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黃昏的鴿哨

夏天的空氣裏充滿了無力的聲音，連悶熱也去尋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納涼。

黃昏的情人島就是納涼的好地方，那是一片綠草地，沒有樹，但很安靜。人們自覺遵守這塊草地的公約，誰都不忍心打亂這裏的氣氛，別的地方無風，而這裏偏有風，大概這裏是天空敞開的一個風口吧。

年輕人三三兩兩，踏著斜陽扯成的絲線，到這裏來編製夢想。朋友們的歡樂勝過情人們的樂趣，忽來忽去的朗朗歌吟，激起夕陽下清風的呼應。

風是清明的使者，趕走了一天的鬱悶和匆忙，我們在風中悠閑地走，散漫的腳步使人想起了遙遠的街燈。

沒有辜負夏日的火熱，橙紅的衣衫在高樓頂上了望，夜的線條拉住了黃昏七彩的帷幕。幕下是我們的情人島。

喧囂的生活中安靜來之不易。人要在喧囂世上安靜生存，如同海中的島、山中的峰，獲得一份安靜都需付出很大代價。

校園前原本是一片荷塘，如今水被排幹了，草生滿目，鶯飛燕連，我把黃昏也安排到了草地的邊緣。坐在犁溝的土壟，看學生時代的夕陽，落日的西方。令我想念浩瀚沙漠邊的一圈兒綠陽——我熱愛的故鄉。

和朋友在一起，說兩句想說的話，或者共知的一個笑話，聲音在中原的天地流轉，空氣好舒暢。

我想你聽到了。要是你也來這裏，和我們共娛黃昏，也浪漫浪漫，我可以給你說說綠草地被稱為情人島的由來。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多思的人，孤寂地坐在陸地的頂部，讀著新生的密碼。忽然，在空氣裏響起了一種特別的聲音，逐漸把山下麵的陸地淹沒了。最後隻剩下那顆腦袋伸出在喧囂上麵，而他的身，長了草，綠了一片靜謐的荒地，他用他的生命築成了靜謐，染綠了無生命之處……之後呢？之後呢？

幹嗎老這樣問，你知道我也知道。

心血**吧，又把我的太陽拉來了，佳境宜人啊。

我是想：生活不能沒有陽光。

是那天的黃昏，你非要走，我送你到黃昏的湖邊，彎彎的碧灘和我們對著駐立，我頓感我會成功的。

黃昏下一聲輕風的再會，我們告別了，約好在明天，海子公園的草坪上會晤。不過，我說了，你不要太熱了！不然，我肯定被曬的坐不住。那就別想讓我把鴿子放到藍天上。

你說：那麽鴿哨？

——鴿子都沒有！

你固執地再說，我固執地再答。

真不容易，才盼到一個清涼的早晨，白天和夜裏一樣悶。興奮的回望中，憑空摔跤在樓梯口，大笑拂塵。洗手間裏，感喟於一跤得來得滿手的靈感。

我是想：把白天和午夜抽掉，每天隻留清晨和黃昏，我將把鴿子放到天空。

我沒有過高的祈求，隻想能和你相助而行。我不想一順而登天，我隻想平靜地在我們充滿**的路上走。

我們同是趕路的人，我們追趕生命的湧流，我們也激起浪花，下麵有海，所以我不想一落而入地。

這種平靜是平庸嗎？

當我的腳步越來越響亮的時候，我走出我的風格，那就可和黃昏這位老朋友，在秋日的收獲中唱一首豐收的讚歌。

還有？——你說。

當然，青春的戀歌——我對這種點明無可奈何。

我要給你寫封信。

我的信一開首便無法收尾。

你喜歡“文摘”。我也喜歡“文摘”。我們都是讀者。摘一段真情真誼奇文，索性把我寫的文摘寄給你，你讀了，不要說我幼稚，而應在我去的那兩個時辰坐下來，靜靜輕輕中諦聽那一空回**的鴿哨。

我們互通了，我想，在此時彼時。微風輕拂，心潮澎湃。

夕陽。告別的話是山中的小溪，小溪的琴音是別離的曲調。於是，落紅的山一片沉重，透明的光在逼來的黑色中流**，鋪成條彩色的路。

就這麽走？沿著歸來的路。彩霞鋪在路上，你在彩霞上走，蒼茫的原野上唯你一人，孤獨而美麗。十裏長亭外，望著火紅的林道，看著你走進太陽，問詢古人：晚來誰染霜林？

月兒難過地久久不肯抬頭，說要再留你一留。可你就象看到大海的夕陽，撲向媽媽的懷抱，用餘暉給天空添了份黑暗前的明麗。

我給你祈禱。今夜的木魚敲打著孤獨，一直坐到黎明；今夜的香火繚繞明燭天南，一直向你去的地方蔓延。

多保重。你蓄醞的海充滿了你的淚，別人的淚，結果你全身都是海的味道。到了發根，凝成白的色素。你的離去是我最大的憾事，歎息的樹葉瑟瑟發抖，秋風正緊哩。

鼓樓的鍾聲傳播著讚美詩，讚美黎明要來，帶來對未來真誠的祝福。

我知道，今生路茫茫，天涯音杳杳。我，該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