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櫻花之約

當蔡彥回顧了好幾遍自己生日那天膽大又膽怯的親吻，猜測著自己最後那句‘其實，也就隻是想讓老師閉上眼睛真真切切放鬆一下，舒適一點’的解釋是不是有些牽強時，時間也已又過去了好幾天。

明天就是高三補課開始的日子，自此之後的一年以內，所有所見所聞所想的事物都必須為‘高考’這個特殊的名詞讓路。

鄭遠笙和艾允雨相約去圖書館閱讀。他們估計這將是這一年裏最後一次可以沒有明確目的閱讀——不是為了填補某一科的薄弱，而隻是因著自己的喜好。

孩子們的權利或是愛好被剝奪，永遠是那麽順其自然存在著的事情。並且總有那麽一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們隻可以麵帶著微笑順從。

遠笙感覺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允雨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於是他一直激動而又緊張地期盼著那個他思念了許久的姑娘來到他的麵前。可當艾允雨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卻硬生生地假裝出一副沉著淡定的樣子，隻是輕鬆地問著好。

兩人已經是非常好的朋友了，在空閑的這幾天裏，兩人幾乎每一日都有在社交網絡上對自己的生活進行分享。於是至此，並沒有太多的話要講，分別拿了《年輕的心在哭泣》和《明清散文流派論》便各自坐在了椅子上開始閱讀。

遠笙看書的速度很快，或許真是熟能生巧的緣故，隻要他的眼睛掃在了書本上，便有如伯牙相遇子期，從寥寥幾句中便可以獲得一個故事的深情或是悲戚，即使是晦澀的研究類書籍，也能看得分外地流暢順利。而允雨閱讀的樣子則太過呆萌，她的眉頭總是在舒展了一半的時候微微蹙起，認真地打量著書本上的每一個字，時不時歪過腦袋，邊讀邊思量。

再好看的書看久了也會有疲憊。遠笙拿的這本排版上安排得並不太好，幾個小時後他便看著有些吃力，眼睛也幹澀起來。他趴在桌子上抬頭看允雨，光透過玻璃打過來，照耀著她的皮膚，那陽光下發著亮的幾近透明的皮膚，把正沉浸在書本中的允雨，烘托得更像一個天使。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在這個僅有十一天的暑假裏，鄭遠笙已經不知道自己置身於想念當中，在本子把這幾句寫了多少遍的。那個教人勞心悄兮、勞心慅兮、勞心慘兮的姑娘，現在終於就坐在自己的對麵，一解自己默默無語的思念。她安靜地認真看書的樣子，白色的襯衣和及腰了的長發，都是這般惹人心悅的美好，叫人不忍移開目光。

允雨在書本的海洋裏沉浸了好久，終於想起抬頭看看遠笙。與之目光相撞的時候，還暗暗感歎兩人的默契。於是同他深笑，有脈脈含情之感。

轉眼就是晚飯時間。

遠笙和允雨第一次在校外共進晚餐，於是遠笙擅自做主，帶著她去了一家以約會聖地之名聞名了許久的餐廳。

和自己愛的人在城市安靜的一角觀摩著窗外的燈火通明與車水馬龍，一定是個挺棒的感覺吧。允雨對布置得頗為浪漫的場景有些害羞，隻能埋頭吃飯。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以給情侶舒適和甜蜜氛圍著稱的餐廳到底還是有那麽些別致情調的。

遠笙頭靠著窗，注視著窗外閃爍著的霓虹，偶爾夾點菜，繼而轉頭衝著正低頭咀嚼飯菜的允雨咧嘴傻笑。餐廳隔音做得很好，鳴笛聲被隔離，隻看得到稍遠的地方移動著的車輛與佇立著的燈火。

這個城市是繁華的。繁華而又繁忙。這樣的城市裏總是有著忙於奔走的人們，在快節奏的生活之下，還會剩下多少人，肯用緩慢的速度接近自己喜歡的人、努力了解他們、等待對方與自己有著細膩的相知後，再深入進行交往呢？年輕時候的愛情之所以真摯而又美好，大抵也是因為，還未沾染到世俗浮躁的小孩子們，隻會用自己誠懇的心，小心翼翼而又膽怯不已地靠近自己所愛的人吧。

“唰！”一秒鍾，燈光全滅。餐廳自開始營業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停電事件，居然在今天上演。其實眼前一片漆黑是一件會有那麽點令人恐懼的事情，遠笙跑到允雨身邊坐下，小聲說了一句“別怕”。允雨表現得倒是鎮定：“你在我就不怕了。”耳邊一陣溫和的風遊走而過，遠笙不知該如何說話才好，生怕打破這浸沒在黑色中稚氣的可愛。

——其實停電也沒什麽不好的，隻要你在我身邊，這些就都是會被放在心裏的特別經曆。

不一會，服務員們向每一位顧客致歉並承諾了賬單的減免之後拿來蠟燭。整個餐廳裏瞬時星火點點。從外邊看進去，這個在由大大玻璃包圍著的小店，整個兒都泛著微黃的光暈，朦朧而又飄逸，夢幻而又迷人。約會著的人們麵對麵坐著，洋溢著笑容的臉龐被燭光點亮，黑暗已經不再可怕，而是被若即若離忽閃著的光點帶領著有了浪漫的色彩。遠笙又坐了回去，屏息看著燭光對麵的允雨，覺得心中分外寧靜。

“允雨。”

“恩？”

“明天就要開始高三補課了。”

“恩，新的戰鬥。”

“對，也是最終的戰鬥。你，有想好要上哪個大學嗎？”

“武大吧。武大一直是我很理想的學府。”

“這麽巧，我也想要上武大。要不然，咱們做個約定吧。”

“好呀，什麽約定？”

“如果我們一起考上武大，那三月份，就相約一起在武大看櫻花吧。隻和我，一個人看。好麽？”

允雨不敢直視和眼前燭火一般炙熱的眼神，臉上的紅暈不知是來自燭光的映襯還是內心的羞澀。她點了點頭。

“那拉鉤！”

遠笙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與允雨的相勾起。她的小拇指又細又軟，像小朋友的一樣，入手時還能感覺到一絲絲輕微的汗。她抬頭看遠笙，在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裏，好像可以看到遙遠時光中，兩人並排在武大校園中徜徉的情形。她挑了挑眉，看得更加仔細清晰。

——多動人的畫麵。紛繁夢幻的櫻花樹之下，鋪滿了粉紅的道路之中，我們一同抬頭仰望天空。隻有，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