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然一瞬間

看海

經人介紹，山裏姑娘梅子在嫂嫂和父親的陪同下，到海塗來相親。小夥子名叫海堂，中等個兒，長得方方正正的；家裏造了新房子，明明亮亮的。梅子心裏滿意，隻覺得自己差了一截。

梅子、海堂和雙方家人都坐在堂屋裏，一邊吃桂圓氽蛋、嗑瓜子，一邊扯閑篇。聊了一會兒，雙方的陪人都瞅著這兩個主兒看著順眼，說話也投機，便變著法兒一個個地溜了。有的說上廁所，有的上灶間，有的去幫著拿什麽東西……當梅子和海堂發覺屋子裏剩下他們兩人時，心裏突然都緊張起來，臉孔一陣發熱，話也說不出了。這樣麵對麵默默地坐著，就像有人在給他們拍照相似的，不知道該怎麽坐，兩隻手該怎麽放才好。

這樣羞羞怯怯地坐著真難受死了，還是梅子勇敢，先打破了沉默。她問海堂；這兒離海遠嗎？

很近，就在這後麵。你……你見過大海嗎？

沒見過。

那我們一起去看大海。

當這兩位剛剛相識的年輕人登上攔海大堤時，那浩瀚無際的大海就展現在梅子的麵前了。威猛的海浪野獸般地吼叫著，搏擊著，扭打著，直至撞得粉身碎骨，將水沫拋向空中……梅子看得心驚肉跳起來。在大海麵前，她覺得自己猶如一棵渺小而柔弱的小草。

這時，兩隻海鳥從浪尖上飛來，象一對戀人親密無間地棲息在大堤邊的一塊石頭上。那深綠色的羽毛上有星星點點灰黑色的花斑。啊，多麽好看的一對海鳥呀！

你喜歡嗎？海堂問她。

喜歡！

我去把它們捉來，送給你。

她點點頭。

海堂正要去捉，她又把他叫住了，別……別，你別去捉它們了。

為什麽？

你看，它們正在談戀愛，說悄悄話呢！

海堂笑了。梅子也抿著嘴笑起來。

這時候，一位五十開外年紀戴烏氈帽的漢子，輕手輕腳地朝那兩隻美麗的海鳥走過去，突然縱身一躍，猛撲過去，抓住了一隻，另一隻驚得騰空飛起。

烏氈帽漢子顯然很懊喪，兩隻賊溜溜的眼睛還盯著那逃脫的一隻，企圖也把它抓住。

那海鳥在天上盤旋著，嘰嘰喳喳地叫著，不肯離去。

梅子走過去，問：捉住它幹嘛？

賣錢唄，這是一對少有的海鳥，如果都抓住，拿到花鳥市場上去，說不定還能賣大價錢哩！

可是，你隻捉住了一隻，還有一隻會悲傷死的。

哎呀，管它呢！烏氈帽漢子說著，便順著堤坡往回走。

梅子急了：哎，你別走！

啥事？烏氈帽轉過臉來。

把你手裏的那隻鳥賣給我。你要賣多少錢？

不多不多，二十塊。

給！梅子將兩張十元鈔甩給他，然後將那隻海鳥小心翼翼地接過來，等烏氈帽走下堤坡，她才將這美麗的小鳥放飛了。

海堂看到這情景，有些情不自禁了，他一把擁住梅子：我……我從心裏愛上你了！

梅子驚慌地掙脫出來：我長得很醜。

但你的心很善良。找對象漂亮不漂亮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善良不善良。

可是，善良的人往往要吃虧。

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聽到這話，梅子覺得眼眶有些濕潤。淚光裏，她依然凝視著那兩隻已經飛遠的海鳥。它們飛到海的那邊，還會遇到什麽呢？

海堂拉拉梅子的手，我們回去吧，在大海的那邊也有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