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大炮啊!老七團從鬼子手裏繳來的!”當地老百姓,尤其是民兵吆喝著,歡叫著。
九二步兵炮像一頭小牛,趴在打場上。老百姓圍著它,像看猴子耍把戲,又笑,又議論,又伸大姆指。
其實,在炮兵眼裏,九二步兵炮並不是了不起的大炮,一O五榴炮、一二二野炮、一五五榴彈才稱得上大炮呢。
嚴昌榮團長心裏很想把這門九二炮留在團裏,但一想,團裏用九二炮,行動太不方便,隻好繳到旅部去。旅長陶勇也想留下這門炮,但需成立一個炮兵連才行,覺得不合適,這要請示粟師長。菜裕回電說:“九二炮及炮彈、馭馬不宜留你旅,望速送師後方。又師即將在日俘中成立反戰同盟,著你部鄭義文率你部日俘及敵工科有關人員隨九二炮來師參與此項工作。粟。”
陶勇隨即把鄭義文叫來,要他率日俘及科內有關人員隨炮去師後方,並派特務連一個班護送九二炮去師後方,不得閃失!
鄭義文隨即要沈特青、宋英、山野井保、鬆野覺跟他去師後方,並將斜橋戰鬥中俘虜的岡山次郎、江川幸雄、岸本三也帶去。
小分隊出發了。
鬆野覺得意地騎在拉炮的那匹褐色馬的背上,見著手中的鞭子,喝斥馭馬不要貪吃路邊的青蘆葦。馱炮彈的那匹馬老實地跟在後邊走。
山野井保像個新四軍老戰士,走在新俘虜岡山次郎、江川幸雄、岸本三中間,說這道那。尤其是與同學岡山次郎談得很親切談到小時候一道上學時的那些頑皮事,不禁笑起來。經過七八小時的跋涉,小分隊來到師後方。師後方設在黃海邊的瓊港一帶。後方和前方的氣氛就是不一樣。農民的場院裏,曬著傷員用的白被單,孩子們拿著紅纓槍在做捉漢奸的遊戲,鴨子在拍打著翅膀嘎嘎地叫著。一個打場上架著山炮,一群炮兵戰友在拔慢步。
警衛連的戰士在就近的另一個打場上練刺殺,傳來陣陣喊殺聲。遠處小學校裏,升起一麵青山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傳來悅耳的歌聲:
你是燈塔
照耀著黎明前的海洋;
你是舵手,
掌握著航行的方向
年輕的中國共產黨
你就是舵手,你就是方向
我們永遠跟著你走,
人類一定解放!
我們永遠跟著你走,
人類一定解—放!
這歌聲,鄭義文和宋英太熟悉了而且都會唱。來蘇中時間很短的沈特青對這首歌有點陌生,但他覺得這歌的旋律很好聽。
師後方的日俘收容所設在海邊的一個槽坊裏。
小分隊來到槽坊門前的場子,歇了下來。
師敵工部長兼蘇中軍區敵工部長白丁走出來迎接三旅來的鄭義文等人。
“老鄭,路上順利的吧?”白部長問。
“沿著海邊走,沒遇到情況。”
“讓同誌們休息一下,喝點水。”白部長叫夥房抬開水桶到場,一桶開水抬了出來鄭義文請護炮的一個班戰土喝水,叫他們吃過中飯回三旅去。
兩匹馬被老主人一江川幸雄和岸本三牽著在場子邊通著炊事人員端來一隻木腳盆,盛了淡水(海邊水鹹,淡水是從淡水塘裏挑來的),讓兩匹馬飲水。
九二炮趴著,岡山次郎用一塊抹布抹著擋板及身管上的灰塵。
白丁告訴鄭義文:“粟師長指示,把這門炮和炮彈、馭馬都交給山炮連。一會兒山炮連來人拉走。”
原來炮上的岡山他們,去不去山炮連?”鄭義文請示。
網山他們就留在收容所,山炮連有會用九二炮的炮手。”
話剛落,山炮連副連長帶著幾名戰士來拉炮了岡山他們隨即牽上馭馬,把炮彈馱子架到馬背上。副連長對白部長說:“我們拉走了!
白部長揮揮手。
炮拉走後,白部長叫鄭義文他們住下來。
日俘收容隊隊長韓龍,是福建的老紅軍,他說的是難懂的福建話:“哪位是三旅的鄭科長?”
"我是。”鄭義文說.
鄭科長,你和白部長住一屋。你們來的一位女同誌和師敵工部女同誌住一屋。兩名日本同誌和三名日俘住一間大房子,你們來的一位副科長沈特青向韓龍表示,他和日本同誌及三名日俘同住一屋,好和他們說說話。
這正合白丁、鄭義文的想法。
沈特青當場用日語對山野等人說:“我和你們住在一起。”
山野等人表示歡迎。
住宿問題就這樣安排好了。
這個糟坊,原是釀酒的,抗日戰爭爆發後歇了業,隻剩下幾隻大缸狼藉在院子裏。十幾間茅草泥牆屋被日俘們收拾得很幹淨。一間廚房裏飄出來蔥油香,誘人咽口水。
鄭義文住進白部長住的那間屋,隨即,白部長和他談起工作來。
白部長拿出一本日俘花名冊交鄭義文看。
花名冊上登記了十一個人的名字。有幾個是一旅的俘虜,有幾個是二旅的俘虜,還有幾個是新四軍軍部敵工部介紹來的,他們是濱中政誌、香河正南、田佃作造。
“濱中政誌幾人是皖南軍部收容隊的,皖南事變前,他們提前來到蘇北。今次軍部讓他們來一師,參加蘇中支部工作.老鄭,你不是在皖南軍部的嗎?說不定認識他們。”白部長說。
鄭義文說:“我是一九三九年十月離開皖南軍部的,我在軍部敵工部當秘書時沒有見過日俘。沈特青一九四O年還在軍部敵工部,他可能認識他們白部長說:“軍部敵工部派來了濱中政誌等骨幹,三旅山野井保、鬆野覺參加了新四軍,一旅、二旅的日俘經過教育,也有所覺程,現在我們成立反戰同盟蘇中支部的時機已經成熟。所以粟師長指示盡快成立,而八路軍各師成立日俘反戰組織比我們早多了。我們加把油,在開展活動上,爭取後來居上。”白部長很有信心。
這白丁,又名徐平羽,江蘇高郵人,蘇北口音重,一九三O年加入共產黨,當過新四軍戰地服務團秘書長、副團長,後來當陳毅的秘書。但論年齡,他一九O九年出生,比鄭義文還小兩歲,他知道鄭義文在皖南軍部時是林植夫部長的秘書,雖然兩人不相識,但他心裏很尊重鄭義文。
“老鄭,粟師長指名要你來,是要你為成立蘇中支部多出主意,參與做好工作。你先考慮一下,成立蘇中支部要做哪些工作,拿出個方案來。
鄭義文謙遜地說:“我聽白部長的。白部長要我出點主意,我可以談點想法。”
鄭義文先向白丁說了說正麵戰場成立日俘反戰組織的情況.
桂林、重慶成立組織時,英國合眾性、美國史沫特菜、塔斯社記者、法國《人道報》記者都爭先向全世界作了報道。我是從香港搞來的大後方報紙上見到這些情況的。我把西南支部的成立宣言從報上剪下來,這次也帶來作參考。”
接著,鄭義文說了說成立日俘反戰組織之前要做的一些工作。
先進行一次反戰教育。要指定一兩位可作支部長的日俘考慮成立辦法。這個支部應由日俘自主成立,我們隻作協助。醞釀工作做好後就可以開會選舉支部班子。成立時要通過宣言。成立大會如能請到粟師長來講話就更好了。還有,請蘇中《抗敵報》來記者采訪,作些報道。
白部長以讚賞的口氣說:“就這樣辦。請粟師長講話,請《抗敵報》來記者,這事由我辦。—老鄭,你就抓成立組織前的各項準備工作吧。”
鄭義文說:“白部長,你看指定哪兩位日俘做支部長的人選呢?我們內定下來,可請他們考慮成立辦法和起草支部成立宣言。
白丁說:“軍部介紹的三名日俘中,濱中政誌素質較高,反戰覺醒意識也較強烈,他可算一個。—你們三旅的兩個日俘中可以挑,你看挑哪?”
鄭義文想了想,說:“山野井保是日軍少尉,大學生,覺悟尚好。日本人等級觀念重,做支部長人選最好找擔任過日軍軍官的人來做。鬆野覺是上等兵,中學生,當委員可以,當支部長嫩了些。”
“那好,就內定濱中政誌、山野井保為支部長候補人。”白部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