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時間的刻痕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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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川的土地上,似乎每一道曆史的風浪都會烙下深深的印記。
利川城的北門,是去重慶和本市柏楊壩、南坪、謀道、建南四個鄉鎮的出口,因此我是少不了要經常從那裏過路的。北門那裏曾有兩個池塘相連,像一副眼鏡的鏡片,因此人們叫那裏為連二塘。連二塘的一側有一道石壁,石壁上至今還完好地保存著一道摩崖題刻。題刻為依崖鑿岩而成的碑碣,高5米,寬4.8米。碑碣的內容並不複雜,總共不到十個字,碑中間陰刻楷書“太平塘”三個大字,每字八十厘米見方,字跡工整蒼勁,十分醒目;左上角陰刻20厘米見方的楷書“太平年”三字。那道題刻曾長期被土埋草掩,直到1957年冬才被文物考古工作者發現,經當時湖北省和恩施地區博物館鑒定,此題刻為元末白蓮教農民起義軍徐壽輝部屬留下的曆史遺跡,距今已有六百多年的曆史。湖北省人民政府於1982年12月,將其公布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是利川市重要的文物古跡之一。
題刻所書“太平塘”,即指崖前的連二塘;所刻“太平年”,是徐壽輝的年號。將那一題刻作為文物保護起來,自有它的道理。因為那幅看似不怎麽起眼的題刻背後,隱藏著一段烽火狼煙的曆史。
元至正十年(1350年),黃河決口曆時近六年而不得治,為害數千裏,致使民不聊生,人心不穩。當時黃河南北流傳開一首民謠:“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潁州(今安徽阜陽)人劉福通從中發現時機,鑿一石人埋於黃河故道黃陵崗(今河南蘭考東北),之後被整修黃河故道的工人挖起,“印證”了民謠的“真實性”,致使人心動搖。至正十一年,劉福通乘機聚眾起兵,以紅巾為號,自稱紅軍。接著,河南、安徽、江蘇、湖北等地的農民也紛紛起義,且連連獲得勝利,使天下形勢陷於動**。就在那年秋天,湖北蘄州(今蘄春)人徐壽輝與彭瑩玉、鄒普勝等人利用白蓮教組織起義,在蘄水(今湖北浠水)稱帝,國號“天完”,年號“治平”。至正十六年,即天完治平六年,天完平章政事倪文俊攻陷漢陽,徐壽輝隨之遷都漢陽,改年號為“太平”。次年,倪文俊想要殺害徐壽輝,事情敗露,被部屬陳友諒斬除。因為保駕有功,徐壽輝遂任命陳友諒接任平章之職。陳友諒出任天完平章之後,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相繼率兵攻克安徽安慶、江西南昌等地。超群的統率才能,驕人的戰績,得到了天完帝徐壽輝的賞識,也使陳友諒滋生了驕縱之情和勃勃野心。在攻陷江西南昌之後,徐壽輝隨之將都城遷移到南昌。陳友諒大事斬殺朝臣,並自稱漢王,大權落於陳友諒之手,徐壽輝雖為天完帝,卻已有名無實。至正二十年夏,天完帝徐壽輝終被陳友諒所殺,“天完國”滅亡,立國10年。陳友諒稱帝,建都武昌,國號漢,史稱陳漢。
元至正十七年(天完太平元年),天完大將明玉珍率部由巫峽西進,攻四川、陷重慶,並陸續占領川蜀之地。徐壽輝死後,元至正二十二年,明玉珍於重慶稱帝,國號夏,史稱明夏,年號天統。僅四年之後,明夏帝太祖明玉珍死,由他年僅10歲的兒子明昇繼位,年號開熙。而此時朱元璋已占領國內大部分地區,對西南農民起義軍采取進討與招降並用的策略。1368年,朱元璋稱帝,國號明,年號洪武。明洪武四年(1371年),朱元璋任命湯和為征西大將軍,率部水陸並進,大舉圍攻重慶。由於明昇年小,由母親彭太後臨朝,加之將相不和,明夏帝明昇於8月宣布投降,明夏結束,立國10年。
從明玉珍率部進入川蜀之地至明昇投降,利川所轄之地幾乎全部為明玉珍部占據,並在忠路一帶建立過“忠路宣撫司”等地方政權,在利川留下許多文化遺跡。太平塘摩崖題刻,雖經幾百年風雨剝蝕,但依然保存如故,字跡清晰猶新,無聲地向人們述說著那段滄桑的曆史歲月。
太平塘四周高山聳峙,綠樹疊翠。我站在山穀之間,立於綠蔭之下,凝視那默默無言的摩崖題刻,內心卻總是翻江倒海,感慨萬千,從那“太平塘”三個大字中,我讀到了一段段烽煙四起動**不安的曆史,聽到了一陣陣反抗壓迫追求和平的呐喊!和風習習,鳥語花香……當我從沉思中醒來,回到現實生活中時,看到的早已是一派人們安居樂業、社會欣欣向榮的祥和景象,隻是“太平塘”依然讓我思緒綿綿……
翻閱利川史料,行遊利川山水,讓我感到利川真是一本讀不完的書,一幅看不夠的畫。即使在利川呆上三年,也沒法將利川刻錄在石頭上的文化一一覽盡。忠路集鎮西南一公裏處的城池壩土司遺址,南坪集鎮東北二點五公裏處的南坪土司皇城古文化遺址,毛壩境內的施南土司遺址;甘溪山詹邈狀元墓及其故裏遺址,大量散落民間的墓碑及其碑刻銘文;團堡鎮官田壩甘氏宅院前的“泰山石屏”,謀道長坪牟家洞的諶家牌坊……每一處遺跡,都折射出一部滄桑的曆史;每一塊石碑,都記載著一串久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