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親情老家人
近段時間,二大娘的笑臉經常在我的腦海裏過電影,老人家的教誨一直縈繞耳邊。親情一家人,這些教誨,特別好接受。
忘不了,相隔五年後的這次回老家,二大娘遇見我母親時那親熱勁,兩雙布滿老繭的手緊握在一起,互換著角度和姿勢。兩對曆經風霜的眼睛由眼含淚花到熱淚滾動,再到淚流成行。就在騰出手的一刹那,她們用手絹擦拭著眼淚。是激動,是思念,更是久別後重逢的喜悅。她們靠嗚咽聲安慰著,一句話都沒有。
父親弟兄四個,二大爺在我記事時就早早地走了,他有一隻眼睛不大得勁,喜歡拉二胡,曲調的優美就好像他的善良為人,已經刻在了我骨子裏。正是因為和二大爺家在一個大院子生活,我母親又從肥城來到萊蕪,一切的一切都不習慣,都是二大娘手把手教會的。妯娌倆那時就結下了友情,之後一直很結緣,相互看著都順眼。後來,母親和弟弟“農轉非”來到礦區,她們一直保持電話聯係,傾訴衷腸,拉呱家常。二大娘和母親,手牽著手,慢慢地往屋裏走。常年閑不住以及自我安排式的家務勞作,使年已87 歲的二大娘,頭發花白背略駝,但是走路雖蹣跚卻很帶勁,精神矍鑠,上台階簡直比我們還利索。
“老三家又走了,我們可得好好活呀!”二大娘給我媽說。她說的“老三家”,是剛剛去世的我的三大娘,因心髒病突發,前幾天離世。沉浸在悲痛中的妯娌倆互相鼓勵著。“咱不能當閑人,不會幹別的,就是一門心思照顧好孩子們孫兒們,讓他們好有精神頭、有積極性地幹工作。”“咱得想法子讓他們高興。再就是看不慣的東西,就當沒看見,更不能生氣。”二大娘繼續對我媽說。見說的在理,我和老媽都不住的點頭稱是。早年,為了生計,二大娘曾在全村是有名的豆腐“專業戶”,特別是到了過年,一天能做好幾個豆腐,隻是後來兒女們都長大了,才放下了營生。莊裏莊鄉的,對買豆腐賴賬的主,她從不計較。說話間,侄媳婦來滿茶水。她介紹,一家十幾口人的幹糧,十幾年來,是奶奶一個人和麵、揉做、蒸製的,熱熱的饅頭,奶奶一頓飯能吃仨。奶奶也會來事,年齡雖大,但不糊塗,把個家庭調理的井井有條,在村裏的老人堆裏,口碑挺好。“看看家裏的生活可是比十幾年前強多了,錢寬餘了,房子寬敞了,到處幹幹淨淨的,多好啊。怎麽三嫂就沒有這個福分呢。”媽媽說。“和上次回家的樣子也沒法子比。”我插話說。
“這邊他大哥一家可是靠種特產過上好日子的。今年的大蒜價格更是喜人。還有薑,這幾年都種的不少。錢寬餘了,也給在北京打工的小孫子幫了不少忙。”二大娘高興地說。我知道,小侄子已經和侄媳婦在北京打工七八年了,據說已經在小區幼教站穩了腳跟。一會,妯娌倆又順勢說起了孩子們。到了這把年紀,牽掛一生的還是子女們,自己的生活可以遷就些,但是不能苦了孩子,讓孩子受罪。這是舔犢之情,是抱在懷裏怕掉下、背在身上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的人間真情。言談笑語中,對生活富足的滿足感油然而生。看著老人們生活的幸福安康,我們做晚輩的也感到欣慰。
下午晚些時候,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我們執意要回肥城。二大娘叫孫媳婦拿來十多斤玉米煎餅,一袋子加工好但是帶麩子的小麥,大哥把當年收成的花生、薑,分別拾掇了一些,裝在車上。滿載著家鄉的厚意土特產,滿載著老家人的親情,我們踏上了返程。
回到礦山已有段時間,叫人一直難以忘懷的,是二大娘那張笑臉;更讓人羨慕不已的,是一家子和和美美、融洽無比的生活。張張笑臉,芝麻開花節節高的期盼,正是農村幾代人的夢想!
“包”含母愛的薺菜餃子
打小到現在,叫我念念不忘的,是母親親手包的薺菜餃子。
六十年代初,母親由百裏之外的肥城礦區嫁到父親的老家----近似於丘陵的萊蕪一個叫白炭坡的小村莊。生存環境的變遷,家境經濟狀況的差異,對於一直含辛茹苦的母親來說,很快便適應了。母親在姥爺家是老大,下麵有四個妹妹兩個弟弟。母親經常對我們說,雖然你姥爺在村裏當村長十幾年,平時也很難吃上一頓白麵的薺菜水餃。輟學後,冬春之交,乍暖還寒,母親就和鄰家大姨一起,挎著籃子,手拿自製的用鋼筋砸扁彎成的“9”字狀的所謂鏟子,在早上簡單扒拉幾口飯後,到田地裏挖薺菜。田埂上、樹林裏、山坡上、溝坎裏……留下了她們的足跡。不到晌午,母親和大姨滿載而歸。這時,滿心歡喜的姥爺就吆喝家人摘菜,泡在大盆裏。熟練家務的母親調好餡、和上麵、趕箕子,很快地,百十個水餃整齊地擺放在蓋墊子上。晚上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香香的薺菜水餃,就像是過年了。這些不褪色的記憶,多少年後,一直縈繞在母親腦海中。年齡稍大些了,我們弟兄三個都在外村上學,整日辛苦的母親在周六周日,也難得包上一次薺菜水餃,讓我們狼吞虎咽一場,解解饞。那時就想,要是天天吃水餃該多好啊。我知道,盡管是奢望,但我相信這一天終歸要到來。
八十年代初,我就業到了礦山,職工食堂裏的水餃品種繁多,但皮厚餡肥,每當這時,能吃上母親親手包的水餃,卻成了日思夢想的事情。幾年間,我們弟兄幾個先後在礦區買了大房子。每當母親到誰家吃飯,總是提前到家,手裏提著一個塑料包,不用猜想,肯定是薺菜。母親說,這薺菜啥時候也能吃上了,地裏長了去拔些回來;就是冬天,超市裏也有賣的,真是五冬六夏,想吃啥就吃啥。照例,母親定是忙活一陣子,等到我們下班回家,熱氣騰騰的薺菜水餃已經端到眼前。
這幾年,弟兄幾個都在各自崗位忙碌,不容易湊到一塊。於是,母親總是事前一天通知我們:“來媽這吃水餃”。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此時的母親笑容滿麵,一盤一盤端水餃,一點也不像快七十的人了。弟兄幾個借機對酒小酌,相互問候工作,母親在一旁說,餃子酒,餃子酒,越喝越有。吃水餃的過程由此演繹成了一家人歡聚的絕佳時機。更應該說的是孩子們。侄子初二外出上學,兩周回來一次。與他奶奶一通電話,奶奶就順勢問他是不是又做夢吃水餃了。電話那頭傳來的是一陣會意的笑聲。不論是女兒從省城回來,還是侄子侄女放假回來,水餃,就成了迎接和歡送的“國宴”。
端坐在飯桌旁,望著膚色白嫩,皮薄味美、鼓脹的像個個元寶的薺菜水餃,我們該說的話都不說了。半個水餃在嘴裏翻騰著,口中噴出的是汩汩熱氣。“包”含母愛的水餃津津有味,我們的生活津津有味。
不等母親張口說
自然界,“天地不仁”;惟人世,情意綿長。有限的人生旅程中,最值得留戀的是母子情父子意,最值得記憶的是父母對孩兒的愛,最值得感恩的是自己的生身父母。
屈指算來,我的父親已經過世十多個年頭了。其間,最難熬的時段是每年的清明節和父親的忌日。至今曆曆在目,送別父親時,我悲傷至極,撕心裂肺嚎個不停、反反複複的一句話就是:老爸,您走的太早了。那年10 月,我的好父親年僅63 歲。打那,整個家庭就像霜打了一樣,停滯了歡笑,失卻了生機,隱藏了笑臉,即使是“團圓飯”,大家也不願湊在一起很長時間,害怕引發母親的懷思。從這時起,母親的快樂和健康,就成了一家人最大的掛牽。這個時候,我更加體會到,父母都健在,人生有父母的陪伴,很幸福,並且是一個家庭今生無法重演的幸福。在老家讀完高中以前,父母要贍養年邁的奶奶,撫養我和兩個弟弟,家庭的負擔從沒輕鬆過。父親走後,留下了微薄的補助金和一套40 平米的房子,母親僅享受每月200 多元的撫恤金。省吃儉用的習慣、堅強堅韌的性格,使母親沒有輕易向我們兄弟張口的時候。這些做法的養成,使我不得不想起母親年幼時的經曆。在姥娘家,母親排行老大,下麵有四個妹妹兩個弟弟,吃不飽,穿不暖,錘煉了母親的不屈意誌,她奉獻,寬容,仁愛,再苦再累再受委屈,很少見到守著家人掉淚的時候。就是父親健在時,母親也很少談及以前的境遇。隻是在父親走後,母親才跟我和妻子說道說道,即使如此,母親從無埋怨。母親有難藏在肚裏,切實叫我長了不少見識。
我上初二那年,父親在礦上不幸染病,當月沒有往家裏寄工資。這時的母親非常沉靜,隻是說,會有辦法的。後來才知道,她到大隊部給父親打長途電話了。得知情況後,母親說,不能耽擱了學業,於是籌得學費後,急匆匆地趕到礦上伺候父親。臨行前,個頭矮小的我,直到張望著母親的身影,漸漸小的看不見了,才和奶奶回到了家。奶奶說,你娘真堅強呀,再難的事也壓不彎她的腰。家境貧寒,哪方麵都需要錢,這時的母親,伺候起奶奶,更是無微不至。奶奶愛吃山楂片,不等奶奶張口說,母親早已從“撥浪鼓“那裏用舊物換了一些回來,藏在嚴實的地兒,隔三差五地送給奶奶,奶奶用手指劃著母親,笑得合不攏嘴:“把我的牙都酸掉,以後隻能喝稀的了。”奶奶經常對母親這樣說,對母親的孝心已經牢記在心了。
前年,我們一家回了老家一趟。二大娘攥著我的手說:“可得照顧好你娘呀,為了拉巴你兄弟幾個,可受苦了。你爺在礦上,收秋收麥回不來,都是你娘自己拾掇的。”我不住地點頭。想想母親在家裏受的苦和難,我早已眼含淚花。是啊,母親,為了孩子,啥苦都能吃,啥罪都得受,對孩子的愛,永遠是隻有奉獻沒有索取。現在條件好了,可不能再叫母親老來作難,不管啥事,不等母親張口說就得辦,我在心中默默地念誦著。母親是個愛幹淨的人,夏天想在家衝衝澡,可原來使用的的太陽能開始漏水。不等母親張口說,這天就給她換了台新的。物價不穩,有限的撫恤金根本不能維持生活,不等母親張口說,便將養老金由一個月50 元提到了100 元。母親過生日,兒子給錢祝賀;兒媳買衣服慶祝,全家人聚在一起到飯店撮一頓。過年過節,更是事前問問需求,買點合適的東西給母親。我們都有固定的工資收入,公司改製後年底還有分紅,可以說是不愁吃不愁穿。我總是在對家人說,有母親真好,錢有支出的地兒,哪怕這錢是自己“小金庫”裏的錢。相對於母親對我們的付出,支出點錢又能算什麽。而此時的母親也顯得“大方”,女兒春節放假回家,進門就對我說:“爸爸,奶奶給的壓歲錢漲到一百了。”是啊,母親,你總是心裏想著孩子,他們的成長一直是您的掛牽。母親愛的博大胸懷,使我們兄弟仨和媳婦們耳濡目染。愛,就這樣傳承著;情,就這樣傳遞著。知道母親有難處從不說,於是,實行了輪流繳費製度。每年的收視費、取暖費,每月的水電、天燃氣費、物業費等,都由值班家庭代繳;更換太陽能的費用也是實行“AA”製;陪同母親走親戚、看老鄉,都是誰有空誰去,大大減輕了母親的經濟負擔。母親逢人便講,自己是社區最幸福的人了。而我說,孝順,是遺傳的;不等母親張口說,也是不分輩分要做好的事情。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我們也等著母親張口說,就是在每周的某一個時間,包水餃,孫子孫女放假回家,老家來了客人……母親痛快地提供一家人團聚的場所,聚攏一家人的思想,通過聚會把家事處理的很熨帖。
今年,母親步入了古稀之年,讓母親心情好,過得好,安度晚年,是我們的祝願;母親,更是一家人的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