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粉紅色的遭遇
我們做生意的真是天曉得，提貨時說得要多硬就有多硬。三天，三天內肯定把餘款匯進來，我們講究的就是信譽，沒有信譽，咱們今後怎麽合作？你聽這話說得多在理。說這話的是劉總經理，如今三個月過去了，那筆僅僅隻有28600元的欠款連個影兒都沒有了，劉總經理的手機也關了機，或者說改了以前的手機號碼。無奈之下我隻好到千裏之外的這座城市裏來走一趟，可是，到了這座城市卻依然找不到劉總經理，我隻好一不做二不休，在劉總經理公司旁邊的一個小旅館裏住了下來。住在小旅館裏閑得沒事可做，有位服務員告訴我，離城市80多公裏外有一個非常好的風景點——瑤池山旅遊度假區。你難得到這裏來一趟，不去看看瑤池山的美景，肯定要後悔。
呆在小旅館裏閑得無聊的我馬上被說動了心，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往瑤池山，先乘公交車出東郊，然後在那裏乘去瑤池山景區的專車。我從公交車上下來時覺得自己下麵有些急鼓鼓起來，而去瑤池山的專車需要行駛兩個多小時，為了消除後顧之憂，必須在這裏先解決一下問題。於是，我就在這鄉野裏急急地尋找著廁所，找了好一會都沒有找到，我隻好向一位農民打聽。老農指指不遠處的一個茅草棚說，那就是廁所。
我鑽進茅草棚，隻見裏麵是一隻大糞缸，又髒又臭。但我們男人自有男人的優勢，站在離大糞缸半米遠的地方那麽一瞄，就解決了。我鑽出茅草棚，還沒走多遠，就迎麵碰上了一個婷婷玉立的美貌女郎，她朝我莞兒一笑，然後像發現新大陸似地突然叫了起來，“袁斌，你怎麽在這兒？”
“你……”一個陌生女郎竟叫得出我的名字，我感到很奇怪。
“你怎麽啦？你不認識我了？”
“我確實記不起來了……”我有些尷尬。
“咯咯咯咯……”她笑彎了腰，便往我身上扶了一把，“哎，袁斌，這地方哪兒有廁所？”
“喏，那就是！”我指了指茅草棚。
她便朝那茅草棚走了過去，然後又倒退了幾步，轉過頭來悄聲問我：“是女廁所嗎？”
“不分男女，裏麵隻有一隻糞缸。”我說，“如果你感覺到不方便的話，我就在外麵替你守著好嗎？”
她點點頭，終於大著膽子進去了。我忠實地站在茅草棚外麵，把一個個前來方便的男同胞擋開：“哎，對不起，裏麵有女的……”
我這樣守了好一陣子，卻還不見她從茅草棚裏出來，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輛又一輛開往瑤池山景區的專線車開來，停下，開走。可是，茅草棚裏麵的她還是沒有出來。我想，她會不會掉進糞缸裏麵去的呢？那是一隻很大的大糞缸啊！有半隻是埋在地下的，如果一個弱女子一不留神掉了進去，要爬出來就很困難啦。我真想走進去瞧瞧，卻又沒有那膽量。
又過了好一陣子，她才從茅草棚裏鑽了出來，從茅草棚裏鑽出來的她簡直象換了個人，原來她換了套紫羅蘭的袒胸套裝，很簡約的那種，而且那麵料具有一定的透明度，看上去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誘人的魅力。我心裏暗暗感激那隻又臭又髒的大糞缸。
她卻非常感激我，說是因為出了點意外讓我守了這麽多時間，實在對不起。這時又一輛開往瑤池山的專線車靠站，她就拉起我的手往車上跑。
“你也去瑤池山？”我問。
“到這兒來候車的人，沒有不去那兒的。”她說著便搶先買了票。我趕緊說：“怎麽能讓你付錢呢，還是我來吧！”我於是將一張百元鈔塞到她手裏，她卻執意不收。“你這人怎麽這樣？下次我還想叫你請客哩！”
“行，我請客！”我說。
“一言為定喔！現在先吃我的好嗎？”她從手提包裏拿出點心和飲料與我分享。我一邊吃一邊不時側過頭去悄悄地看她。
“你老看我幹嘛？還想不起來？”
“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你再看看，大膽仔細地看！”
“可是，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啊？”我為這句話自己給自己喝彩。
“你就叫我圓圓。”她回答得很平靜。
“圓圓肯定是你的小名，那你的學名呢？”
“這個嘛，說出來肯定讓你記起來了，不能說，你就叫我圓圓。”
……
和美女聊天，時間也過得夠快，一眨眼功夫，車子已經到了。下了車，我就趕緊去買門票，卻被圓圓攔住了，悄聲說，“不用買門票，把門的老頭我認識。”
圓圓就挽著我的手臂，走到老頭的麵前說，“牛伯伯，這是我老公，讓我們進去啊？”過了那道關卡，圓圓才回過頭來說，“請你原諒啊，為了省幾個門票錢，你就暫時當一回我的老公吧！”
接著是乘車去山頂，我再次搶先去買票，卻又被圓圓攔住。我說，“這回你可不能再把我當你老公了啊！”
“那你想當什麽？”
“我就當你的舅舅吧！”
“你倒好，還想當我的長輩啊？不行，不行！你繼續當我的老公。”
乘纜車到了山頂，原來瑤池山因為山上有一個天然湖泊而得名。湖邊風景幽美，奇岩嶙峋，旁邊還有一個山洞，名叫臨仙洞。
我和圓圓坐在湖邊的草地上，圓圓說，“相傳這是仙女們沐浴的瑤池。”
“那洞呢？”我故意問。
“大概是仙女們更衣的地方吧？”圓圓說。
“你也想當一回仙女嗎？”
“想啊！”圓圓說，“可是遊泳的水平太差了，你願意和我一起遊泳嗎？”
“我真是太願意了！”
我和圓圓就這樣手拉手走進了臨仙洞，洞內很狹窄，不同顏色的燈光映射出迷離奇幻的氣氛，洞壁的岩石齜牙咧嘴著，陰森而幽深。圓圓說，“袁斌，你快給我留心一個更衣的地方吧！”我就很用心地尋找起來，找著找著，卻總找不到合適的旮旯處。越往裏走，遊人越來越多，洞域也開闊起來。猛回頭，卻不見了圓圓。我等了好一會兒，仍然不見圓圓從後麵追上來。我隻好往回走，沒走幾步，就見穿著比基尼泳裝的圓圓從岩縫裏露了出來，她把手裏的泳裝塞給我，說，“快換上，我在湖邊等你！”說著，那身影又隱沒在嶙峋的岩石叢中。
我又努力地回憶起來，到底在什麽時候什麽地方遇見過她。但不管我怎樣拚命地回憶都毫無結果。我想，如此美貌的女郎，要是曾經相遇過，要在我的記憶裏徹底抹去簡直是不可能的。那麽，是她記錯了我？也不可能，她連我的名字都叫得出，怎麽可能認錯呢？
我這樣苦思冥想著，不覺已走到了湖邊。早已沉浸在湖水中的圓圓一把將我拖了下去，“快幫我遊泳嘛！”
湖水並不算很深，湖底鋪著一層沙子，水是很清澈的。我就用手托住圓圓的身子，讓她在水中魚一般地扭動著，那白嫩滑膩的肌膚，在碧澄的湖水裏閃著光亮，於是我不由得想起了安徒生童話裏的美人魚。現在，這條純美無比的美人魚就在我的手裏遊動著，我的腦海裏突然產生奇思怪想，我想如果這條美人魚沒有用手托住她，她會變成……我托著她身體的手突然抽了回來，也許是太突然了，她喝了一口水，而且四肢在水中拚命地掙紮起來，我趕緊撲過去拉住她，她雙手拚命地揪住了我的脖子。“你真壞！”
接著，她的雙腳也箍住了我的大腿，好象我是一棵大樹。於是，我隻好給她搔癢，她也用同樣的方法還擊。於是，我們在水中做著這樣的遊戲，我們還踩著從岸上傳來的音樂的旋律在水中跳舞，然後是在水中玩捉迷藏。一直玩到夕陽西沉，我們才從湖裏爬起來。
於是，我決定要好好地給圓圓請客。圓圓抿嘴不說話，那疲憊的身體依附在我身上好似無骨。我攙扶著她慢慢地朝前走，前麵有一座宮殿式的建築凸現在山中，名叫瓊樓玉宇大酒店，樓內全部仿古布置，豪華典雅，如夢似幻，恍若進入了紅樓夢中的太虛幻境。我和圓圓剛剛坐定，服務生就遞上菜單請我們點菜，我接過菜單請圓圓點，圓圓卻非要我點不可，並說隻要我點的菜她都喜歡吃。菜單上全是仙界才有的名詞，如 “仙桃羹”、“銀河金鯉”、“瑤池對蝦”、“吳剛桂花酒”等等，我胡亂地點了一大桌，便和圓圓暢飲起來。我始料未及的是，圓圓的飲酒水平還真不俗，她頻頻與我幹杯，我隻好挺身奉陪。一個壯年漢子怎甘在一個年輕女子麵前敗下陣來?幾杯下肚已感到有些頭重腳輕，如夢似幻，怕這樣下去難免會出洋相，便大聲一呼：“服務小姐，結賬！” 服務生馬上走了過來：“先生，一共八隻菜、三瓶酒、兩盤水果、兩盆飯，合計688元8毛。”
我趕緊從錢包裏數了七張百元鈔遞過去。
那服務生卻搖搖手：“先生，真對不起，本大酒店是涉外旅遊飯店，一律以美元為結算單位。"啊，我差點叫出聲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這餐晚餐如果用人民幣支付的話要五千多元啊！我一個出來討債的人，身上哪有這麽多錢啊！此時此刻，我真是急得渾身哆嗦，頭冒冷汗，不知如何是好了。就在我感到十分難堪之時，圓圓瀟灑地從提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了過去。
謝天謝地。
此時此刻，我不知道對圓圓說什麽好了。我低下頭去假裝酒喝醉想嘔吐的樣子，並且拚命地讓喉嚨裏發出“噢！噢！”的聲音。
圓圓趕緊過來給我捶背，然後把我扶起來，輕聲說：“袁斌，玩了一天，你累了吧！你該休息了，今晚我們就在這裏住宿吧！”
在這裏住宿，我真是求之不得！但我連連搖頭，心想，一餐晚飯已讓圓圓破費了五千多元，在這裏住宿一晚，也少不了五千八千的，我哪來這麽多錢？難道再讓圓圓來支付？
“我們還是回去吧！”我說。
“由我陪著你，不會讓你孤獨的。”
“今天晚上我還有事……”
“這麽難得的機會你就這樣放棄了？”圓圓顯得有些不高興 。
“真是抱歉，我晚上真的有事要去辦。”我違心地說。
走出瓊樓玉宇大酒店，外麵已是一片漆黑。走在蜿蜒起伏的山野裏，兩條腿像裝了彈簧似地發顫。圓圓緊緊地挽著我的胳膊，唯恐我摔倒。“我讓你喝多了，別生我的氣啊？”
“哪裏，哪裏。”
我們乘纜車下山，然後坐專線車回城。車子在夜霧迷蒙的山野裏行進，如馳進一個夢裏，而圓圓，分明就是我的夢中情人。她長得是那麽楚楚動人，又對我那樣溫情脈脈，還為我花了那麽多錢。而我卻連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遇見過她都記不起來，我真笨啊，對這樣一位美人竟在記憶中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莫非，她原來是個醜女，經過整容以後才“打造”成這樣美麗的？但這似乎也不可能，因為她的美麗是顯得那麽自然天成。那麽，也許我正做著一個夢?
我使勁地朝自己的大腿上擰了一把：“嗬喲 ！”
“你怎麽啦?”
“我怕自己睡著了。”
“你沒有啊。”
“我現在不是在做夢嗎?”
“不是的，你看我不是坐在你身邊嗎?”
我用手摸摸她，又聞聞她的氣息，感覺是真實的，確實不是做夢。
圓圓笑起來：“你呀，真是喝多了。你可不要罵我噢！”
“我怎麽會罵你？你待我這麽好，又花了那麽多錢……” · ，“錢是身外之物，可千萬別把錢太放在心裏啊!”
“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要好好給你請客！”
“你有這份心意，我已經滿足了。”圓圓接著告訴我，她的外婆就住在前麵的一個山村裏，她要提前下車，去看望看望外婆。
我說我們交換一下名片吧，以便今後聯係。她接過我的名片放進包裏，又從包裏拿出一隻小小的盒子遞給我，“給你一個小小的禮物做留念吧，打開盒子你一切都會明白。不過，你沒回到住宿的房間之前，千萬不能打開盒子，你願意做到嗎?”
“我一定做到。”
她含著甜蜜的微笑朝我點點頭，然後戀戀不舍地下車而去。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裏還在說，我一定做到！
回到我住宿的那家小旅館，走進房間，我就急不可耐地去打開那個精美的小盒子。美女的秘密就要揭開，我的雙手也顫抖起來，於是我故意稍稍頓了頓，好讓心緒平靜下來，然後閉緊雙眼，雙手摸索著把盒子打開了。
當我睜開雙眼時，呈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張粉紅色的名片。我急切地在名片上瀏覽了數遍，都找不到圓圓的名字！雖然，那名片的左上角上有一個美女的頭影，這頭影像圓圓又不像圓圓，也許是一個標誌？右邊的文字是這樣的：
“瑤池山景區旅遊服務中心·003號陪護員·祝您旅途愉快!”下麵還注明服務監督電話某某某號字樣。
翻開粉紅名片，下麵還有一張瑤池山景區旅遊服務中心出具的收據，上麵寫著：“伴遊陪護費 （含門票、食宿、娛樂、交通、特別服務等費用）合計人民幣28600元整。”付款人就是那個劉總經理。
這時，我覺得自己成了一個賭徒，一個輸得很慘的賭徒，我不甘心，我決定繼續與劉總經理“合作”。
（二〇〇一年六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