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家一路有話即長、無話即短，遇河淌水、逢澗過橋，過了夷陵、荊州、鍾祥，竟然來到襄陽城下，忽然一路大軍湧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了。一名都尉揮著大刀厲聲喝問，明軍探子，哪裏走！

虞冰人笑眯眯地問，我們是明軍探子，你們是哪路探子？大明天下，朱家天子，難道還有別家的臣民嗎？

一名哨總揮刀說，砍了，哪裏還有明朝不明朝、朱家不朱家？現今是李闖王的天下、李闖王的臣民。

都尉扇著綠色披風傲慢地說，一個跛子腳腳，帶著兩名貌美夫人，不是明軍探子，就是地主官宦，砍了，砍了！

虞和人立馬上前祈求說，原來是江湖傳聞、百姓翹盼“迎闖王，不納糧”的義軍呀，要砍殺也得等我們百姓把話說清楚噻，不能成為無頭無案的冤死鬼，到閻王那裏也遞不了投名狀，還辱沒了李闖王的浩天名聲嘛。

都尉怒目說，如果說得有丁丁點點兒道理，可以放行過去；如果扯到邊坡上去了，定當斬殺不饒。我大軍法律威嚴、軍容肅殺，絕不無緣無故傷害善良百姓。

虞和人抬頭遠遠望去，果然五色旗陣把襄陽城圍得水泄不通：前為黑旗陣，中為青旗陣，左為白旗陣，右為紅旗陣，後為黃旗陣，莫說明朝守軍，就是一隻麻雀也飛不走呀。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們本佛寶山土司地界虞家寨人氏，皆為善良百姓，從未犯科耍奸，這兩位便是我家妹子。隻因家父無故失蹤，兄妹相約出來尋找，不想冒犯了大軍天威，還請將軍諒解。

哨總輕飄飄如醉酒地說，有什麽值得尋找的呢，肯定是土司老兒殘害了呀。都尉將軍，給我百十兵馬，定將土司老兒擒拿，為窮苦百姓伸冤雪恨。

都尉低頭詢問，佛寶山有多遠？

虞和人估摸著說，川湖之界、川江之濱、三峽之鄰，少說也在千裏之上呢。

都尉忽然變臉說，大軍鏖戰、水泄不通，哪有千裏尋父之人呢？集中關押，等大軍破城審理再說。

虞和人兄妹被押解臨時關押所，一路上隻見傷兵遍地哀號、呻吟難忍、百般痛楚。虞和人對押送哨總說，將軍，得趕快治療這些出血熱傷兵呀。不然他們會死，你們也得傳染病死呀。

哨總輕蔑地說，明明是流行感冒，哪裏是出血熱呢？打胡亂說，小心把你嘴巴繚起。

虞冰人嘟著嘴巴說，我家哥哥是佛寶山有名的郎中，除了我家爹爹，再找不出第三人了，好兒姐姐的疾病就是我家哥哥醫治的呢。你要不相信就算了，讓這些兵哥哥等死吧。

好兒驚恐地點一點頭，算是回答。

虞和人進一步解釋說，出血熱和感冒有大致相同的症狀：四肢無力、惡心嘔吐、腹脹腹瀉，但是出血熱還有三紅、三痛呀。

哨總好奇地問，哪三紅、三痛呢？

虞和人扳著拇指說，臉紅、頸紅、胸紅，頭痛、腰痛、眼痛，同時周身起紅色斑點，像紅豌豆一樣巴滿身上。

哨總把長槍拄在地上驚奇地說，難道軍中數十醫官都是吃幹飯、拉稀屎的嗎，連三紅、三痛都沒有查問出來？

一名兵士點頭說，這位郎中說得很在理，我身邊許多兄弟都是這種症狀，發病幾天就死了。特別不能沾酒，沾酒即死，無一生還。

哨總和藹地問，可有治療藥方？

虞和人說，早期尚可治療，中期隻看造化，晚期不可治療。主要用雞爪連、一串金、金銀花、黃芩茶熬湯，再加幾滴神仙水，一日三次飲服，半月愈治。

哨總揮著手說，帶回去見製將軍。

李自成的軍隊分中、左、右、前、後五營，每營設立權、製、果毅、威武、都尉、掌旅、部總、哨總多個層級軍官統領。權將軍是大軍的統帥，製將軍是率營衝殺陷陣的先鋒。製將軍問清了情況說，隻要你醫治好了我營中成百上千出血熱將士，合夥拿下襄陽城池，一定給你重賞，還請示闖王派遣一支精銳大軍，千裏西征佛寶山，活捉土司老兒報仇雪恨，找回你家失蹤爹爹。但是，如果糊弄我天下無敵的義軍，你吃飯的家夥肯定沒有了。哨總，通曉全營，按照虞郎中的藥方，找藥熬湯、集體服用，有病治療、無病防禦。

哨總請示問，那麽跛腳郎中和他的倆妹子郞門處置呢，放了、殺了、關了？

製將軍笑著說，隻有委屈幾天了，和你們同吃同住。但是，一定要給我照顧好呀，特別是虞家倆妹子，明軍探子眾多，不要被擄掠了呀。

哨總會意說，如果跛腳郎中和虞家妹子少了一根寒毛、瘦了一圈皮肉，請製將軍割了我吃飯的夜壺腦殼。

虞和人當然知道，這明顯是軟禁居住，要想帶著倆妹子逃生，隻得另想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