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連半個多月過去了，清軍一直依托布設在礄口一帶的炮兵陣地日夜不停地向漢陽兵工廠、歸元寺等地發動炮擊；民軍則利用布設在龜山上的炮陣隔江向清軍實施炮火反擊。

清軍沒有立即實施渡江作戰，為的是積蓄力量，以便一旦向漢陽發動進攻就能迅速突破民軍的防禦體係；民軍卻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在漢陽城區到蔡甸一線長達六十裏地的戰線上從容地布設防禦陣地，架設鐵絲網，埋設地雷，修築掩體牆，加固陣地防禦體係。

在這段時間裏，民軍的力量越來越強大。首先從湖南開來了兩個協的援軍，一來到武昌，就受到了黎元洪以及武昌全體軍民的熱烈歡迎。很快，他們渡過長江，開赴漢陽，歸於黃興的指揮係列。隨後，從各獨立省份裏，由商會以及其他各種組織建立起來的鐵血軍團、救國軍團、敢死隊等各種非正規部隊，也陸續開到了漢陽，紛紛加入了民軍。其他各**援軍亦正在陸續到來之中。

趁清軍還沒有發動攻擊，黃興和餘瑞祥一道，對撤離到漢陽的民軍也進行了整編，並且實施了擴軍計劃。

民軍除在六十裏長的戰線上布列防禦陣地以外，在歸元寺附近留有足夠的預備隊，以便隨時向任何方向展開救援行動。在後勤補給方麵，設立在歸元寺的總糧台和彈藥供應基地裏麵，已經堆積了足夠的糧食和彈藥，以及其他各類作戰物資。為了方便及時將這些物資送到第一線作戰部隊，從歸元寺到琴斷口，每隔半裏或者一裏地便修建了一座兵站。漢陽兵工廠加大了生產力度，每天都有新出產的大批武器彈藥源源不斷地運到歸元寺。

總司令部裏，每天都很繁忙。不斷地有電話打進來，報告各個方向的情況，還有從軍政府方麵不斷傳過來的命令和消息，甚至不斷地接待從四麵八方來到漢陽要求參加民軍的各類人員。

民軍每增加一份力量，黃興就覺得反攻漢口成功的希望增大了一份。

綜合各方麵得到的情報，黃興判斷清軍部署在漢口的部隊一共就是兩萬人。迄今為止，全國各地，已經有十餘個區域或者省份宣布了獨立，成立軍政府，清軍正在調兵遣將，要去撲滅各地的革命火焰，再也不可能有更多的兵馬投入過來。這一段時間，連日陰雨綿綿，道**泥濘不堪，不會給生長在湖北湖南的民軍帶來多大負麵影響，卻北方佬就難以適應這種氣候特點。漢口商務總會和漢口的民眾都是支持革命黨的，一旦民軍反攻漢口，漢口商務總會以及漢口民眾將一如既往地支持民軍。有了這幾點，黃興覺得，可以適時向漢口發動攻擊，收複漢口了。

餘瑞祥卻顯得很謹慎。他覺得，民軍雖說得到了很大的補充，卻清軍訓練有素，武器彈藥更為先進；民軍則大部分是新兵，就是從湖南開過來的援軍，軍事素養也並不比湖北民軍要好多少，武器彈藥亦遠遠比不上清軍，用於防禦，或許可以阻擋敵人，用於進攻，一旦出現了異常情況，後果不堪設想。即使要反攻漢口，也不應該直接攻擊敵人的主力部隊，而應該攻擊敵人的後方，將敵人困在漢口，再慢慢地消耗敵人。

這一天，黃興召集副總司令餘瑞祥、參謀長李書城、副參謀長以及總司令部各位主要成員開會，具體商討主動進攻漢口的計劃。

"我已經籌劃了很長時間，決計再過兩天，就組織部隊反攻漢口，收複失地。"

黃興開宗明義地點出了會議的主旨，每一個人都不得不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黃興曾經多次向他們透露過反攻漢口的打算，可是，大家的態度大相徑庭，有人反對，有人支持，有人模棱兩可。黃興見總司令部成員不能達成一致，便把自己的打算向軍政府作了報告，試圖得到軍政府的支持。卻軍政府一樣眾說紛紜，很多人不讚成反攻漢口。他們覺得民軍隻有區區兩萬兵力，難以用於進攻，把守防禦陣地，擋住清軍的攻擊，以防護武昌的安全，在全國造成武昌仍然控製在革命黨手裏的印象，號召天下響應起義，才是最為穩妥的。

各方的意見都沒有統一，黃興竟然決定了反攻漢口的具體日期，而且采取的是通報的形式，而不是商議，大家心裏當然很不**。

看到眾人冷場了，餘瑞祥說道："總司令，你不妨先說一說你的計劃。"

黃興說道："我事先已經派遣工程營勘察過地形，決計在五裏墩和南岸嘴兩個地方利用船隻架起三座浮橋，五裏墩兩個，作為主攻方向，南岸嘴一座，作為輔助攻擊方向。在明晚十時，一起偷渡漢水，攻入漢口。"

眾人相互打量了一眼，心頭更加不**，仍然誰也不做聲。

餘瑞祥問道："這段時間連日**雨霏霏，的確為我們偷渡漢水創造了有利條件。可是，黃總司令，我們應該選派哪幾支部隊偷渡漢水，攻擊漢口呢？"

"我準備派遣一支湖南援軍作為主攻部隊，湖北民軍作為輔助進攻部隊。為了確保反攻漢口取得成功，務必將全部炮兵都調集到主攻方向上；另外，將另外一**湖南民軍編成預備隊，跟在主攻部隊的後麵，同時渡江。我打算親自跟隨預備隊一塊渡江，以便指揮全體部隊的行動。餘副司令就留在總司令部，全盤負責處理總司令部的一切事務，並跟我保持聯絡，隨時調集部隊，支持我的行動。"

餘瑞祥說道："黃總司令的計劃固然周全，可是，真要渡江反攻漢口，也不應該讓湖南援軍擔負主攻任務。畢竟，援軍初來乍到，並不熟悉漢口的地形，不如派遣湖北民軍作為主攻，才更恰當一些。"

"都是民軍，談什麽湖南援軍，湖北民軍？不要為這件事情爭吵了。"黃興斷然地說。

餘瑞祥說道："我認為應該放棄反攻漢口的計劃，改派一支奇兵，從青山渡過長江，偷偷攻擊諶家磯，截斷清軍的後**。執行這個計劃，並不需要使用太多的兵力，動員起來比較容易，而且，諶家磯遠離前線，敵人的防守必然疏忽，我們成功的把握就要大得多。一旦我軍攻占了諶家磯，勢必造成敵人的恐慌。"

"不錯，我們與其跟敵人打一場勝負不可預知的戰爭，還不如盡快打勝一場可以穩操勝券的戰爭。而且，餘副司令的計劃一旦實施成功，就可以切斷敵人的退**，把敵人圍困在漢口市區，任憑敵人如何進攻，我們都可以置之不理。這樣，隻要我們大量消耗了敵人的有生力量，最後就是不打他，他自己也會滅亡的。"很多人附和道。

黃興說道："清軍長途遠征，必然會竭盡全力保護後勤保障線**暢通。況且，你們原先曾經做過切斷敵人後**的嚐試，並沒有把敵人擋在三道橋。"

眾人猶如被人兜頭猛潑了一陣涼水，再一次沉默不語。

黃興繼續說下去。他曆數攻打諶家磯麵臨如何困難，從五裏墩渡江如何容易，迫使眾人做出了最後抉擇：從五裏墩和南岸嘴渡江攻擊漢口之敵。

散會之後，眾人就把一切精力投入到執行黃興的計劃上來了。

黃興是一個有心人，早就調集了許多船隻，分散在漢水南岸的各大碼頭上，並且按照工程營的設計，對每一條船隻都排好了編號，還選擇在敵人難以注意到的**，進行了搭建浮橋的演練。

趙春麗正在指揮婦女隊加固十裏鋪方向的陣地，突然得到了部隊要進攻漢口的消息，連忙跑去昭忠祠請戰。

"黃司令，進攻漢口，應該由婦女隊打頭陣。"趙春麗毫不掩飾地說道。

黃興說道："婦女隊是一塊好鋼，要用就用在刀刃上。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在十裏鋪那邊修築陣地，等有了更重要的任務，我一定會交給你。"

"我隻想現在就攻擊漢口。"趙春麗說道，見黃興仍不鬆口，急了，態度更加迫切："漢口那邊，清軍的指揮官一定是王俊林。我對他了如指掌，知道他會玩什麽花樣，隻有我上陣，才可以對付得了他。"

她絲毫也沒有考慮到這番話會讓人感到她目空一切。黃興反而更加覺得她可愛了，雖說有心想對部隊的任務做一些調整，卻部隊馬上就要出發，已經動員好了，臨時改變，未免有些紊亂，仍然拒絕了她。趙春麗試圖拉著餘瑞祥幫助她求情，卻餘瑞祥不理她的茬，她生氣地跑了。

黃興微笑著搖了搖頭，對餘瑞祥說道："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大造聲勢。在渡江之前，請你命令炮兵，對漢口實施大規模的轟擊。"

傍晚，各種船隻陸續從隱蔽之地開了出來，在海軍的掩護下，根據工程營的統一調配，迅速在五裏墩搭起了兩座浮橋，在南岸嘴搭起了一道浮橋。部隊馬上就要出發了，黃興在餘瑞祥的陪同下，檢閱了各渡江部隊。

看到每一個民軍將士手臂上，都拉了一條白布，手拿鋼槍，宛如一棵棵青鬆，傲然挺立在北風之中，黃興滿意極了，說道："我們被敵人趕到了漢陽，現在，是奪回漢口的時候了。你們是民軍精英，你們肩負著振興民軍精神的使命，也肩負著建立中華民國的使命。我跟你們在一起，向漢口發動攻擊，攻擊，攻擊，不拿下漢口，永不言退！"

"攻擊，攻擊，攻擊，不拿下漢口，永不言退！"民軍爆發出獅子般的低吼，把四周嘈雜的聲音都淹沒了。

黃興發出了出發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