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羊的秀秀

秀秀年輕的時候長得很漂亮,又白又嫩的蘋果臉,兩汪深深的酒窩很惹人喜歡。因此,上秀秀家提親說媒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說成的。人家都說秀秀要求高,一個屬羊的大姑娘,又在福利廠工作,沒缺胳臂不少腿的和殘疾人在一起幹活,身上有 “暗病”也說不定。其實並不是秀秀要求高,而是那些提親說媒的人提的實在沒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小夥子。秀秀覺得她一朵鮮花不能插在牛糞上。

秀秀在廠裏和阿誠很合得來,阿誠是個個子高挑的俊小夥子,自修大學的畢業生,還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惜這阿誠是個弱視殘疾人,幹活時秀秀總是悄悄地照顧他,把一些費眼力的細小活搶著幹了,阿誠則把一些髒活累活攬了下來,兩個人漸漸地成為知心朋友。

後來阿誠當了廠長的秘書,廠裏有突擊生產任務時,阿誠就去叫幾個工人晚上來加班。因為秀秀的家離廠很近,阿誠就經常上秀秀家去叫秀秀加班。秀秀的父親總是坐在堂屋裏喝茶抽煙,見了阿誠就嘿嘿地笑。阿誠笑著問:“秀秀爸,秀秀在家嗎?”

“在的!”秀秀的父親是個殺豬師傅,說起話來嗓門又大又破,簡直和罵人沒有什麽區別,“在的!打也打她不出呢!26歲的大姑娘了,還是賴在家裏不肯嫁出去,她臉皮厚了,包毛筍殼了,我這張老臉卻沒處放!”他嘴裏邊吼邊抓起阿誠的胳臂往裏屋走,阿誠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是靦腆地笑笑。

秀秀正坐在床邊打毛線衣,見阿誠進來,就示意他在床邊坐。阿誠沒有坐下,說廠裏要加班,得馬上去。秀秀二話沒說,攙扶著阿誠就往廠裏走。阿誠也沒說話,他心裏很難過,他覺得秀秀怪可憐的。

有一次,他終於問秀秀,“你爸在家裏經常這樣煩你嗎?”秀秀沒有回答。兩人走過一條僻靜的小巷時,秀秀見路上沒人,就輕輕的拍了幾下阿誠的後腦勺,說:“你神經,你傻瓜!”

後來,一位來自上海的眼科名醫到市人民醫院巡診,秀秀就攙扶著阿誠去求醫。阿誠心裏想,如果眼睛治好了,一定要娶秀秀做老婆。可是那名醫看了以後卻說,要治好阿誠的眼睛很難。秀秀就偷偷地抹眼淚。

後來秀秀有了對象,那男人把秀秀調出了福利廠,從此阿誠再也見不到秀秀。過了好多日子,阿誠突然接到秀秀的電話,她告訴阿誠,那男人原來是離過婚的,她不想嫁給他。阿誠想說,秀秀,你嫁給我吧。但阿誠終於沒有說出口,因為醫生說過,他的眼睛要治好很難。秀秀聽不到阿誠的回答就哭起來,阿誠真不知道怎麽對秀秀說好。過了好一會,哭聲停止了,因為電話掛了。

這天夜裏,阿誠做了個夢,夢裏的阿誠又去秀秀家叫秀秀加班,秀秀父親照例坐在堂屋裏喝茶抽煙,見阿誠就嘿嘿地笑,阿誠問:“秀秀爸,秀秀在家嗎?”“在的,打也打不出去呢,26歲的大姑娘了還是賴在家裏不肯嫁出去,她臉皮厚了,包毛筍殼了,我這張老臉卻沒處放!”阿誠說,“秀秀這麽好的姑娘,總得挑個好一點的小夥子。”“誰不想挑個好的?她挑人家,人家還要挑她呢 !一個屬羊的大姑娘,哪個好小夥子要? ”“那就把秀秀嫁給我,您同意嗎? ”“同意 !百分之百同意 !”可我是殘疾人啊 !” 你甭說了,你要,就把秀秀娶了去。”阿誠一陣高興,夢就驚醒了。

從此, 阿誠再也沒有見到過秀秀。

直到許多年以後,阿誠突然接到了秀秀的電話。秀秀告訴阿誠,說廣州一家醫院發明了治療阿誠那種眼疾的新技術,她一定要帶他去求醫。阿誠真是好感動,終於大著膽子說:“秀秀,等我的眼睛治好了,一定娶你!”

秀秀聽到這話卻傷心地哭起來,“我等你這句話已經等了這麽多年,如今我已經是個離過婚的人了……”

阿誠說:“秀秀,秀秀,我一定要娶你 !”

秀秀沒有回答,隻是哭。阿誠隻是一個勁地叫著要娶她。後來哭聲終於停止了, 因為那頭電話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