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滿盞之在白雲寺潛居了月餘之久，經無法大師耳提麵命、引經指點，方才有些覺悟，武功也有些進展。但是，佛寶山不是他長留之地、露臉之地，隻得傷心別離白雲寺，別離情深義重的無法大師，經都亭裏一路東行，過夷水、長江、漢江，竟然到了黃河南岸，隻見一群疲憊之馬倉皇逃來，後麵追兵遮天蔽日、呐喊驚天。滿盞之害怕惹火燒身，轉馬跟隨他們向大山裏倉皇而逃，在森林蔥蘢的鼎龍山下才勒馬歇腳。

這時，一名全身披掛的年輕將軍打馬揮刀而回，攔住了滿盞之的去路，喝聲問道，還不下馬就擒，明軍探子！

滿盞之有些慌亂地說，我不是明軍探子，也不認識什麽明軍。

年輕將軍正要出刀砍殺，隻聽一個麻子大臉提醒說，小闖王，先問清楚了再動手嘛。就是明軍探子，也可以得到一些消息呀。

一名金盔金甲的中年漢子，穩穩地坐在一塊石頭上歇息，旁邊還有一位豐腴威嚴的女將。他用厚重的聲音穩穩地說，來亨，聽滿天星的，先問問嘛。

其他人也圍過來厲聲喝問，到底是幹什麽的，一路跟隨我們數百裏，企圖何在？

滿盞之見一群人凶狠如魔頭，無論鐵根郞門厲害，也不是他們的對手，隻好老老實實說，陰曹地府滾過一遭的苦命人。

滿天星尹世才鄙夷地笑著說，到了陰曹地府的人還能回來，沒聽說過，分明是在放屁，還敢騙闖王嗎？

滿盞之隻得把被活埋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們，連一點謊都不敢扯。金盔金甲中年漢子“哈哈”大笑說，好一個癡情男子，世間不可多見呀。古有焦仲卿劉蘭芝，今有滿盞之虞美人。

旁邊的女將也開口說話了，這娃兒有些可愛。

年輕英俊的小闖王李來亨一爪將他提過去喝道，還不下跪拜見闖王和夫人！

滿盞之這才知道，自己一路跟隨逃命的，竟然是民間言傳如天神般的李自成和高桂英。他跪在地上磕頭謝恩說，“百聞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闖王和夫人比傳說中更仁慈可敬呀。

李自成微笑著說，年輕人，起來說話吧。你千裏走來，都聽到了哪些傳聞？

滿盞之見李自成慈祥和藹，完全沒有了畏懼心理，把一路聽聞的歌謠告訴他們說，盼闖王，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李自成十分自信地說，隻要我大軍到了佛寶山，一樣不納糧，還要找惡霸土司溫山霸算賬，還你家公道，還佛寶山太平。

滿盞之深信不疑地說，闖王和夫人都是天神下凡，救百姓於水火、賜福祉於天下，是窮苦人的大救星呀。

高桂英深情地望一眼李自成說，跟著闖王走，大路在前頭；跟著闖王行，定都北京城。

滿盞之再一次跪下說，走投無路之人，願隨闖王、夫人打天下，救蒼生。

李自成親自扶起他說，我乃新敗之人，隨從不過二三十，你敢跟隨我打天下？

滿盞之說，“十八子，主神器”，是億萬百姓的盼望呢。

李自成“哈哈”大笑說，天意如此，民意如此，我輩豈能拒絕？不然，就違背天理人情，是要五雷轟頂的。

高桂英愛惜地說，勞役之人，十去九罹；造反之人，十起九死，難道你不怕？

滿盞之堅定地說，死過之人，還怕再死嗎？再說，闖王雄才大略、心懷黎民，勇謀兼備、不為己私，定然東山再起，奪得天下，為蒼生造福。

高桂英身旁一名紅衣貼身侍衛癟著嘴巴說，一張小白臉，一隻小白嘴、一雙大白眼，說的比唱的好聽、滾的比跳的好看，行軍打仗不是舞台唱川劇、京劇、楚劇，到時候嚇得你尿褲子喊姥姥！

高夫人嗬斥說，小魚兒，郞門總愛挑人家的刺、揭人家的疤呢？女兒家要學會相夫教子、柔懷天下呀。

小魚兒癟著小巧的紅潤嘴巴撒嬌說，夫人，您看他那模樣噻，就是一個遊山玩水、好吃懶做、偷雞摸狗、身無點用的紈絝子弟，留著他隻能多一張吃飯的嘴巴、少一個幹力氣活的人呢。

滿盞之抬頭看見小魚兒，不免心頭一個激靈：身材高挑、體態婀娜，修眉杏眼、圓腮紅唇，銅盔銅甲、雙劍森寒，不是虞美人，比拚虞美人。滿盞之不卑不亢地說，繡花、納鞋功夫不行，劈柴、挑水的苦力，總得要人呀。

小魚兒滿臉青黑地說，男子漢、大丈夫，應該頂天立地、橫行江湖，做一個時代大英雄。若做一個樵夫、挑夫、夥夫、馬夫，不如趴在馬蹄水裏淹死算了。

滿盞之氣得一躍而起，如豹子般一聲嚎叫，一棍從天霹靂，竟然將三丈外一棵油鬆剖分兩半。一隻虎、滿天星、闖塌天、一鬥穀、掃地王、小闖王等一群將領紛紛跑過去察看，並一再誇讚，兄弟好功夫，恭喜闖王又得一猛將呀。

高夫人愛昵地望一眼小魚兒說，闖王，這孩兒有點功夫，就做你的親兵吧。

小魚兒紅著一張瓜子臉兒扭在一邊，羞愧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自成高興地說，要得。一隻虎、滿天星，立即在鼎龍山豎起大旗，接納逃散兵士，招募義勇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