一句話也不說,臉色嚴峻,可怕得嚇人。司令部裏不斷地響起的電話鈴聲和著人的說話聲,絲毫也沒有進入他的耳朵。
"想不到,一個完好的計劃,竟然叫他們給破壞了!"過了好一會兒,黃興憤怒地吼叫道:"將士不用命,指揮官無能,哪有一點革命黨的氣概!"
"我已經調查清楚了,南岸嘴方向是因為指揮官在結婚後,沒有組織有效的攻擊,部隊一直未能渡江。我已經將指揮官抓起來,派人送交軍務部處理了。"餘瑞祥說道。
"豈止是南岸嘴,過江的部隊一樣臨陣怕死,指揮官一樣無能。"黃興說道。
那是湖南開來的援軍。餘瑞祥不做聲了。卻湖北的軍隊又怎麽樣呢?指揮官為了結婚,連抗敵的大事也拋之腦後。餘瑞祥一想到這些,就愈發痛苦不堪。
正在這時候,趙春麗急衝衝地跑進了司令部,一見到黃興,就說道:"黃總司令,我昨天請戰,你不批準。現在,我再次請求率領一支人馬,從南岸嘴渡江,前去攻打清軍。"
眾人勇氣倍增,一個個恨不得鼓掌叫好,卻看了黃興一眼,誰也不做聲。
黃興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會兒,說道:"果然巾幗不讓須眉!很好,除婦女隊之外,我另外加派一標人馬給你,由你統一指揮,從南岸嘴渡江,攻擊漢口!"
南岸嘴的敵人在破壞了民軍的渡江企圖以後,一定不會提防民軍再一次從那兒渡江,的確可以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餘瑞祥雖說仍然不願意攻擊漢口,卻也不得不這麽認為。
黃興親自陪同趙春麗來到南岸嘴,命令大炮向敵人的陣地展開猛烈的轟擊。
趙春麗組織了一支敢死隊,人人推著機關槍,開動著扳機,在炮火的掩護下,不停地朝對岸衝去。一標人馬和婦女隊連在一塊,緊隨其後,猛勇地朝對岸衝了過去。清軍依托江堤,布列了一道機關槍陣地,瘋狂地吞噬著前麵的敢死隊員。一個敢死隊員倒下去了,另一個敢死隊員補充上去,一如既往地冒著密集的子彈,從浮橋上朝著對岸衝去。
眼看敵人的機關槍像一把把鐮刀,瘋狂地卷擊著民軍將士的生命,趙春麗連忙改變戰術,把敢死隊分成兩撥,相互交替掩護,不一時,就衝到了對岸。敢死隊員一上岸,就凶猛地朝兩邊卷擊而去。然而,敵人的機關槍一直喧鬧不停,竟然把敢死隊員壓在當麵,再也前進不得。趙春麗大怒,連忙命令隨隊行動的快炮對準敵人就是一陣狂轟濫炸,打退了敵人。敢死隊員凶猛地衝向兩翼,為後續打開了一道寬闊的道**。趙春麗率領全體人馬,很快就過江了,搶占了龍王廟,然後,迅疾地朝著敵人的核心陣地衝去。
敵人的陣地上響起了緊密的機關槍聲,民軍再一次被敵人壓製在陣地當麵,無法動彈。趙春麗趕緊抽調一批人馬,分成兩組,從兩翼去包抄敵人,親率主要部隊在正麵牽製敵人。很快,她就得到報告,說是實施兩翼包抄的部隊遭到了敵人的抵抗,無法前進了。
趙春麗心裏大怒,來到最前沿,準備親自查看敵情,重新組織有效的攻擊。敵人那邊的槍聲突然停止了。趙春麗略吃一驚,躲避在機關槍的射擊死角,眼睛不停地朝敵人陣地上看去。
"餘大嫂,別來無恙。"從敵人那邊傳來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趙春麗抬頭看去,隻見王俊林從對麵陣地上微微翹起了頭。趙春麗氣憤之極,趕緊就要開槍。卻王俊林已經縮回去了,聲音繼續在死寂的天空中回**:"餘大嫂。你還是回家跟餘世兄一道好好過日子吧。女人家,為什麽要出來送命呢?難道叛逆的隊伍裏麵,就沒有男子漢嗎?"
"王俊林,你這個反複無常的小人。今天,我一定要取你的性命。"趙春麗怒吼道,再也不想跟他多說話了,立即就要命令部隊對敵人展開攻擊。不料,王俊林的聲音更快,硬生生地傳入了她的耳鼓,令她不得不停止下達命令。
"你不可能取我的性命。你以為昨天夜裏叛逆過來大鬧了一通,得到了便宜,你就可以過來嗎?你要是不回去跟餘世兄過日子,就永遠也回不去了。"
"放屁!今天,我就要取你的性命。"趙春麗怒罵道。
王俊林哈哈大笑道:"餘大嫂,說大話可千萬不要閃了**。昨天夜裏,如果我在,一個叛逆也休想回去。"
昨天夜裏,王俊林的確不在軍營,趕回租界王府奔喪去了。知道了父親的死因,他異常痛恨那些商戶,命令兵士:隻要看見那些商戶走出租界,就格殺勿論。
逼死王翔宇,那些商戶都知道王俊林不會善罷甘休,誰也不敢再露麵,甚至連去王家吊唁也免了。
王俊林很想把父親的喪事辦得風風光光。卻叔叔王翔東為日後賠償那些商戶和百姓的損失計,不希望把哥哥的喪事辦得過於奢華。叔侄倆意見不一,王俊林便自作主張,撇開叔叔,找了一家專門辦喪事的機構,全權委托人家辦出一屆足以跟皇帝出殯想媲美的喪禮。
料理完父親的喪事,王俊林立即回到軍營,準備把滿腔仇恨發泄到民**上。
清軍這段時間正在積蓄力量,為攻擊漢陽做準備。民軍一夜之間打到漢口來,清軍差一點招架不住。馮國璋趕緊召回王俊林,命令他率領清軍,在漢水北岸密切注視民軍的動靜。
王俊林接到命令,立即來到龍王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