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宗教遺風2

在利川,至今仍保存著佛事活動的寺廟也是有的,那就是位於建南鎮的王母城。

王母城是一座佛教寺廟,建在鄂渝邊界的一座大山頂上,四周懸崖峭壁,僅有西北一條小路可通,平時是很少有人上去的。利川市委辦公室的吳瓊出於好奇和攝影的需要,隨市旅遊探險協會的會員們一起去過王母城,並寫過一篇遊記,認為那是一個“險遠又奇特的地方”,而且認為那個地方“是必須去一次的”。但遺憾的是,我至今也沒能去成,曾向建南鎮黨委書記周崢嶸問起王母城的情況,她約我找時間上去看看,時至今日,卻還是沒能成行,隻在編輯《聚焦利川城》那本畫冊的時候,從一些攝影師交來的圖片和撰寫的文章中,間接地作過一些了解。

王母城始建年代不詳,但距今大約已有500多年曆史。500多年來,王母城雖經曆過起起落落,但香火一直在那偏遠的一隅斷斷續續地延續著,尤其是每年陰曆六月十九王母娘娘生日那天,鄂渝兩地邊界的信徒聚集到那裏趕廟會,人數多達數千,可以想見那該是怎樣一副熱鬧情形!從山下到山頂的寺廟,需攀登兩萬多級石梯,而且那石級狹窄得僅容一人通行,可以想見那該是怎樣一副虔誠的態度!不流一身淋漓的大汗,不經曆一番籲籲的粗喘,不下定決心,沒有堅定的信念,是難以到達王母城的,也許那正是王母城要建在那雲天相接的高山之頂的用意?

王母城寺院占地麵積不是很大,主要由大雄寶殿、雲台觀構成,分別供奉著牟迦釋尼和王母娘娘,實際上是一個佛道共敬之所。曆史上,王母城已經曆了兩次損毀、修複。目前正在進行中的這次修複已是第三次了,負責修複的是一位姓王的女士,王女士來自荊州,為了尋求一片心靈的寧靜和精神的慰藉,隻身來到鄂西深山之中,其行為的本身就充滿了禪意佛道噢。

利川城北兩公裏處,有一座龍泉寺。龍泉寺曆史上也是利川的一大佛教勝地,坐落在318國道東側的鐵爐寨上。鐵爐寨地勢奇特,一山突起,三麵懸崖,遠遠望去恰似一座巨大的鐵爐。清同治《利川縣誌》載:“明初,土人避亂作寨山頂,故名鐵爐寨”。寨頂稍平,有泉水從岩隙間湧出,清澈甘冽,清乾隆時寨頂建廟,名龍泉寺。利川解放初期,僧尼還俗,寺廟拆除。現在,鐵爐寨上仍可見到龍泉寺,不過那已非昔日之龍泉寺,而是人們出於旅遊的目的,於2004年在原有基礎上重建起來的。

我頭一次上去是在2004年2月的一個周末,早上起來看到的是一個潔白的世界,實在讓人興奮,便想出去走走,想了想,就決定上鐵爐寨去。那時候龍泉寺還沒有恢複起來,隻是聽說鐵爐寨作為一個待開發的旅遊景點,已經有人承包了,且正在著手恢複龍泉寺廟。

鐵爐寨三麵懸崖,僅有東南邊一條小路可達寨頂。離開公路,便開始沿著那條小路踏雪而上。雪花在我的周圍紛紛揚揚地飄舞著,像是為歡迎我的到來而拋灑的晶瑩的花瓣,讓我從那紛紛揚揚的情景中感受到了一種難以抑製的激動,從那厚厚絨絨的質感裏感受到了一種纏纏綿綿的溫馨。白雪覆蓋下的小路,隻是一條白得更加深沉的痕跡,依偎在山灣的懷抱,看不清哪裏是堅實的石墩,哪裏是鬆軟的泥窩,隻有憑著感覺和經驗,試探著一步步地前行。樹木靜靜地肅立著,雪花飄落的沙沙聲裏,各種鳥兒在樹上歡歡地跳躍著,或悠悠揚揚地鳴唱,或嘰嘰喳喳地低語,讓人感受到滿世界的和諧。在那種和諧裏,不知不覺就來到一座石門前停下,那道石門便是鐵爐寨的寨門,寨門由青石砌成,青石上布滿青苔,刀把粗的藤蔓攀爬在石門上,將一塊塊巨大的條石緊緊地攏在一起,使寨門更顯得古樸滄桑,結實堅固,透出一種厚重的曆史感。那道寨門是鐵爐寨上唯一保存至今的古建築了。

踏著積雪,穿過寨門,沿著一段橫路走去,大約二三十米的樣子,便見路的裏側樹著一塊石碑。石碑高不過一米,時間已將字跡風化得像久遠的記憶一樣模糊。據資料記載,龍泉寺僧尼傳承曆安、心、源、廣四代,時間長達百年之久。我停下來仔細辨認,識得碑主乃是當年鐵爐寨龍泉寺第一代和尚安元,卻是有碑無墓,碑基又有新鮮痕跡,顯然是不久前人們才將其立在那裏的。看過,再往前不到十米,下一段坡,又見一小小平台,平台上並排建有兩座墳墓,靜靜地躺臥在那裏,給人的感覺是安詳而悠遠。那兩座墓,一座是第二代和尚心德、心誠的合葬墓,墓碑係五廂抱鼓式組合,上雕唐僧、悟空、八戒、悟淨、小白龍取經及西天諸佛形象,刀法細膩,神態逼真,雖有破損,但依然不難辨識,碑頂陰刻“想似蓬萊”四個大字,保存完好。另一座則是第三代和尚源崇之墓,碑之形狀大小與心德、心誠之墓之碑大體相同,可惜碑頂已毀,散落墓前。第三代和尚源善、源法和第四代和尚廣貴、廣元、廣訓之墓在哪裏呢?我默然立於墓前,任憑寒風勁吹,思緒便也隨了那漫天飄飛的雪花飄然而去,一直飄向悠悠遠遠的無極裏去了。

沿著小路拾級而上,約二十米的樣子,便又來到當年廟宇所在地。據史料記載,龍泉寺係清乾隆年間始建,同治元年,寺廟被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部所毀,同治九年,源崇和尚重修龍泉,添買各業,裝修諸佛金身,一時間殿宇輝煌,香火旺盛。解放初期,寺廟拆除,僧尼還俗,佛像遺失。如今隻見一片廢墟,高低兩方平台上,基石縱橫,殘碑靜臥,草掩雪埋,卻仍能讓人感受到當年這裏佛事的隆盛,耳畔似有若無地聽見縹縹緲緲的誦經聲和木魚聲。我立於風中,思於風中,依稀聽得晨鍾暮鼓伴百鳥爭鳴,仿佛看見善男信女正虔誠跪誦……心裏也充滿了佛性禪意。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從天上飄落下來,融化成水,蒸發成汽,升騰入雲,再凝聚成珠,幻化成雪,飄然下落,如此循環往複……這不正是對佛教所謂生死輪回的生動詮釋嗎?

離開那片荒蕪廢墟,我沿著那道山脊爬去。山脊上長滿了雜木,有栗樹、九樁等等,樹不大,卻顯得樸拙蒼勁,看得出生長時間的久長,隻是由於山上土腳瘠薄,才沒能形成參天之勢吧。站在山脊之上,想象當年這裏古木森森、百鳥鳴唱的情景,我心裏禁不住湧起一股難以抑止的感傷。

踏著林間厚厚的落葉,低頭彎腰而行。那些飄落的樹葉,是歲月的棄兒還是曆史的書簡?山下汽車的轟鳴聲清晰可聞,而山上則顯得十分寧靜。山上山下,是兩個相隔久遠的世界噢。我走走停停,一路思緒,一路留戀。再次停下來,站在高高的山脊之上,望著遠遠近近的山山嶺嶺,隻見瑞雪紛紛揚揚,霧氣升騰卷湧,眼前的景象蒼莽雄渾,我的內心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東西隨霧飄然而動。這景象,好多好多年了,一直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山脊上沒有路,兩邊是壁立千仞的峭壁懸崖。我站在那高高的山脊上,在那呼嘯的寒風中站成一尊雕塑,任時間和風從眼前匆匆拂過,任光陰與雪從眼前悠悠飄去。在茫茫的飛雪裏,天堂和大地連成了一體。飛雪扮演著天地之間的信使,就像上帝之手,輕輕撫摸著我的周身和內心,我感到自己是立於天地之間,立於時間之間,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空靈,漸漸地飄起來飄起來,不知不覺地,也化作了一片輕盈美麗的雪花,隨了風的牽引,朝著茫茫的天宇飛去、飛去……

2004年7月10日,我再次登上鐵爐寨,看到那裏已被開發成一個旅遊景點,過去寺廟的遺址上已重新長出幾棟木質結構的房子,並營造了一些宗教氛圍,隻可惜弄得佛不佛、道不道的,也沒有專門的僧人和道長駐持,沒有和尚、道士在那裏修行、修道。不過建比不建好,至少那樓楣上“龍泉寺”三個大字還能勾起人們對一段曆史的回憶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