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中尋春不遇2

院外有幾棵香椿樹，剛剛長出來的頭茬兒香椿芽又香又嫩。香椿芽是春天饋贈我們的一種樹上佳蔬。“嫩芽味美鬱椿香，不比桑葚遜幾芳”，芳香馥鬱，風味獨特，是不可多得的美食。讓人們領略了它獨特的味道。我爬上樹去摘香椿芽了。“摘香椿芽下手一定要‘狠’，多折一截樹枝，這樣樹才不會長得太高。”小春站在樹下指導著我。然後，小春飛快地找來一根長木棍，隻見她把長木棍高高舉起來，用長木棍把高處的香椿樹枝鉤到我近前，我不費力用手輕輕一折，就能把樹枝折斷。我和小春二人一鉤一折，配合得非常默契。我們談笑嬉鬧著，不大一會兒，就摘了滿滿一提籃香椿。我滑下了樹，對忙碌不停的小春暗暗佩服，不覺有些癡了。小春見我呆呆的神情，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小春就是這樣，心裏不設防，不計較。她像陽光下的雪。

傍晚時分，石橋修好了，有車來接我們，車停在山腳下。小春忙著給我和小韓收拾行李。路上，小春邊走邊和我們談笑風生。她不時把額前的頭發往後拂一下。小春特意穿了一件紫色套裙，高腰黑皮靴，頭發披散到腰際，怎麽看都是一個清純美貌的女子。我鼓起很大勇氣地問她：“小春，你有男朋友嗎？”小春莞爾一笑，說：“我有啊，不過那是以後的事啦。”我發現小春看我的時候眉眼生春。從她清澈的眼神中，我讀到了她一絲掩飾不住的羞澀。“你以後還會來嗎？”小春突然停下腳步，語氣是那麽溫柔。“我會來的。”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分別之時，我厚著臉皮向小春索要她的手機號碼，她欣然答應。我把她的手機號碼寫在我的筆記本扉頁上。離開小山村的時候，心情複雜莫名。那一刻，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言來形容，我們如此遙遠又如此接近。我們快翻過山脊裏，我回頭看，小春仍然站在村口向我們揮手。她的長發隨風飄舞，看得讓人心疼。我想起了一個詞，楚楚動人。

小春的微笑溫暖如春日明媚的陽光，傳遞著大山的溫情。我突然有種好想好好的照顧她的感覺。

抑或是一種宿命。我回到單位就想著要給小春打電話，目的是向她報一個平安。這是我們分別時約定好的。我顧不上洗臉吃飯就翻開筆記本，找出小春的手機號碼，準備撥打她的手機，可萬萬想不到，我忙中出錯，少記了一位數，怎麽撥打總是打不通。刹那間，我仿佛失去了力量。沒過幾天，我被單位選派到外地參加稅收業務知識培訓。半年後，我學習回來，帶上一些禮品，然後趕緊上山去找小春。屋頂青瓦之間搖曳著枯黃的雜草。鎖上的灰塵告訴我，小春家裏沒有人。聞訊趕來的大牛非常遺憾地告訴我，小春的母親三個月前因病去世了，小春在村裏無依無靠，最後隻有遠走他鄉，到南方打工去了。

得知小春遠走他鄉消息的那天晚上，我又一次陷入了沮喪。那一刻，天色變得昏暗，因為正有雨落下。在小村上的一家農家樂飯店，我買了一瓶一斤裝的北京二鍋頭，獨自一人喝得大醉。

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都說失去了格外珍惜，都說回憶往事會陷入更深的痛苦。這些年來，常常以為已經忘記小春了，可是每每和不同的女子相遇時，卻又總是會想起她來。看輕看淡多少，痛苦就離開你多少。隻有這樣才能真正知道生之趣、離之苦，懂得感激、懷念與珍惜。我多麽想有一個來自她的問候，不需要什麽話語。一個問候，可以為你療傷，給你慰藉。

雨過天晴，我愉快地趕上山了，渴望與小春的再次重逢。四月春日的陽光照在村頭，一切都顯得暖洋洋的。給人一種清新自然的味道，看一看心胸開闊，聞一聞心曠神怡。過不了多久，漫山遍野將是桃花爛漫。

那時，春陽正暖，微風輕送，雖有些寒意，卻覺得清爽。遠遠地，村口站著一個人。我急忙上前急切地向他打聽小春家的情況，那人幾天前才從南方打工回來，他不是多麽知道小春家的近況，不過，他告訴我，他剛才從小春家門前經過，好像聽到她家裏有人在院裏說話。我一聽驚喜萬分，對他說了聲“謝謝”。然後，我邁著輕快的腳步地向小春家的方向奔去。小春家院子的門虛掩著，應該有人在家。我在門口駐足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高興地走上前，輕叩那本來十分熟悉的門扉。這時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急劇跳動。一個陌生的白衣女子推門出來。我急忙走上前問：“你好！小春呢？”“你找小春呀，她早就搬走了。現在的房子是她轉讓給我的。”白衣女子說。我顯得有些焦急：“麻煩你，請你告訴我她去了哪裏？”白衣女子抱歉地說：“這個我確實不清楚。”然後，她熱情地邀我進屋歇一歇。我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打擾你了。”

此刻，我的心忽然無由來地疲憊，空落得像是流浪的塵埃，隻覺浮生若夢。回望熟悉的山村，熟悉的院落，再也尋找不到美麗的少女小春了。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小春，猶如水中月，鏡中花，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個匆匆過客。

走過小村東邊的石橋。我情不自禁地蹲下來，看著小溪默默地出神。溪水汩汩地從眼前流過，在我的心裏拍濺出一串串傷感的音符。那傷感像是從大地的深處從泉眼的源頭洶湧而來，沉重而悠遠。我一刻比一刻錐心地認識到，故園已是他鄉，小春不會再回來了。

我沐浴著夕陽最後的光輝，享受那未盡餘霞的淒婉之美。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我今夜寫下迷戀，明日就起身離去。“長夜漫漫，細雨漫過河岸；誰的情思，琴聲日夜窺探；愁重，流水，載不動，隻想陪你，再遊一回江南。”不知從誰家的電視裏飄來了這樣婉轉悠揚的歌曲。

青春的歲月已經離我而去，我希望這些蒼白的文字能是一場愛的葬禮。假如人生隻有一次邂逅，以後的歲月裏便不會有那麽多的欣喜和惆悵。四月是連最悲傷是詩人都眷戀的美好季節，小春，別說話，微笑吧，回頭是燦爛的霞，我默默的祝福你，感覺到了嗎？願你的生活春暖花開。

歸途中，山風獵獵，天空上那一片白雲漸飄漸遠。春也將芳菲散盡，隻有山中那桃花還在寂寞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