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婦女隊員和商團成員一見，以為是要全線向敵人發動反擊，紛紛朝敵人跟前爬去。敵人隻顧朝廢墟展開攻擊，不防備民軍會爬向他們。等到敵人發現民軍的蹤跡，為時已晚，機關槍和大炮都因為民軍距離太近而不能使用。民軍卻用漢陽造凶猛地朝敵群中打去。敵人試圖後退，拉開距離，再用大炮和機關槍狠狠地打向民軍。卻民軍躍入敵人的隊形裏，跟敵人展開了肉搏戰。

王俊林失了計較，一見肉搏戰中討不了便宜，趕緊命令部隊後撤。王俊財卻並不放鬆，趕緊率領商團追擊過去。

敵人逃開一定的距離，就可以對民軍和商團實施猛烈的炮火攻擊。趙春麗見勢不妙，趕緊吼叫王俊財回來。王俊財刹不住勢，繼續朝前猛跑。這一跑，就追上了敵人，衝進了敵人的陣線。

王俊林得到消息，趕過來一看，衝過來的竟然是王俊財的商團、趙春麗的婦女隊。繼續組織清軍反撲，民軍孤軍深入，脫離了陣地的掩護，武器裝備又不如清軍，肯定難以抵擋。趙春麗和王俊財要麽會在混戰中被殺，要麽會被活捉。不論那一種結果，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他隻有命令部隊繼續後退。

終於脫離了跟商團、婦女隊的接觸，王俊林噓了一口氣。

又經過一天了的戰鬥，損兵折將無數，依舊沒有建立尺寸之功，要是馮國璋再度詢問起來，自己該怎麽回答？一想到這一點，王俊林就不由心裏發虛。燒，燒掉民軍賴以仰仗的地形，民軍就成了自己砧板上的肥肉，自己想怎麽剁就怎麽剁。這一次，他不再遲疑，決計趕在馮國璋詢問之前，用火攻來奪取民軍的一些陣地。從哪裏燒起呢？顯然不能從身邊燒起，對麵有父親有餘瑞祥有趙春麗有王俊財，他們可都是自己的親人，或者跟自己關係密切的人。那麽，就從花樓街燒起吧。在這邊，先穩住餘瑞祥的陣型，不要餘瑞祥派遣人馬去花樓街救援，自己卻在花樓街燒火。

主意一定，他立即命令人馬朝民軍展開佯攻，急令在花樓街一線攻擊民軍的部隊，火速搜集煤油之類的引火物品。

清軍收集到了許多煤油之後，提了油桶，在大炮和機關槍的掩護下，分頭衝進街道，將一桶桶煤油朝屋子上一潑，隨即就是一梭子子彈，立即，一條條火舌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熱烈地翻騰著。火焰越來越大，迅速形成一道巨大的火牆，把漸漸有些昏暗的天空照得一片赤亮。一陣陣寒風吹來，吹動著火頭，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便不停地向四周擴散。

民軍趕緊從躲避之處逃了出來，沒有來得及以及不願意逃離漢口市區的老百姓也從屋子裏跑了出來，都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卻幾乎每一個方向，都豎起了一堵強大的火牆，斷絕了他們逃生的道**。

王俊林心中湧起一陣快意，命令清軍火速展開攻擊。清軍開動機關槍朝拚命亂跑的民軍與老百姓打去。他們很快就全部葬送在清軍手裏。

餘瑞祥正在指揮部隊加緊抵抗清軍的攻擊，忽然看見從側麵躥起了一團耀眼的火光，不由心裏一驚：不好，失火了。但是，正在跟清軍展開激烈的戰鬥，他無法派遣人員前去救火。

王翔宇看到了火光，開始覺得很蹊蹺，觀察了一會兒，終於說道："也許，這是清軍縱的火。"

餘瑞祥心頭一凜：怪不得這邊的敵人隻是用炮火攻擊，卻並沒有出動多少步隊發動進攻呢，原來是為了掩護他們在花樓街那邊縱火。是誰縱的火？一定是王俊林！餘瑞祥恨得咬牙切齒，立即命令趙春麗率領一部分人馬前去花樓街救援。

趙春麗率領婦女隊很快就趕到了花樓街。在她的麵前，完全是一片人間地獄！火龍卷起的長舌，凶猛地吞噬著一切。一座座房屋在烈焰和火光中熊熊燃燒紛紛倒塌，一個個活生生的民軍兵士和老百姓在火海裏不停地跳躍掙紮，一群群民軍像狂躁的野象一樣東藏西躲，好不容易逃出火海，卻迎麵碰上了敵人的子彈，一陣一陣的慘叫聲，一陣一陣的喊叫聲，不停地衝擊著她的耳鼓。她感到震驚，感到憤怒，立即命令婦女隊從側後向敵人展開攻擊。

民軍前來救援，一下子打破了王俊林把縱火地帶的民軍全部消滅光的夢想。他惱羞成怒，馬上指揮清軍攻了過來。

趙春麗火速命令婦女隊依托另一側的房子，抗擊敵人的進攻。打從火海逃出來的民軍趁勢逃出生天，收攏人馬，也向清軍展開了反擊。很快，清軍的攻擊勢頭就被阻擋下來了。但是，民軍再也無力把清軍趕出花樓街。

王俊林穩住了陣線，幻想大火就此熄滅，不要造成更大的破壞，卻風吹著火頭，使得大火迅速地向四周擴散開去。越來越多的火星落到了四周的街道上，引燃了四周的房子。王俊林心裏一陣膽寒，趕緊就要命令清軍救火，卻風越刮越大，火勢越來越猛烈。他救不了火，趕緊退到一邊，渾身上下泛出一陣陣寒意。

這時候，王俊財率領商團衝了過來。一時間，水管、水龍頭、水桶、臉盆、腳盆，所有能夠盛水的東西，紛紛上陣，朝大火撲去。卻火不僅沒有撲滅，反而越燒越旺。王俊財不得不改變措施，命令商團成員盡快阻斷大火燃燒的途徑。

趙春麗眼看商團成員正在救火，留出一部分民軍繼續跟清軍對峙，親率另一部分民軍加入到救火的行列。

這是攻擊民軍的最好時機，卻王俊林心怯了，他竟然不知所措。清軍看到有人在救火，用機關槍狂掃過去，救火的人倒下了，很快就被火舌吞噬了。王俊林猛然醒悟過來，拿起槍，朝著向救火人員開槍的清軍就是一陣掃射："畜生，不準打救火的人！"

他突然把槍一扔，抱頭痛哭起來。

朦朦朧朧之中，聽到有人向他走來，王俊林慢慢地鬆開雙手，舉目望去，是馮國璋派來的傳令兵。馮國璋得到王俊林已經奪取了花樓街的消息，特意派遣傳令兵前來向他表示祝賀。

無能，隻有無能之極的蠢材才會使用付之一炬的辦法來奪得對方的陣地！事實上，奪得了什麽呢？什麽也沒有得到，卻讓一片繁華似錦的花樓街再也看不見了，而且大火越來越凶猛，越來越有朝其他方向蔓延的趨勢。王俊林心裏懊悔，決定發動清軍救火。可是，清軍竟然發出了一聲聲歡呼。他趕緊朝側麵看去，隻見不遠處也燃起了一片火光，緊接著，就由無數點火光在夜空中燃燒起來了。

花樓街就是這麽燒起來的！他心頭一緊：難道清軍在放火燒大街了嗎？一定是這樣，自己放了一把大火，不僅燒出了一片嶄新的天地，而且還得到了總統的嘉獎，其他的隊伍豈有不紛紛效法的道理呢？不能這樣，要不然，整個漢口就會被徹底燒毀。

他飛快地跑去馮國璋的總指揮部，說道："馮總統，我請求您下達命令，不要繼續放火燒漢口的街市了。要不然，會燒掉整個漢口。"

"我下達過火燒漢口的命令嗎？"馮國璋問道。

王俊林一窒，說道："卑職為了奪得民軍的陣地，沒有聽從總統的命令，率先放了一把大火，請總統治罪。"

馮國璋哈哈大笑道："王協統奪得了民軍的陣地，何罪之有？至於你覺得各部不該紛紛效法你的做法，得你自己去給他們說了。要不然，大家都希望得到嘉獎，卻被你一個人拿去了，大家眼紅，你在隊伍裏也沒法幹了。"

王俊林無話可說。這時候，他已經明白馮國璋早就打好了借自己的手去縱火燒毀民軍陣地的算盤。這樣一來，縱使有人要為此承擔責任，落下千古罵名，那個人一定不是別人，而是王俊林！**嘛，不當流芳百世的英雄，就當遺臭萬年的混蛋，應該承擔的責任，應該擔當的罵名，他打算扛起來。不過，他決不會再下令部下縱火，畢竟，他不想親手毀掉漢口。

然而，一回到指揮部，王俊林赫然發現部下竟然沒有等候他的命令，就已經在四處縱火了。遠遠望去，一座座房子，像在烈火中跳躍的一隻隻兔子，在夾雜了濃烈的煙霧的晚風的吹拂下，時隱時現，渾身上下已經著了火，在瘋狂地跳躍，瘋狂地奔跑，卻最後還是讓巨龍一樣的火舌把它給吞噬了。

他心裏滾過一陣悲涼。難道王氏家族的一切，也要隨著這把大火全部化為烏有嗎？他想到了父親，想到了列祖列宗，心更是不住地滴血。他的眼簾，忽然幻化出了自己被世人痛罵的情景。那一陣陣惡毒的痛罵，完全出乎他的想象，甚至埋在地下的列祖列宗聽了，也會感到無語。

憑什麽自己要遭受世人痛罵呢？難道餘瑞祥、趙春麗、以及所有民軍將士不應該遭到痛罵嗎？他們不抵抗，自己為什麽要放這把火？不一會兒，王俊林的心腸就硬了起來。他已經燒出了第一把火，如果被逼無奈，他還會燒出另外一把火。

清楚地判斷出敵人是在縱火燒街之後，民軍就不僅要跟清軍作戰，而且還要救火。可是，自從黃興在滿春茶園設立指揮部以來，民軍數量一天比一天減少，雖說在戰鬥過程中不斷地有商團成員和老百姓補充道民軍隊伍裏來，卻無法對清軍構成很大的威脅，更無法執行救火的任務。

這時候，已經查明放火凶手，是王俊林。王翔宇痛不欲生，一下子完全垮掉了，再也不能露麵，躺在**，連動彈都很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