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武 義 中 童 謠①

武義中童謠①

江北楊花作雪飛，②

江南李樹玉團枝。③

李花結子可憐在，

不似楊花沒了期。

——《釣磯立談》

【注釋】

①武義——五代時吳國第二代國王楊隆演的年號，時為公元９１９～９２０年。

②江北楊花——借指吳國的建立者、楊隆演的父親楊行密一家。楊行密是廬州合肥（今安徽合肥）人，地處長江以北，故稱“江北楊花”。

③江南李樹——指五代時南唐的建立者李家族。李字正倫，徐州人，為南唐建國之主。

【賞析】

這首童謠以象征的手法，通過對李取代楊氏的吳國的故事，表現了統治階級內部爭權奪利的鬥爭，也似含有譏諷李恩將仇報以及楊行密好心得不到好報的意思。

李出身微賤，父親李榮生當唐末亂世，不知所終。李從小流落濠、泗間街頭，楊行密攻占濠州時，發現了他是個人才，便收為養子。但楊的兒子們不高興。楊行密沒有辦法，便讓徐溫收下冒充為兒子，並將他改名為徐知誥。後來，徐溫的兒子們又不高興，尤其是徐知訓，幾次三番設計要殺害，均被人拯救而沒成功。李在亂世，與一般粗魯武夫不同，頗能“好學，接禮儒者，能自勵為勤儉，以寬仁為政”，又工於心計，用小恩小惠及矯情偽飾來收買人心，因而博得“美譽”，並從此官運亨通。太和五年（933年），被封為齊王，實際上已掌握了吳國的實權。天祚三年（９３７年）建齊國，不久，吳國君楊溥被迫遜位，改國號曰齊。元二年（９３８年），在徐溫的兒子們的“請求”下，恢複李姓，並且居然查出他是唐憲宗的兒子李恪的“四世孫”，把國號改為唐。史稱南唐。李當上“皇帝”之後，對楊家的人采取了嚴厲措施。先是將楊溥軟禁在潤州丹陽宮，派王輿、馬思讓“以嚴兵守之”，不過半年時間，楊溥就“卒”於宮中。楊溥的兒子楊璉是李的女婿，接著“以疾卒”於康化軍節度使任上。元六年（942），李又遷楊氏“子孫於海陵，號永寧宮，嚴兵守之，絕不通人。久而男女自為匹偶，吳人多哀憐之。”顯德二年（９５４），周世宗出兵淮南，“下詔撫安楊氏子孫，而李聞之，遣人盡殺其族，……楊氏遂絕。”（見《新五代史·吳世家》）童謠反映這個李代楊政的故事，完全采取了象征的手法。“江北楊花作雪飛”，表麵上寫春天裏楊花如雪，似乎是一幅美麗的風景畫，實際上暗指姓楊的一家好像雪片一樣，很快飄飛消失，成為“落花流水”。“江南李樹玉團枝”，表麵上寫李樹的繁茂，青綠有如玉石，暗喻李的得勢。以“玉團枝”之“緊”反襯“作雪飛”楊花之“散”，構思甚為精巧。還有一種解釋是：楊花如同雪花飛舞，飄灑在李樹的枝條上，使它變得像粉妝玉砌一般，這種楊樹對李樹的影響象征楊行密對李的影響，因為李隻是在被揚行密收養之後，才突然身價百倍，有如金枝玉葉了。如此解釋，也是貼切的。

“李花結子可憐在，不似楊花沒了期。”這兩句寫自然界的李花結子、楊花無果，均符合實際，象征李和楊行密兩家的結局也是十分符合實際的。李的南唐雖短，但傳了三代，至李煜而亡於宋。但宋太祖並沒殺害李煜，還封他作“違命侯”。說明李家之“子”雖然可憐，但還“在”，而楊家滿門卻被李氏斬盡殺絕，所以是“沒了期”。盡管李在篡國過程中，捏造了許多怪異現象，如說什麽江西有楊樹化為李樹、臨川又有李樹枝生連理之類，作為“上天”垂示的符瑞，以證明他搞的以“李”代“楊”是符合天意的，但童謠作者似乎在客觀中隱約流露出對楊家的同情。

《釣磯立談》認為這童謠是流傳於武義中的，武義是吳國中期楊隆演的年號，當時南唐尚未立國。因此，這童謠明顯帶有“預言”性質。但我懷疑是後人按史實創造出來而加到曆史前麵去的。

寫一是二，是這首童謠藝術上的最大特點。它從頭到尾無一不是寫樹，但又無一不是寫人，沒有解釋，不需要添加筆墨，隻需放在一種特定的環境中去理解，便了了分明。這是一種既高明、又經濟的寫法，恐怕也隻有漢語才有此魅力。

【今譯】

江北的楊花如雪片一樣飛，江南的李樹染成了白玉枝。李花結子不多總還有，不像楊花無後可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