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藝術節真好!真好呀,意老師

藝術節開展在全校最大的階梯教室裏。舞台上燈光閃耀,舞台下是黑壓壓的人群。光的熱與空調的寒氣相交,為演出賦予了特別的氣氛。表演者們都在後台化妝休息,各班的負責人也都站在後台,時而鼓舞,時而僅僅眼神熱切地看著這些學生演員們。

意秋識是被李意魁強行拉下來當負責人的。作為文綜組的老師,原本她隻用坐在老師席上靜靜地欣賞表演。然而李意魁臨到藝術節開始時突然身體不適,跑到辦公室隨便叫了個老師頂替就顛顛跑回家休息了。意秋識看看已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知道目前除了自己無人可以救場,隻得應承下來。她料想負責人在這時候應該也並無太多責任可負,不過是看看演員道具,讓其放鬆心情,督促上台時間罷了。

高一學生們最熱情,節目一個比一個熱鬧,說學逗唱、歌舞戲曲。各班相互追趕著往台上跑,雖說水平參差不齊,氛圍倒是其樂融融。對比起來,後台裏坐著的高二高三學長學姐們就相應地丟失了一些熱切——與學業相比,藝術在這個時間段內已不是那樣需要被追求的了。

允雨的舞蹈是個人節目,被安排在A組,遠笙和(一)班其他參與合唱的同學被分在了集體節目的B組。原本以為在A組一定孤苦伶仃找不到任何熟人的允雨,意外在人群中發現了蔡彥。

此時的蔡彥也發現了她,微微一笑,朝這邊走來。

“聽說你要表演舞蹈,很是期待啊。”

“是老師直接指定的噢,也難得拒絕。很久沒練了,象征性撿起了些,不怎麽樣的,還是不要期待啦。”允雨有些靦腆。

“別謙虛,大家都很相信你。鄭遠笙啊,尤甚。”

允雨有了些許羞澀,低下頭。

“你呢?西裝革履,表演什麽?”

“喏,那是我的樂器。”

“小提琴?這麽棒。蔡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還好了,也隻是愛好者罷了。”

忽然,蔡彥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看到了意秋識。於是忙別過允雨,匆忙朝那邊去了。允雨坐下回憶動作,自然未曾注意到蔡彥急促的腳步和無意間展露的,濃烈的笑意。

“意老師,您也在這啊。”

“是呀。”意秋識低聲同蔡彥道:“沒辦法,臨時被拉來的。你也有演出嗎?”

“恩,小提琴演奏。”即使是有些羞赧,在意秋識麵前,他還是保持著該有的鎮定。

“不錯。我們的曆史小才子還是個藝術家。真是驚喜到我了。”

“嗨,老師說笑了,我也都是淺嚐輒止。”聽到意老師的誇讚,蔡彥有些不好意思。

“別動。”意秋識看到了蔡彥草草係下的有些不協調的領結,伸手小心仔細地幫他整理好,順帶著把西裝荷包裏的手帕也給拉平了,拍拍他的肩。

蔡彥頭微傾看著意老師如此細致的舉動,心裏漣漪泛出。幾次想要舉起手來都發現根本了無力氣,‘上一次這樣一波湖水在心裏層層**開的感覺,是什麽時候了呢?’

記憶回溯到了一年前進入水木的第一天。

頭頂烈日,蔡彥一個人背著書包拉著大箱子,站在偌大的水木高中門口。塑膠跑道和籃球場上分散著三三兩兩的人,兩棟教學樓、辦公樓和寢室樓分散得極開,交相林立。食堂卻好像如同‘未來’與‘希望’一般:抬頭可相見,可望不可及。蔡彥回顧著自己好像經曆了許多但卻彌留得甚少的初中生活,開始迷茫起,涉世未深又好像已經走進成熟的自己,即將麵對的是怎樣的三年。

他看到了一個女生,或者說,一個女生的側影。一個讓他開始相信‘遙遙一見,三生石上舊相識’的側影。他覺得這感覺很有趣,又有些驚訝,偏著頭思量了半天,並且一點兒沒忘記目不斜視。雖然這好像和遠笙為引起允雨注意的方式相似,但蔡彥的這次,卻是沒有一點自我意識的。

終於,被打量的人也察覺了,轉過身,微卷的長發被風帶得揚了揚,朝他莞爾一笑。

“請問,高一(一)班在哪棟樓呢?”蔡彥走上去詢問,聞到她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裏散發出的清淡香味,是那種令人在燥熱裏依然感到舒適的氣息。

“從這棟穿過去,二樓就是了。”女生的目光停留在了蔡彥的行李上:“不過我建議你先去寢室樓把行李放下,東西整理好再去報道,你的時間還很充裕的。寢室樓在那。”

“學姐說的對,這麽多東西,真還有點不方便呢。”嚴肅著臉說出客氣話的蔡彥,看起來還是有些可愛。

“‘學姐’啊。”女生好像難得聽到這個稱呼,小聲重複一遍,揚起嘴角偷笑。

“那,我先回寢室了。”

“恩。”

“學姐,方便告訴我你是哪個班的嗎?”蔡彥猶豫良久,還是回頭艱難地問出了口。

“我可不是學姐噢。你是一班的啊,那應該很快就能再見的。”點點頭,與蔡彥揮手告別。

第一次,他感覺到了自己心神的**漾,漣漪點點。

“同學們好,我叫意秋識,今天開始,由我,作為你們的曆史老師。”當蔡彥抬起頭,猛然間好像又一次聞到了,當時那不遠不近的清淡芬芳。

高一年級的A組個人節目已經接近尾聲,高二年級第一班的允雨即將上台。她深吸一口氣,突然被身邊的人抓住了手,隻是握住一秒鍾然後鬆開。

“加油。”遠笙道。

“恩,我上去了。”

你,是站立在山巔上奔跑的小鹿;你,是飛舞在花叢中翩躚的蝴蝶;你是掉落在水中晶瑩的淚珠;你是雪色裏驟然落下的白羽。你在他們的目光裏翱翔著,你在他們的視線裏飛揚著,你是天堂裏潔白的舞者,你是同舞台融為一色的美麗。旋轉、跳躍、如風般的起與落。你在過程中收納了驚歎,你在結尾處引爆了掌聲。

你,點亮了舞台下一切的炙熱。

允雨深刻貫徹了她要麽不做,要麽做到最好的風格。麵對台下久起不落的掌聲,她頗有大將風範地拉著裙擺謝幕。追光下的她,唯美的舞姿、精致的妝容,以及秀氣的五官,打動了一個個在舞台之下坐著的,或是後台直播廳中等候著的觀眾。

顯然,前麵展現了完美舞姿的艾允雨,已經激起了蔡彥的鬥誌。同時,他站在意秋識身邊很久了,不得平靜的心已經同握著提琴的手一樣是飄飄然的。情感往往最能點燃藝術與情懷,此時的蔡彥,簡直和手握著和氏璧的卞和一般自信。和氏璧最終沒有讓卞和失望,蔡彥的演奏也同樣不出所料震撼了觀眾的聽覺,帶來了藝術節的另一個**。一首宛如天籟般溫婉悠揚,飽含著沉澱情感的《天空之城》在結束後也依然繞梁不止,迎接著又一次的掌聲雷動。蔡彥此時卻匆促奔赴後台,有些小心思地希望得到意秋識聽聞之後的讚揚。有點可惜,意老師在叮囑後一個上台的學生注意的事項,背對著轉播屏幕,似乎並未留意。

不知道她到底有未觀看或許傾聽,蔡彥感覺到有些失落,放好提琴,低著頭走向觀眾席。

B組集體節目也很快拉開序幕, 遠笙在這樣廣闊的舞台上第一次聽到自己創作的歌詞。雖然在被逼迫性地修改之後,成了長殘了的兒子,但也因為畢竟是親生的而依舊分外喜愛,還因其終有成就而頗具成就感。

“碧水青山 萬裏天湛藍

先生說 青出於藍顏色勝於藍

水流潺潺 凜若冰寒

師父說 冰源於水水卻比冰暖

書童們參書悟道

勤學越欄杆

眾考生登高明誌

遙目覽群山

少年常道苦學難

善假於物須臾解難關

年少勤學功名戰

獨木橋前 日日輾轉

天昏地暗夢未酣

天地悠悠 路漫漫

年少勤學功名戰

獨木橋前 日日輾轉

莫畏迷途 莫畏難

天地悠悠 路漫漫”

不過不管怎麽說,最終,一切還是在藝術節中塵埃落定了。遠笙那有點別扭的歌詞,卻因為被校方看好其原創的理念、勵誌的主旨、全班配合默契以及蔡彥的特色作曲被評為了校十佳集體節目之一。而可憐的蔡彥在為其作曲編曲的事被李意魁無意得知後,還挨了他的好一頓批。恨不能給他戴頂‘叛徒’的帽子,拉班級示眾。

頒獎時郭振岩眼睛放光,在給林為先投去讚許目光的同時還偷朝李意魁方向瞟了瞟。李意魁似乎立刻捕捉到了他的眼神,跺著腳“哼”了一聲,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