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這時候,漢口軍政分府主任詹大悲說道:"民軍不追趕敵人,的確可以少受損失。可是,一直這樣下去,我們的隊伍怎麽能夠打下劉家廟,又怎麽能奪得三道橋呢?"
餘瑞祥一樣很憂心。他重新構思了作戰計劃,準備用一支人馬正麵阻擋清軍的攻擊,其他人馬兵分兩**,插到清軍的後麵去,切斷劉家廟之敵與三道橋的聯係,然後把劉家廟之敵合圍起來,予以徹底消滅。不過,他還沒有下達命令,耳朵裏就聽見了又一聲淒厲的汽笛鳴響。
"清軍又開著火車打過來了。"耳朵靈敏,聽慣了火車鳴響的百姓很快就從這聲汽笛聽出了端倪,驚慌地叫道。
打過敗仗的民軍心裏直發抖,很想逃跑,卻耳朵裏又響起雜七雜八的聲音:
"扒鐵軌,把鐵軌扒掉。"
"是呀,扒掉了鐵軌,火車就沒法開到這裏來了。"
"光說有什麽樣呢?趕緊扒鐵軌去呀。"
緊接著,就有許許多多百姓衝向了鐵軌。僅僅用手,撼不動鐵軌,一些鐵**工人找來了鐵鎬鐵鍬之類的工具,向鐵軌發動了攻擊。王翔宇、王翔東、王俊財、王俊喜、商會的頭麵人物,以及詹大悲都衝了過去。
民軍也想衝進人群,和百姓一道扒鐵軌。卻餘瑞祥心裏立刻浮出了新計劃:先抽出兩支隊伍,掩護兩翼的安全,然後命令其他隊伍迅速沿著鐵軌兩側展開,等待火車出軌或者翻倒了,就一齊狠狠地打擊清軍。
很快,民眾就扒掉了數十米鐵軌。火車的響聲越來越大,老遠就可以看到那個龐然大物正冒著煙,風馳電掣般地刮了過來。
為了避免清軍察覺情況,餘瑞祥急令百姓火速離開鐵軌,回到原先的**。
火車像一條巨龍,轟轟隆隆地喧囂著,很快就駛過了鐵軌,毫無顧忌地繼續向前猛衝。脫軌了。火車頭繼續喧囂著狂奔了一回,就重重地栽倒在地。緊接著,隻聽一聲聲轟轟隆隆的巨響,火車車廂一節接一節地翻到在地。
趁此機會,餘瑞祥一聲令下,埋伏在兩側的民軍立即向那條不能再逞威風的巨龍進行攻擊,然後衝出陣地,奔向火車。清軍狼狽不堪地爬出了車廂,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就不是飲彈身亡,就是做了俘虜。
民軍初一出手,就接連打了兩次勝仗,極大地激勵了士氣和民心。王翔宇、王翔東趕緊命令王俊財率領保障隊將飲水和食物抬到陣地,紛紛送到民軍手裏。觀戰的各**人馬親眼看到婦女隊大顯神威,同樣對婦女隊佩服得五體投地。趙春麗心裏無比高興,又趁機吸收一些婦女加入婦女隊。
此時,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了。
昨天,北洋六鎮出動的兩鎮兵馬,其前鋒已經抵達了孝感;今天,差不多已經接近漢口了。時間不等人。餘瑞祥得仔細考慮,到底應該采取怎樣的策略,確保明天一定可以打下劉家廟,然後直逼三道橋,奪取並控占三道橋。
他再一次想到派遣一部分人馬去切斷三道橋跟劉家廟之間的聯係。可是,因為民軍在數量上不占優勢,武器裝備更不如清軍,如果分散了力量,更難一舉攻垮敵人的工事。一旦北洋兵馬迅速殺到三道橋,民軍在外線就沒有足夠的力量抵擋敵人,在內線也會因為劉家廟守敵的堅守而讓民軍陷入極度被動的局麵。權衡了很久,他不得不放棄這個打算。
現在,他要一心一意地思考究竟應該怎麽去攻擊劉家廟守敵。
從正麵朝敵人的陣地展開攻擊,顯然會拖宕時日,不如集中力量,從側翼打開一道缺口,以震撼敵人。今天的戰鬥,已經把敵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當麵來了,正好可以給予敵人一個錯覺,先在這裏故布疑陣,讓敵人把注意力鎖定在這個方向,然後集中主要兵力,去攻擊丹水池方向的敵人。那兒的守敵雖說兵力雄厚,卻疏於防範,更容易得手。隻要打破了丹水池之敵,就可以令敵人聞風喪膽,將其徹底趕出劉家廟。敵人會朝什麽方向逃跑?隻有朝諶家磯了。另派一支部隊,從姑嫂樹方向去攔截敵人。敵人既已心寒膽落,一旦遇到攔截,哪裏還敢抵抗?徹底解決了劉家廟守敵,就可以乘勝向三道橋推進,隻要奪得了三道橋,北洋六鎮就是全部出動,左邊是長江,右邊是湖泊,插翅也難以飛越民軍的防線。
勾勒了大體計劃以後,餘瑞祥接下來考慮選派哪支部隊去執行攔截敵人的任務。這支人馬不能預先去設下埋伏,得先一道攻擊丹水池之敵,當敵人的陣線被撕破,並有了朝諶家磯方向逃跑的跡象時,才從側麵去攔截。這就需要執行該任務的部隊比敵人跑得更快,也更熟悉劉家廟一線的地形。
餘瑞祥正苦苦思索之際,趙春麗走了進來。
首戰告捷,更多地依靠趙春麗和她率領的婦女隊。她愈加佩服餘瑞祥,覺得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計和謀劃之中。她更希望在明天的戰鬥中,打出更大的威風,便前來詢問餘瑞祥會給予自己什麽任務。
餘瑞祥眼前一亮:就把攔截敵人退**的任務交給趙春麗。不過,得采用激將法,激發出趙春麗最大的潛能。
他說道:"我有一個最危險的任務找不到合適的人去完成。因為,這個任務需要人人都是鐵腳板,不僅能打,而且還能跑。雖說很多官長都來向我請戰,我還沒有想好到底應該派誰上。可是,你們婦女隊肯定不行。"
"為什麽婦女隊就不行?婦女隊打得不是比任何一支部隊都好嗎?"
餘瑞祥笑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要是一直把過去的勝利當資本,就不可能有更大的勝利。何況,你們婦女隊全部是小腳,不可能跑得過敵人。要你們抄遠**去攔截敵人,就更不可能了。"
"小腳怎麽啦?不是抄遠**嗎?今天又有幾個姐妹到我的隊伍裏來了。她們住在這裏,你隻要說到哪裏去,她們肯定立馬就能指出一條最近的道**來。"
緊接著,趙春麗就要趕回軍營,把那幾個姐妹找過來。
餘瑞祥微笑著製止了她,說道:"既然你有把握,我相信你好了。明天,你率領婦女隊在參加戰鬥的過程中,隨時聽從命令,率領人馬去攔截敵人。"
任務搶到了手,趙春麗驚喜萬分,激動得差一點跳起來了。
看著她風風火火的樣子,餘瑞祥眼簾馬上浮現出了哥哥餘瑞光的麵容。哥哥一向對嫂子寵愛有加,現在會是怎樣一種態度呢?可是,他眼下顧不上想這些事,瞬息之間,就把浮出的念頭壓了回去。
趙春麗一看到餘瑞祥,就感覺到了家的溫暖。老實說,跟餘瑞光結婚以後,她發現餘瑞光的確是一個值得愛的人。要不是革命黨人起事,她會跟餘瑞光繼續生活下去。問題是,革命黨人起事了,她同情和支持革命黨人,也希望丈夫跟她步調一致,卻丈夫竟然接受了他父親的主張,要跟革命黨人劃清界限,不僅不支持革命黨人,反而咒罵革命黨人。這些,迫使她離開了丈夫,離開了餘府,投身革命黨陣營。餘瑞光給她寫了休書,她也絲毫不為所動。
剛剛經曆過一場戰爭,獨自麵對餘瑞祥,趙春麗竟然有點思念餘瑞光。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道:"要是你哥哥能像你一樣,該多好啊。"
餘瑞祥露出一絲苦笑,說道:"也許,等我們建立了中華民國,天下太平了,我哥哥就會想通的。"
"可惜,我已經不是你嫂子了。"趙春麗說著說著,眼睛就有些發紅。
"為什麽?"餘瑞祥大吃一驚,眼簾浮出父親破口大罵自己以及父親到處張貼聲明,跟自己脫離父子關係的情景。這麽說,父親一定逼迫哥哥跟趙春麗脫離夫妻關係了。他歎息了一聲,說道:"我們現在是革命同誌。"
"是的,我們現在是革命同誌。"趙春麗把餘瑞光親手寫的休書遞給餘瑞祥。
餘瑞祥隻朝上麵掃了一眼,就痛苦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他說道:"等推翻了滿清統治,我哥哥一定會覺得,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趙春麗笑了,正想說話,卻王翔宇進來了。
王翔宇親眼看到餘瑞祥指揮民軍跟清軍作戰,親眼看到趙春麗和她的婦女隊在戰場上所向披靡,親眼看到還有許許多多民眾不顧生命地跟清軍戰鬥,他覺得,他可以為民軍做更多的事情。仗打到這個份上,隻要朝廷得勢,王氏家族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王氏家族是漢口首富,現在,就是把全部財產都捐獻出去,他也毫不痛惜。他來到這裏,就是想跟餘瑞祥商量怎麽動員民眾,在什麽時候用什麽方式為民軍提供補給的。
看到餘瑞祥和趙春麗正在一塊說話,王翔宇想起了革命黨人還沒有起事以前,餘昌泰寫給自己的信。餘昌泰表示,他一定不會支持革命黨,希望王翔宇也不要支持革命黨。卻王翔宇要在清廷和革命黨之間走鋼絲。他很想寫一封回信,勸說餘昌泰不要把全部雞蛋放在一隻籃子裏,單純為了清廷葬送自己的英名,可是,他太了解餘昌泰了,餘昌泰雖說有時候也會罵朝廷,卻決不會支持推翻清廷的行動,索性就沒有回信。後來,兒子王俊林參加了革命黨,為此,他也隻有一條**可走:全力支持革命黨,就跟餘昌泰的做法完全背道而馳了。因而,他更不可能跟餘昌泰再保持聯係。餘昌泰宣布跟餘瑞祥脫離父子關係,他倒是聽說過;趙春麗走出了餘家,是不是也跟餘家脫離了關係?
詢問了餘府的一些事情以後,王翔宇感慨了一陣子,說道:"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就隻能繼續走下去。我這一次來,是想談兩點想法,一是我想利用商會的名義,組織一支維護部隊,專門維護漢口市麵的安全,並為民軍探聽情報;二是由商會組織人員給民軍送吃送喝,運輸彈藥。餘世侄,你覺得怎麽樣?"
餘瑞祥正為手下兵員不夠而擔憂,心裏大喜,馬上撥給王翔宇一排兵士,讓他們幫助組織和訓練商會組成的軍團,並為民軍提供後勤補給。
第二天天剛亮,民軍吃過商會送來的早飯,就奉命向清軍展開了攻擊。
整整一個晚上,為了顯示民軍一直在發動攻擊,餘瑞祥命令炮兵部隊不停地朝清軍營地發射炮彈,也曾組織過幾次小規模的偷襲。清軍一夜不得安寧,此時人疲馬乏,恨不得躺倒在地,睡它個三天三夜。卻民軍大舉攻過來了,清軍隻有硬著頭皮,強打精神出麵迎戰。
餘瑞祥繼續把主攻方向放在歆生**一線,一陣猛烈的攻擊以後,就把清軍的注意力全部吸引過來了。緊接著,餘瑞祥命令早就等待在一邊的人馬立即向丹水池方向展開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