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順丁醜童謠①

天順丁醜童謠①

京城老米貴，

那裏得飯廣！②

鷺鷥冰上走，

何處尋魚嗛！③

——《古今風謠》

【注釋】

①天順——明英宗朱祁鎮複辟後的年號，時為１４５７～１４６４年。丁醜為１４５７年。

②飯廣——即“範廣”的諧音，明英宗時武將，以戰功累升至遼東都指揮僉事，驍勇精騎射。英宗北狩，於謙薦為副都督，在與瓦剌軍的戰鬥中，屢立戰功。英宗複辟後，被石亨、張誣為於謙同黨論死。這兩句《野獲編》作“京城米貴，那得飯廣”。

③魚嗛——即“於謙”的諧音。明代著名的官吏和詩人。永樂十九年（１４２１）進士。小時被目為“救時宰相”，為官清正剛直。英宗被俘後，力排和議之勢力，積極備戰，使瓦剌挾英宗滅明王朝的陰謀破產。英宗複辟後，被石亨、徐有貞等誣告謀反而殺害，死時59歲。

【賞析】

明英宗時，北部瓦剌族首領也先經常騷擾明王朝的邊境及內地。正統十四年（１４４９年）八月，英宗在太監王振的挾持下，不聽於謙等人的勸諫，帶領數十萬人馬“禦駕親征”，繼鷂兒嶺遇伏兵大損兵將之後，又在土木堡（今河北懷來縣東）與也先遭遇，部隊死者達數十萬，英國公張輔等數十名將領一起死難，英宗本人成了俘虜。慘敗的消息傳來，京師大震。因為明王朝的精銳部隊都隨英宗出征陷沒，京城乘下不到十萬疲卒，根本不是也先部隊的對手。一時人心惶惶，當時留守的英宗之弟王朱祁鈺六神無主，要大臣們提出對策。侍講徐（後改名有貞）提出要“南遷”，於謙引南宋故事，堅決反對，極力主張戰守，並提出一係列應急措施，其中包括讓皇太後立王為帝，是為景帝。經過緊張的籌劃調遣，終於轉危為安，多次挫敗了也先入寇京師的計劃，並給瓦剌軍以沉重打擊；後來，也先安插的內奸也被於謙除掉。也先無奈，被迫歸還英宗並與明王朝議和，同時恢複了貢市。景帝先是不希望英宗回來，由於於謙等人堅持，隻好說“隨你們”，但並不想交出帝位。直到景泰八年（１４５７），英宗趁景帝病重，在武清侯石亨、副都禦使徐有貞、太監曹吉祥的支持下發動宮廷政變（史稱“奪門之變”），實現複辟，廢景帝為王，並將兵部尚書於謙、大學士王文、副都督範廣等以“謀逆”罪下獄論死。一代功臣於謙被“棄市”，抄家，家屬被充軍。千戶白琦還“請榜其罪，鏤板示天下”。有人還不滿足，要求大肆株連，“族滅”於謙一門，“謙所薦舉諸文武大臣並應誅”，總算沒被采納。

這樁冤案當時就有人反對並表示出大無畏的反抗行動，如曹吉祥的部下指揮朵兒就敢於連日去撫屍痛哭。這首童謠也可以看作是這種抗議的行動之一。它從人們對死去的於謙、範廣的懷念，反映了人們對冤死者的深切同情和對無恥的陷害者的痛恨！“京城老米貴，那裏得飯廣”，表麵上是寫因為米貴而沒有飯吃（“飯廣”也許是“飯館”的訛音，也許“廣”是當地方言“吃”的訛音），實際寫人們對失去範廣這樣的優秀將領的痛惜之情。由“米”貴也可生出人材可貴的感想。“鷺鷥冰上走，何處尋魚嗛”。表麵上寫的是捉魚能手鷺鷥麵對冰封的水麵無法捉到魚吃，實際上巧妙地應用諧音，表達了人們對於再也找不到於謙這樣的人物的複雜懷念之情。據曆史記載，於謙死後，石亨死黨陳汝言代理兵部尚書，“未一年敗，贓累巨萬”，英宗把大臣們找去開“現場會”，不愉快地說：“於謙在景帝時做兵部尚書那麽多年，死的時候，家中沒有餘錢，陳汝言何其多也！”又有一次，邊境告急，英宗“憂形於色”，當時身邊人說：“要是於謙活著，一定不會讓敵人這樣！”英宗無話可說，流露了一點後悔的意思。從這兩件小事可以看出，於謙的確活在許多人的心裏。

英宗死後，於謙的冤案終得照雪，但是，於謙等人的冤死畢竟給國家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盡管挾嫌誣陷者石亨、徐有貞等人也先後因罪被誅，他們的名字將永遠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就是那有悔意的英宗也逃不脫後世的唾罵！

於謙生前曾有詠石灰詩曰：“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的一生，的確不愧為所詠的石灰。從這首童謠看，他稱得上是風範長存，值得後人敬仰。

《二申野錄》中還有兩首《正統己巳（１４４９）童謠》：“牛兒嗬莽著，黃花地裏倘（躺）著。你也忙，我也忙，伸出角來七尺長。”“清俊小後生，青布衫，白直身；好個人，屈死在鷂兒嶺。”據說，它們分別說的是“土木之變”和於謙的被殺，但太隱晦難懂，姑錄之以待通人。

【今譯】

京城老米那麽貴，教人哪兒找飯館（範廣）！長腳鷺鷥冰上走，何處可以尋魚嗛（於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