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俊林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趙春麗就已經很難對付了,餘瑞祥卻也趕了過來,這不是非得要難為自己嗎?為了掩飾內心的慌張,他笑了起來:"原來是餘世兄。世兄,我一向都很欽佩你。你很有才幹,卻怎麽糊塗了呢?你當叛逆,結果老世伯跟你脫離了父子關係;你指揮叛逆跟朝廷作對,結果你連自己也保護不了,受到了重傷。清軍是強大無敵的,你不要固執了;馮總統是寬大仁慈的,隻要你投效朝廷,就會得到重用,豈不好過當叛逆嗎?"

餘瑞祥笑道:"王俊林,你不要枉費心機了。你要**,就還是回到這邊來;你要做狗,誰也不攔你,你就放馬過來,看你再能不能前進半步。"

說罷,餘瑞祥立即命令民軍朝清軍那邊展開猛烈的射擊。

王俊林心裏想道:我還沒有打你呢,你卻打我來了。好吧,我就跟你打一場!他怒火萬丈,立即命令炮火猛烈地朝餘瑞祥身邊打了過去。

炮火攻擊了好一會兒,眼前的房屋已經化成廢墟,王俊林命令隊伍朝民軍的陣地上衝了過去。這一次,竟然沒有多少人攔截。餘瑞祥是想設計賺我呢。王俊林心裏想道,不敢大意,命令人馬停歇下來,再一次架起大炮,朝前麵又轟擊了好一會兒,隨後出動人馬重新展開攻擊。

經過一場艱苦的拚殺,王俊林總算把民軍趕出陣地,趕向了後方。

就這樣,王俊林一**上先用大炮猛轟,然後率領人馬猛攻,逼迫民軍節節敗退。他不由心裏越發歡喜。

很快就要攻到一片死巷子了,王俊林心想:隻要把民軍全部趕到那片死巷子,就可以再一次命令炮火對民軍展開猛轟,將他們徹底殲滅,這樣,就是沒有活捉黃興,距離滿春茶園也近在咫尺了。

於是,王俊林利令智昏,愈發命令人馬猛勇地朝前衝去。

民軍距離死巷子越來越近了,王俊林眼簾已經浮現出勝利在望的前景。然而,突如其來的,他發現在死巷子的屋頂上,隱隱綽綽地晃動著一些人影。怎麽著,想在這裏設下埋伏嗎?如果清軍不是由王俊林指揮,肯定會上當,卻王俊林多麽熟悉地形呀,就決不會上當了。他連忙命令清軍兵分兩**,去斷絕民軍的後**,將民軍包圍在死巷子裏。不一會兒,清軍就要部署到位了。

突然,從民軍陣地上傳來了激烈的槍聲。王俊林連忙抬頭一看,隻見身邊到處都晃動著民軍將士,民軍將士打出的子彈在到處翻飛。天啊,隻有餘瑞祥才想得出來,在死巷子裏設下了埋伏!得趕快撤離,要不然,人馬就會被民軍全部消滅。他立即命令人馬後撤。卻清軍已經被民軍分割包圍在一條條巷子裏,到處都是民軍充滿仇恨的子彈,哪裏能夠逃得出去?

這時候,王翔宇來到了餘瑞祥身邊。

因為兒子投靠清軍,王翔宇心裏一急,就昏厥過去。天亮時分,他勉強**過來。兒子已經不在眼前。他的神情仍然頗為恍惚,很希望兒子沒有投敵,很希望自己隻不過做了一場夢,卻分明聽夫人說道:"你醒來就好。其實,兒子沒有錯。依我看,革命黨肯定長不了。跟北洋大軍一打仗,總是敗退。兒子投靠清軍,我的心裏反而更踏實。"

"不!"王翔宇痛苦地流出了眼淚。然而,他已經阻止不了兒子。夫人告訴他,兒子已經走了,到清軍那邊去了。

王翔宇決不能跟兒子一樣投效清軍,投效朝廷。他清楚,朝廷在戰勝民軍以後,仍然會對王氏家族秋後算賬。他不能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而且,他是漢人,雖說擁有萬貫家財,卻絕不是拜清廷所賜,清廷隻會挖空心思從他手裏奪取財產,卻不會給予他任何實質上的好處。更為重要的是,革命黨人在越來越多的省份裏起事了,整個國家到處燃燒著革命的烈火,即使漢口有失,清軍也擋不住中華民國的建立。兒子目光短淺,智量不夠,看不到這些。他卻可以看到這些。

兒子已經投靠清軍去了,兒子對民軍的情況了如指掌,為了防止兒子帶領清軍偷襲民軍,王翔宇不顧夫人的阻攔,來到了滿春茶園,見到了黃興,知道餘瑞祥已經親自去前線阻擋王俊林的大軍了。他便來到餘瑞祥身邊,要跟餘瑞祥一道,給予兒子當頭棒喝。

餘瑞祥看到王翔宇來到了前線,對這位老人投去了敬意的一瞥,說道:"世伯。"

"瑞祥。"王翔宇說道。

兩個人都隻說了兩個字,就誰也說不下去了。

正在這時候,他們的耳邊傳來了王俊林的聲音:"餘瑞祥,你以為幾條死巷子就可以困住我嗎?不可能,我擁有過萬雄兵,還有上百門大炮,你要是不再撤退,就休怪我無情。"

餘瑞祥笑了笑,正準備說話,卻王翔宇先開了口:"王俊林,你這個畜生,別白日做夢了。你要是還想**,就快點回頭。"

"父親,我已經跟你說過,清軍是不可抗拒的。你這麽又跑到前線來了?"

雖說遭到了民軍的包圍,卻王俊林手裏握有大炮,可以隨時呼喚炮火對民軍實現猛烈的攻擊。可是,父親竟然來到了前線,還有餘瑞祥,還有趙春麗,他們都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下不了手。

尋思了好一會兒,王俊林命令被包圍的人馬各自抽調精兵強將,組成敢死隊,人人推著機關槍,吐出一道道火舌,瘋狂地卷向民軍的陣地,打開了一道道缺口,人馬死亡無數,總算衝出了民軍的包圍。

好不容易在攻擊出發地域把戰線穩定下來,王俊林想起這一天來的戰鬥,費盡了心機,損失了無數人馬,雖說也殺傷了無數民軍,卻畢竟還是回到了原點,一切都等於是零。要是馮國璋對自己失望了,自己的前程就很不妙。不行,得絞盡腦汁想一個萬全之計,以便盡快消滅民軍。

王俊林還沒有拿出妥當的辦法,馮國璋就派人前來聞訊了。馮國璋的問詢很簡單:"你不是很熟悉漢口的地形和民軍的情況嗎?難道連破敵的良策也想不出來嗎?"

馮國璋對王俊林還算客氣。因為馮國璋很清楚,王俊林雖說打敗仗了,卻跟其他隊伍相比,還是聊勝一籌。其他各部被民軍擋在每一棟房屋每一條街道麵前,付出了極大的傷亡,卻難建尺寸之功。更可氣的是,他們竟然根本搞不清楚民軍到底躲在什麽地方,經常遭到民軍的冷槍冷炮,卻無法對民軍構成任何現實的威脅。他的心頭曾經浮現出了一個設想,遍地放火,將整座城市連同革命黨人全部燒個精光,卻他不能擔負毀滅城市的罪責,要把這個責任推到王俊林身上去。他又不能直接告訴王俊林采用火攻的辦法,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催逼著王俊林盡快奪取民軍的陣地。

麵對馮國璋一再催逼,王俊林腦海裏浮現出火攻督署的那一幕。他很想如法炮製,卻督署跟漢口完全不同,難道要把整個漢口都付之一炬嗎?一想到這裏,他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他不敢再想下去了,為了給自己壯膽,連忙命令隊伍再一次朝民軍發動了攻擊。

餘瑞祥率領民軍推進到了原來的陣地。王俊林的進攻勢頭已經遭到了遏製,他決定把民軍像釘子一樣牢牢地釘在這裏,動搖王俊林繼續進攻的信心,逼迫王俊林做出錯誤的選擇,以便抓住機會,狠狠地教訓他。

對王俊林,餘瑞祥一樣充滿了複雜的情感。他痛恨王俊林在關鍵時刻投降了清軍,卻又難以割舍王俊林跟自己的兄弟之情。

看著王翔宇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餘瑞祥深感內疚:當時要是自己設想得更加周到一些,王俊林就不會被清軍活捉,更不會投靠清軍了。他暗自歎了一口氣,安慰道:"世伯,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去吧。王俊林隻不過是暫時受到了清軍的蒙蔽,他一定會幡然悔悟的。"

"他要是肯幡然悔悟的話,也就不會投靠清軍了。都怪我,什麽事情沒見過?為什麽一聽到王俊林要我投靠清廷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大光其火呢?要是我冷靜一點,不要過分激動,命令下人把他捆起來就好了。"

原來王翔宇不僅是在為兒子投靠清軍而傷神,也是在為自己的失策而感到懊悔。餘瑞祥看穿了老人家的內心,就不知道怎麽安慰老人家了。

這時候,王俊林率領人馬再一次發動了攻擊。

得到王俊林投靠清軍的消息,王俊財也趕到這邊來了。他不能讓王俊林繼續錯下去,決計麵對麵跟王俊林作戰,讓他親眼看一看,兄弟是怎麽相殘的。一來到這裏,王俊財率領商團徑直去了戰鬥的最前沿。

趙春麗正在拚命地抵抗清軍的攻擊。王俊財突然率領一部分商團趕來增援,讓趙春麗感到輕鬆了不少。

"王俊林就在前麵嗎?"王俊財問道。

趙春麗說道:"是的。"

王俊財點了一下頭,命令商團朝敵人展開射擊,自己卻沿著瓦礫的溝道,不停地朝敵人的陣線摸去。

"回來,你回來!"趙春麗急了,趕緊喊道,同時快速爬向王俊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