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是老百姓在祭祖。今天是冬至,老百姓把冬至叫作‘鬼節’,家家要燒紙的。”鄭義文告訴兩個日俘當地的風俗。
他們沿著海堤往南走。
宋英追了上來。“鄭科長,兩套黃軍裝交給婦抗會給洗了。她們不想洗,我說洗好了日後我們可以裝扮成鬼子進據點迷惑敵人,她們這才笑著搶去洗了。”
鄭義文說了一聲“好”,但對宋英當著兩個日俘麵說“鬼子”覺得不合適。
宋英跟在三個男人後邊走。
山野井保向堤內望望,又看到了那兩個小男孩騎在牛背上在放牛,心想,今天你們認不出我是“鬼子”了吧!
哪知兩個小孩記性好,又在不遠處指指戳戳議論:“咦,那天穿黃衣服的鬼子今天怎麽變成新四軍了?”
既然兩個鬼子已變成新四軍,兩個放牛娃失去了圍觀的興趣,隻把小手搭在額頭上,對鄭義文、山野井保等人張望了幾眼。
山野井保對鬆野覺說:“那天罵我‘鬼子’的就是這兩個小家夥。
鬆野覺苦澀地一笑。
“山野君,西南反戰同盟去昆侖關前線喊話的剪報,看了吧?”鄭義文把話題慢慢往正題上引。
“看了。”山野井保平靜地說。
“你說說看法。”鄭義文說。
“鄭長官,我想聽聽你的看法呢。”作為日俘,山野井保竟然要請鄭義文先談,這使鄭義文始料不及,但鄭義文細想一下,這正是十幾天來他做兩個日俘思想工作的一個成果。山野井保在鄭義文麵前不再把自己放置在“階下囚”的位置上,而開始把鄭義文看作可以作思想交流的一個朝鮮朋友。
好,我先說說我的看法。”鄭義文樂意趁機宣傳,以啟發山野和鬆野。
“西南支部組成工作隊應中國軍隊邀請去昆侖山前線向日軍陣地喊話,是值得讚許的,也符合國際公約的規定。國際公約規定,交戰一方俘獲對方人員後不得讓俘虜參加軍事行動。西南支部工作隊開赴昆侖關前線,不是手持武器與日軍作戰,而是以廣播形式宣傳日軍不要為日本侵略政策作肉彈,當炮灰。我以為鹿地亙先生的這一做法值得我們新四軍借鑒。三名日本同誌不幸殉難,中國方麵開追悼會,並獻上祭文,頌稱‘聞者哀悼,風悲日昏,英靈不滅,長存永生”,讀來令人感動。被侵略的中國人民把反戰的被俘日軍士兵視作同誌,並對殉難者授予榮譽,我作為朝鮮人,對此表示讚佩。我的這些看法,未知山野君以為如何?”
山野井保頻頻點頭。“鄭長官,我讚成你的看法。我把三名工作隊員罹難,中國方麵開會悼念,並獻祭文的情況講給鬆野覺聽,鬆野覺聽後要流淚了。”
鄭義文轉臉看鬆野覺。不等鄭義文開口,鬆野覺跨前一步,以要求的口氣,向鄭義文表示:“鄭長官,現在我的傷口已經好了,我要求參加新四軍,像西南支部的覺醒了的同胞那樣,參加做對日軍的宣傳工作,不知新四軍能不能批準?”
鄭義文沒有想到,鬆野覺這麽快提出這個要求。當然,這是鄭義文所期待的。
“鬆野君,”鄭義文喜形於色地說,“我歡迎你提出這個要求,而且我很希望你就在我們三旅敵工科工作。
鬆野覺興高采烈地聳了聳寬闊的雙肩,“我很願意跟鄭長官在一起。”
鬆野覺的這一舉動,對山野井保無疑是個挑戰。鬆野覺要求參加新四軍,他山野井保能不能也提出這個要求?山野井保自感,自己是日軍的少尉軍官,不是士兵,新四軍能否接受一個被捕的但卻開始覺醒的日軍少尉軍官加入新四軍呢?
善解人意的鄭義文,覺得此時是做山野井保思想工作的好機會。“山野君,你是日軍的下級軍官,隻要你願意參加做對日軍的宣傳工作,我同樣十分歡迎。不久的將來,蘇中成立日本人反戰同盟支部時,隻要你願意,你可以去蘇中支部工作。當然,這些我說了還不能算,這要得到陶勇旅長批準才行。”
山野井保的目光顯得興奮而滿意。
這時,海堤上出現三匹戰馬,飛馳而來。
鄭義文老遠就認出,騎在棗紅色川馬上的是陶勇旅長,陶旅長身後兩個騎馬的是警衛員。陶旅長來得真是時侯,鄭義文正要請示陶旅長兩個日俘能不能留在敵工科。
來海上後方看望傷員的陶勇,也認出了敵工科長鄭義文。陶勇也要找鄭義文,問問兩個日俘的傷口好了沒有,對他們教育改造得怎樣了?陶勇希望自己指揮的第三旅,能有幾個日俘隨軍,打仗時可以叫日俘喊喊話,對日軍展開攻心戰。
棗紅色川馬由疾馳轉為緩行,嘀閣嘀閣地朝著鄭義文等人走過來。
“陶司令!”鄭義文笑著迎上去。陶勇原是第三縱隊司令,縱改編為三旅,陶勇改任旅長兼蘇中軍區四分區司令,所以鄭義文直喊他“陶司令”。
老鄭!”陶勇邊招呼邊下馬。
鄭義文向陶勇敬禮。
陶勇還禮後,牽著戰馬問鄭義文:“兩個日俘傷好了吧?
“ 好了。”
“教育改造得怎樣?”
“成效明顯,他們表示要參加新四軍。”
“那太好了!我批準他們留在我們三旅敵工科。”
兩人來到山野井保和鬆野覺麵前。
“他叫山野井保,日本明治大學畢業,在十二旅團的軍階為少尉;這個叫鬆野覺,是山野井保分隊的上等兵,應征前是廣島船廠工人。”鄭義文向陶勇介紹了兩個日俘。
陶勇看著兩個穿上了灰軍衣的日俘,問:“你們願意回十二旅團山野井保畢恭畢敬地向陶勇行禮,用中國話回答:“報告陶司令閣下,我不回十二旅團,我要求參加新四軍對日軍作反戰宣傳!
陶勇讚賞地說:“中國話講得不錯嘛。”
鄭義文在旁介紹:“山野井保在日本學校北京話專業學習過。”
陶勇點點頭,拍拍山野井保的肩頭,說:“小夥子,我歡迎你參加新四軍,我批準你在我三旅協助鄭義文科長對日軍開展攻心戰。”
“哈依!”山野井保立正。
“你呢?”陶勇目光轉向鬆野覺。
“報告司令閣下,我也要求參加新四軍!”
“你是廣島工人?”
鬆野覺立正答:“是廣島工人。”
“工人好!新四軍就是工人農民的隊伍。”陶勇也拍了拍鬆野覺的肩頭,“小夥子,我批準你取得新四軍軍籍,在鄭義文科長領導下對日軍做攻心戰。
鄭義文在一邊翻譯。
鬆野覺畢恭畢敬地立正:“哈依!”
兩個日俘的去留問題處理好後,陶勇對在一邊站著的宋英說,小宋,你也隨鄭科長回前方去。—日語學得怎麽樣了?
宋英紅著臉向陶勇敬禮。“日語簡單能講幾句。”
你是敵工幹部,隻會講幾句可不行,你要向你們鄭科長多學習日語。”陶勇說得認真。從目光有點詭秘看,他像要撮合鄭、宋二人的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