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中尋春不遇1

又是山花爛漫的季節。

如果有空，我絕對不放過每一個踏春的大好時機。去鄉村看春，看大地蓬勃，是眼醉心醉，整個春從心間蔓延至全身。像遊過池塘的一群鵝，在鵝掌的劃撥下，池水就這般瀲灩，直把岸邊的桃花照得顫巍巍，羞澀迷人。至水平靜，胭脂紅般的花朵又可臨水照鏡，顧盼生姿，更添嫵媚。

四月的大別山區，春暖花開。我懷著尋訪的心情，在暖暖的春日去大山深處的一個小山村。這個小山村，樹綠水清，開門見山，山路彎彎。早有鳥雀啁啾，晚有山霧繚繞。在喧囂浮躁的今天，這裏頗顯世外桃源的景致。

山路蜿蜒崎嶇，我用了近40分鍾，才爬上北大梁的一個緩坡。放眼望去，不遠處紅瓦白牆的院落，點綴在山坳裏。周圍山峰鬆林如帽，山間果樹春芽初發。走在崎嶇而迷人的山路，我暗自慶幸，這裏的春天也有陽光，草木依然暗自生長，萋萋卉木接芳草。

春來總是風和雨，春歸深山何處尋？夜幕降臨，天空飄起了細細的春雨。進山的路不好走，我隻好借宿在山腳下一戶農家。我越來越喜歡雨夜的情調，情願讓那溫柔的雨沙沙地下著，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與這個紛繁的世界暫時隔離。在現實這個喧囂浮華的時代，靜靜地享受雨夜讀書的時光，顯得有點奢侈，也透出點淡淡的無奈。有時翻閱書，就會想起當年的自己，想起一個終於擦肩而過的女孩，在她氤氳流淌的故事裏，慢慢陷入溫情而又惆悵的往事之中。緣分是本書，翻得不經意會錯過，讀得太認真會流淚。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著。沒有人告訴我，小春現在生活得怎麽樣。村邊彎彎的小河，流走了我年少的情絲。以至許多年後，我偶爾走過這個村莊，總是要回頭張望，並且對青春的逝去報以一聲濃鬱的悲傷。隨風飄散的雨點連成了線，是我在她離去後流出的思念。這時候的雨落，怎能確信她一生平安。

那一年四月的一天，我和朋友小韓因為上山迷路了，當時我們還沒有吃上飯，加上通往山外的石橋斷了，擋住了我們回去的路。後來在熱情的村幹部大牛的安排下，我們隻好留宿在山中的一戶農家。這戶人家，隻有一老一少母女二人，是個小四合院。

院子不是很大，卻挺幹淨。掃帚留下的細細痕紋，好像春風吹皺的水紋，在地上一絲絲**漾開。也許，山裏人每日早起，拿掃帚細細掃一遍院子，時時保持這樣一種潔淨。

老大娘慈眉善目，她見有客人來，喜滋滋地招待我們，接著，她就開始在院子裏殺雞忙著給我們張羅晚餐了。

傍晚時分，老大娘的女兒小春回來了。小春就像晨露打濕的嫩蔥，水靈水靈的，她有明亮的前額，飽滿的紅唇，臉如秋月般靜美。小春歡快地跑過來，與我們打了聲招呼，然後提來一壺井水，在堂屋裏給我們燒熱水了。

朋友小韓和村幹部大牛見在短時間不能把水燒開，趁這空兒，他倆點上支香煙走出屋閑聊去了。

屋裏隻剩下我和小春了。

沒有預約的邂逅，常常讓那些終年都沉默寡言的人也會開心地說上一次，笑上一場。

小春長相甜美，身材挺拔，披肩的長發，明澈的眼光和略帶羞澀的神態，一下子打動了我。用豫南固始方言形容，長得真“俏巴”（好，漂亮）。借用已故著名小品演員趙麗蓉生前的話說，這丫頭真俊兒。

小春忙前忙後，很是熱情。一會兒給我倒上清香可口的信陽毛尖茶，一會兒給我找來幾本書……她端莊大方，說話唇齒生香。看著她忙碌不停的身影，我對她漸生好感。小春安頓好後，稍稍整理一下衣服，她開始和我交談。她略帶羞澀的鎮定，她竭力保持的矜持，令我無比癡迷。在我的注視下她內斂而沉靜。她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如附近的華陽湖的湖水，澄靜而清澈，給人一份醉人的沉靜。這裏寄予著她心靈深處最為溫暖的情懷，最為美好的夙願。我看見了她的眼睛，那是有溫度的目光。如果你發現她這樣一雙眼睛，你是幸運的。

鄉村總是氣定神閑的。吃過晚飯後，小春領著我參觀她在院子西邊的小屋。她的房間非常簡陋，但收拾得很整潔，一張窄小的木床，兩床幹淨的碎花被子，床邊放有幾本書。晚上，她找來新被子、枕頭、床單，裏外一新。少女的房間，在柔和的燈光裏很曖昧。你們累了，早點休息吧。她讓我和小韓就在她的房間休息。她輕輕把房門關上，去東廂房和母親睡在一起。

在小春和她母親這一對母女清脆的說笑聲裏，我意識漸漸模糊，竟然很快入睡了。

背依青山，頭枕小溪，小村的夢悠然寧靜。那晚，我睡得很香，沒有夢。

翌日，我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小韓不知什麽時候起床了。我從窗戶往外看，他正在院子裏活動身子。小春走進來遞過來一個白麵饃，我看見她的眼睛裏有溫暖的神情。我接過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小春一直笑著看我吃，笑意從她的眉毛、眼睛、嘴角溢出來。她的笑，像清晨的陽光，從另外一個地方向我迎麵撲來，那種溫暖，讓我有種回到家裏的感覺。

天不作美，我們準備下山的時候天下起了雨，無邊無際的細雨鋪天蓋地，任憑你怎樣企盼，總不會有放晴的痕跡。

村幹部大牛過來告訴我們石橋還未修好，我和小韓隻好繼續住在小春家等待。小韓性格急躁，本想早些下山，此時也不怎麽著急了。我想他心間的亂也會漸漸收住繼而沉靜下來吧。打心眼裏來說，我是想在這裏多待幾天的。

輕雲浮，皎月破，飛花弄影百媚生；佳人立，情意綿，梨渦淺笑萬般情；似水經年，清光如舊，即使天荒地老，心與月同在。這天晚上，我躺在**輾轉反側了好一陣，弄得下半夜做了一個我手牽著身披潔白婚紗的小春一起緩步走向紅地毯的夢。小春絲緞一般的黑發在我眼前如飛揚旗幟，那秀美的臉龐，那明媚的雙眸，整夜地將我淹沒，淹沒……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不知不覺已過去了三天。漸漸地，我對小春充滿了依戀。

春雨化作愛的呢喃。我喜歡春天的細雨，它是溫柔的，是積極向上的。雨量小，雨點細，雨步輕。漫天飄揚的小雨仿佛是一縷縷情絲。我和小春站在屋簷下看落雨。你說能與心動的姑娘靜靜地呆在一起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小春善解人意。她說，等到晚上，我們到山頂上看星星。我不相信，天下著雨，怎麽會有星星呢？她忽閃著迷人的眼睛說，你不相信？我苦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她進屋給我的茶杯續了些水，挺自信地告訴我，雨過一會兒就可以停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還沒到晌午時，天就放晴了。享受陽光的愛撫，我不由暗暗佩服起她來。我向小春望去，她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我對她伸出大拇指說，你太神了，能掐會算呀。小春笑而不答。這時，小韓和小春母親正和村幹部大牛在院子外閑聊呢。我斜躺在房間裏的竹椅子上，翻閱一本書，小春當時就坐在我的旁邊整理自己的衣衫。我一抬眼就能看到她豐滿的胸部。我慌忙轉過頭去，她又調皮地跑到我對麵與我對視。我仰起臉，看到她是那樣的光彩照人，有一種難以比喻的美。紫色的衣裙，紫色腰帶係住不堪盈握的細柳蠻腰，裙子下露出一小截光滑細嫩的小腿。在此情景下平添了一點點曖昧的味道，無端地激起處在青春期的我對異性的朦朧的渴望。恍惚間，我聞到了香氣，來自少女的體香，她斜倚在我的身邊。這更令我茫然不知所措。一會兒，房間爐上的熱水壺水燒開了。小春手法優美地把手中的茶壺一點，一道冒著熱氣的開水就衝向我手裏的白色搪瓷杯，衝得毛尖新茶的葉子上下翻騰，一片氤氳的水汽夾著縷縷清香便溢了出來，瞬間將我包圍，輕喝一口醇香，讓我感到無比的輕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一雙黑眼珠仿佛用冬天最好的雪水洗過。她的目光中透著年輕人特有的自信、機智和穿透力，還有豫南山區少女獨特的嫵媚，似一朵美麗的杜鵑花。但我緊張，似乎對她有某種的褻瀆而產生隱隱不安。

春來香椿格外香。我蓋好茶杯蓋子，站起身，伸直腰，然後走出院子，在我的身後，我感到小春的目光熱烈如火。我把目光投到遠方，遠處的竹子在風中搖曳，一節一節生長著，平淡、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