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白水素女

（晉）佚名

晉安帝［1］時，侯官［2］人謝端，少喪父母，無有親屬，為鄰人所養。至年十七八，恭謹自守，不履非法［3］。始出居［4］，未有妻，鄰人共憫念之，規為娶婦［5］，未得。

端夜臥早起，躬耕力作，不舍晝夜。後於邑下得一大螺，如三升壺，以為異物，取以歸，貯甕中。畜之十數日。端每早至野，還，見其戶中有飯飲湯火［6］，如有人為者。端謂鄰人為之惠也。數日如此，便往謝鄰人。鄰人曰：“吾初不為是［7］，何見謝也？”端又以鄰人不喻其意，然數爾［8］如此，後更實問［9］。鄰人笑曰：“卿已自娶婦，密著室中炊爨［10］，而言我為之炊耶？”端默然心疑，不知其故。

後以雞鳴出去，平旦潛歸，於籬外竊窺其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入門，徑至甕所視螺，但見 。乃到灶下，問之曰：“新婦從何處來而相為炊？”女大惶惑，欲還甕中，不能得去。答曰：“我天漢［11］，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慎自守，故使我權為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卿居富得婦，自當還去。而卿無故竊相窺掩［12］，吾形已見［13］，不能複留，當相委去［14］。雖然，爾後自當少差［15］，勤於田作漁采治生［16］。留此殼去，以貯米穀，亦可不乏［17］。”端請留，終不肯。時天忽風雨，翕然［18］而去。

端為立神座，時節祭祀。居常饒足，不致大富耳。於是鄉人以女妻之。後仕至令長雲。今道中素女祠是也。

（見《搜神後記》）

〔1〕晉安帝：東晉末的皇帝司馬德宗，公元三九七——四一八年在位。 〔2〕侯官：舊縣名，轄地在今福建省閩侯縣境內。 〔3〕不履非法：不做違法的事。 〔4〕出居：出去居住，指獨立生活。 〔5〕規為娶婦：策劃為他娶媳婦。 〔6〕飯飲湯火：飯菜熱水之類。 〔7〕初不為是：本來沒有做這事。 〔8〕數爾：多次。 〔9〕實問：讓人看了事實之後再問。 〔10〕炊爨：煮。 〔11〕天漢：天河，即銀河。 〔12〕竊相窺掩：暗暗地偷看。 〔13〕見：同“現”。 〔14〕委去：離去。 〔15〕爾後：今後。少差：稍好一些。 〔16〕田作漁采治生：以農業、漁業、砍柴等治家的生計。 〔17〕不乏：不缺少。 〔18〕翕然：一張一合的樣子，具有田螺精的特點。

《搜神後記》最早見之於《隋書》，題陶潛撰。但據明代沈士龍考證是偽托，真正作者已不可考。成書最遲在南北朝時，內容和寫法均學《搜神記》。

《白水素女》以謝端遇田螺精的故事，刻畫了謝端正直、勤勞、憨厚的品質和白水素女奉天帝之命報答正直人士的義舉，使天帝、仙女充滿了人情味。白水素女的出場作了充分的鋪墊，懸念迭起，很有吸引力。後半部因謝端識破真相，就不顧十年之期決然離去，顯得白水素女的無情；再把一切都寫成奉命行事，這些不算成功的筆墨，有損全篇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