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京都儒士

（五代）皇甫氏

近者京都有數生會宴［1］，因說人有勇怯，必由膽氣；膽氣若盛，自無所懼，可謂丈夫［2］。座中有一儒士自媒［3］曰：“若言膽氣，餘實有之。”眾人笑曰：“必須試，然可信之。”

或曰：“某親故有宅，昔人凶［4］，而今已空鎖，君能獨宿於此宅一宵不懼者，我等酬君一局［5］。”此人曰：“唯命。”

明日便往，實非凶宅，但暫空耳。遂為置酒果燈燭，送於此宅中。眾曰：“公更要何物？”曰：“仆有一劍，可以自衛，請無憂也。”眾乃出宅，鎖門卻歸［6］。

此人實怯懦者，時已向夜［7］，係所乘驢別屋，奴客並不得隨，遂向合［8］宿。了［9］不敢睡，唯滅燈抱劍而坐，驚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見衣架頭有物如鳥鼓翼，翻翻而動。此人凜然強起［10］，把劍一揮，應手落壁，磕然［11］有聲。後寂無音響，恐懼既甚，亦不敢尋究，但把劍坐。及五更，忽有一物上階推門，門不開，於狗竇［12］中出頭，氣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劍前斫，不覺自倒。劍失手拋落，又不敢覓劍；恐此物入來，床下 伏［13］，更不敢動。忽然困睡，不覺天明。諸奴客已開關，至閣子間，但見狗竇中血淋漓狼藉。眾大驚呼，儒士方悟［14］，開門尚自戰栗，具說昨宵與物戰爭［15］之狀。眾大駭異，遂於此壁下尋，唯見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鳥”也，乃故帽破弊，為風所吹，如鳥動翼耳！劍在狗竇側。眾又繞堂尋血蹤，乃是所乘驢，已斫口喙，唇齒缺破——乃是向曉因解，頭入狗門，遂遭一劍。眾大笑絕倒，扶持而歸。士人驚悸，旬日方愈。

（見《太平廣記》）

〔1〕京都：唐代的京城長安，即今陝西省西安市。會宴：聚會宴飲。 〔2〕丈夫：大丈夫、真正的男子漢。 〔3〕自媒：自己推薦自己。 〔4〕大凶：非常厲害的凶事。迷信說法，即為有鬼怪作祟。 〔5〕一局：一桌酒席。 〔6〕卻歸：回家。 〔7〕向夜：傍晚。 〔8〕合：同“閣”。這裏指臥室。 〔9〕了：終於，一其。 〔10〕強起：勉強站起。 〔11〕磕然：形容東兩相碰時的聲音。 〔12〕狗竇：狗洞。舊時房屋門旁下部開一小洞讓狗、貓進出，稱為狗洞。 〔13〕 （ｑúɑｏ全）伏：蜷伏。 〔14〕悟：醒來。 〔15〕戰爭：搏 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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