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話說溫家兄弟從柏楊壩回到佛寶山，見滿家兄弟正在血洗虞家寨，也參與其中殺人放火、搶羊牽牛，不顧幾個夫人勸說，再一次下山繼續追殺虞家兄妹。滿家兄弟在山上無趣，也尾隨其後下山尋找虞家兄妹。不過，他們在都亭裏分道揚鑣了，溫家兄弟向北追殺，經龍橋峽穀、寒池大山、天坑地縫，過奉節夔門關，沿長江而下；滿家兄弟向東追殺，過施南、夷道、仙桃，剛進入武昌地界，便被張獻忠大軍捉拿。駝背哨總押解著他們厲聲說，分明是明軍探子，砍了！

滿鹽之急忙分辯說，將軍，使不得，使不得呢，我們都是善良百姓，哪裏是明軍探子呀？

駝背哨總又說，看你們衣服華貴、打扮時尚，不是明軍探子，也是搜刮百姓財產的大戶人家、明朝幫凶，同樣可以砍殺。

滿蓋之氣鼓鼓正想發作，被滿鹽之扯住他的衣衫說，將軍大人你看，我家兄弟是個啞巴，語言不通、交流無法，郞門做得了明軍探子呢？我們真是自耕自食的小戶人家，閑來無事出來玩耍，不想冒犯了天兵軍威，請將軍饒恕。

駝背哨總態度稍微和藹一點地問，你們都會做什麽？

滿鹽之笑著說，我們兄弟隻會下田做莊稼。

駝背哨總揮著手說，能做莊稼，就能挑水；能夠挑水，就會做飯，全部押到夥房幫廚。大王登基，大宴群臣，夥房正需要幫手呢。

滿家兄弟雖然叫苦不迭，但是為了活命，也隻得如此了。滿家兄弟幫大軍生火燒水、洗菜淘米，四處是張獻忠的兵士，想躲點懶都沒有機會，更莫說逃跑了。一天，滿蓋之氣憤地比劃著，意思是說，這等夥夫日子，郞門受得了？在佛寶山的時候，洗碗抹桌、燒火做飯，都是女人的事，哪個男人做得了？男子漢、大丈夫，應該上戰場去，真刀真槍地打殺一番，就是腦殼掉了，也痛快得多呢。

滿鹽之搖頭說，兄弟，我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尋找家父、追殺仇人，千萬不要節外生枝呀。

滿蓋之揮著粗大的拳頭表示，家父已去，不再尋找。而今我們兄弟，應該趁亂世做出一番頂天立地的事情來，衣錦還鄉、光宗耀祖，不能做個夥夫憋屈一輩子，讓溫家人恥笑。

滿鹽之有些生氣地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去時敲鑼送，回來白骨迎。”我們還是先穩住陣腳，找機會逃跑為上，不要把老命丟在亂軍之中了。

滿蓋之氣憤之極地表示，縱馬揮棍、戰場殺伐，流血穿眼、痛快豪俠，死了也是英雄漢，千秋自有後人說。

滿鹽之生氣地說，長哥如父、長嫂如母，一切聽從我安排，老老實實在軍營幫廚。

滿蓋之心有不甘地表示，我滿家有拿手的烹調技術，做幾樣好菜出來，什麽蓴菜湯水、蓴菜丸子、蓴菜粑粑，讓大西王嚐嚐。興許他一高興，就封賞我們一個掌旅、都尉官職，帶著兵士衝鋒陷陣，立功升職，做一個威武果毅將軍，然後衣錦還鄉佛寶山，氣死溫山霸那個老圈圈，奪了他的土司位。

滿鹽之放下手中正洗刷的蘿卜，在他耳邊小聲說，看眼前這架勢，李自成、張獻忠都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呢。到時候，官越大，死得越快；人越紅，死得越慘。要想活命，做一個老百姓最保險。

滿蓋之不相信地表示，你讀書不過兩三本，行走不過佛寶山，天下事不知一二三，郞門料定他們是兔子的尾巴呢？

滿鹽之笑一笑說，平日裏，你們去夫妻塘鳧澡了，難道我在屋裏扯起板凳睡大覺嗎？我也在學習周易八卦、孫子兵法、三國誌和滿家養顏術呢，雖然不精道，也懂一二三呀。

滿蓋之笑著表示，難道李自成、張獻忠就沒有看過《燒餅歌》嗎，一點希望沒得就提著腦袋造反了？

滿鹽之搖頭說，造反的人，大多是被逼迫的，“官不逼，民不反”呀，有錦衣玉食、房產連片的人參加造反嗎？你說的《燒餅歌》，並沒有直接預言他們的事，隻是通過現象分析研判。你想，李張二人同為高迎祥部下，本為義軍兄弟，卻水火不容、相互忌詬。大明朝還擁踞大半河山，他們卻兄弟內訌、搶奪地盤，可見目光之短淺；烽煙尚在烈烈燃燒，不去撲滅凶猛敵人，卻搶著登基稱王，可見心胸之狹隘。你說，這樣的大王能長久？這樣的朝廷能維係？跟著他們廝混，能有好結果嗎？

滿蓋之不服氣地表示，李自成比張獻忠名聲大、勢力強，我們找個機會去投奔吧，他肯定能坐擁天下。

滿鹽之冷笑著說，即或他們聯手推翻了大明王朝，李自成和張獻忠也有奪帝一戰。無論跟隨哪一方敗了，你就是四處逃竄的草寇；勝了，你就是魂魄不歸的野鬼。

滿蓋之氣憤地把一根大蘿卜摻在木盆裏，渾黃的水花濺起三尺高，全部落在一群人的臉上。隻聽駝背哨總厲聲罵著，格老子玩水花、磨洋工，拖出去痛打五十軍棍！

滿鹽之立即迎上去笑容可掬地說，哨總大人呀，我家啞巴兄弟看見您老人家來了，高興得腳後跟都笑岔了。這不，丟了蘿卜正要出來迎接大人呢。

駝背哨總一邊抹擦臉上的髒水一邊大聲吼叫著，把這個黑鼎罐和白豇豆帶過去，給你們打下手。

滿鹽之瞪大眼睛一看，嚇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被押解來的，竟然是他們兄弟，真是冤家路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