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來自電話那頭的生日禮物

在一間裝修得豪華氣派卻因為煙霧繚繞而令人呼吸不暢分外壓抑的會議室裏，水木高中的年級主任左手夾煙扶著水杯，右手轉動著玻璃茶杯的蓋子，端起抿一口茶。

茶是好茶。水木高中作為本市最具有名頭的學校之一，有多得是的學生家長為了一個進校名額爭得頭破血流。也會有多得是的社會名流為了自己不爭氣的下一代而在校內拿著禮物賠著笑臉。於是在年級耿主任眼裏，茶雖是好茶，但也僅僅是‘好茶’而已。

“這個，今天我們把各位老師請來，就是大家比較隨意的開個小會，哈。然後，提幾點意見。還有沒幾天了，這一屆的高三就要開始進行補課學習了。”耿主任吸了口煙，咳嗽兩聲，繼續發言：“老師們的心也應該好好收一下了。學生嘛，送走這一屆就是下一屆，好好把課本知識教完得分就好了，其他一些有的沒的的相關知識我們高中老師也沒這個必要給學生灌輸，還浪費時間。他們要真個別專業感興趣的話，大學也是會學到的。作業，也應該落到實處，還是一定要以量轟炸。那個，卷子的數量，我們後期討論過之後都會有硬性指標。熟，才能生巧嘛！上一屆，就是因為我們有些老師動了惻隱之心，沒有按照原本規定的數量進行強度的教學訓練，就導致了後麵學生的鬆懈，最後幾次大考的的成績，也就有所下滑了。所以，這一屆，我們各位老師一定要咬緊牙關，不能有絲毫的懈怠，一定要帶著我們的學生們，攻克題海大關……”

會議室裏女老師居多，大都抿著嘴屏息著。年級主任和教學組長的煙頭從未被熄滅，一支一支頻繁地更換著。

在會議室裏這個封閉的空間裏，意秋識好看的眉頭早已鎖在了一起，她憎惡香煙的氣息，厭煩卻又不敢發作，隻得靜心聽著主任的講話。這次討論的又是老師對學生布置作業分量的問題，老師們依然被指責對學生們有了鬆懈。她自知那根本不是鬆懈而是調整，也深深了解高三題海戰術的重要性以及它的非唯一性，更明白對於學生而言，其已到磅礴之境的心理壓力往往更多地來自於老師們的態度和永遠做也做不完的題目——高三的孩子們，真的太苦了。如大敵當前，有千軍萬馬卻隻能獨自越過獨木橋，同行的勇士全部都是對手，不光要斬敵頭顱，還要謹防插刀。

意秋識有些忍受不了了，她覺得自己的頭已經被煙霧團團圍住，沒有清晰的可以用以思考的大腦空間。她從包裏抽了張紙，以去衛生間之名走出會議室。

她看了看手機，鎖屏上的日期讓她覺得熟悉。

今天是什麽日子呢？感覺好像在好久以前自己就看過這麽一個日期，還有著些許的記憶。她看看手表又看看外邊藍白相間的天際，眼中不覺已有了笑意——好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原來是你的生日。

“意，意老師？”還未等意秋識報上名字，電話那頭詫異又驚喜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是我呀，真的那麽驚訝嗎？”

“恩……確實沒想過老師會打電話過來。”

“生日快樂啊蔡彥。”

電話那頭有分毫的停頓：“謝謝！謝謝您意老師！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一定是我生日最大的驚喜！”電話那頭結結巴巴的聲音讓意秋識覺得好笑，這孩子！雖說沉穩，但畢竟還是有這年齡下高中男生的靦腆的。

“十七歲了喔。要越來越好！”

“恩！我會的，越來越好……”

“記起得有些匆忙，也沒給你準備禮物……”這日子是意秋識在幫蔡彥填參賽表格的時候暗自記下的，那時候還想著給自己這個盡職盡責的小幫手一份小驚喜的，可是一忙碌起來，倒是沒記起來要準備。“最近容我挑挑，返校回來，老師再把禮物給你。”她爽朗笑笑。

“不用不用，老師真的不用了。怎麽還能要您給我買禮物呢，您平時教我們已經夠辛苦了，我們這般大恩都未曾言謝呢。”蔡彥一臉嚴肅地說。

意秋識卻被蔡彥逗笑，銀鈴般的笑聲透過話筒傳遞給了蔡彥的耳朵。他閉上眼，睜開後眼前便仿佛浮現了意老師明媚且動人的笑貌。

“對了，以後不要‘您您您’地跟我說話了。叫得太顯老了。”

“那？”

“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怎麽稱呼我的嗎？”

“第一次……額，學姐？”蔡彥有些哭笑不得。

“是啊，我可是被某同學誤以為是學姐的老師呢。直接叫‘你’不就可以了麽。並且……”意秋識停下，嘴唇向上提了提嘴角：“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

蔡彥在深深凝視前方，呢喃著。

“意老師。生日禮物，我就真的不要了。不是客氣，而是，有一個請求。”

“什麽？你說吧，如果可以我一定答應你。”

“能不能請你，閉上眼睛，一會就好。”

“恩。”意秋識在電話的那一頭，竟真的認真地閉上了眼。

電話這頭的蔡彥深呼吸，也合上雙眼，在手機上方的聽筒上，輕輕地，無聲地吻了那麽一小下。

——謝謝你意老師，這是我得到過，最好的生日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