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貴族化”的兩麵觀

近來,有同誌對於連環畫的大型、成套、精裝、價高的趨向有些“憂慮”,“驚呼”“這種‘貴族化’的傾向不容忽視”雲雲。平時,也聽到一些同誌對於現在比較多的圖書采用精裝甚至出版“特裝本”、“豪華本”、“珍藏本”等等頗不以為然,認為是脫離了我國的國情。對此,我有些不同的想法。

圖書作為一種知識載體,主要功能固然在於傳授知識,但它不同於報紙、刊物之處,還在於它本身也可以是一件藝術品,具有欣賞和收藏的價值。所以,很早的時候,人們就把價值昂貴的金、銀、玉、帛等等用於圖書的裝飾,使之平添許多附加值,甚至造成“櫝貴珠賤”的效果。這種情況,中外古今,概莫能外。曾經看過一本外國出版的書,裏麵提到有用真金書寫、鑲金銀作封麵的《聖經》及許多不惜工本的精裝書,這無疑是一種“貴族化”的傾向,絕不是一般讀者所能買得起、看得到的。作為一種藝術品或紀念品,偶一為之自無不可,倘以此作為出版模式,顯然是不可取的(實際上,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對於這種刻意雕鏤、精心妝扮的“貴族化”做法,如果真的成為“傾向”的話,是值得“驚呼”一番的。

可是,我認為現在遠沒有到大驚小怪的時候。如果把這幾年出版界比較講究書籍裝幀、精裝書逐漸增多的情況稱之為“貴族化”傾向的話,我認為“化”得還不夠,最好先不要疑慮,而是鼓勵大家共同努力來多“化”一點。

誰都知道,一段時間內,我們的圖書也像我們其他的出口產品一樣,存在“一等貨色,二等包裝,三等價格”的問題,許多內容精彩、水平一流的高質量圖書被不講究的裝幀弄得蓬頭垢麵,實在“上不得台麵”。不要說同國外的書相比,就是站在國內的書架上,也往往覺得寒酸。反觀一些洋書和港台書,內容平平甚至是劣貨,但由於裝幀得金碧輝煌,就顯得神氣十足。有鑒於此,現在出版社裏許多有識之士注意到了圖書的“包裝”問題,開動腦筋出版精裝本、豪華本、珍藏本等等,把我們自己的書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神神氣氣的,是一件大好事。說得大一點,是為國、為民族爭氣的關係到“愛國主義”的問題,小一點,也是美化我們的圖書、美化我們的書架、美化我們的生活的問題,何樂而不為?何疑慮之必要?

現在的問題倒是,我們的圖書在“包裝”上還講究得不夠。這次第四屆全國書市,特設了一個港台館,凡是注意比較的同誌都會發現,我們的許多“精裝”書在外觀上受紙張、印刷、裝幀材料等的限製,仍然存在差距,而內芯的差距就更加明顯,一是用紙普遍差,人家是道林紙、膠版紙,我們多為52克凸版紙;二是格式呆板,缺少變化;三是不注重整體設計,顯得內外不協調。所以,從總體上看,大陸的書明顯不如港台的神氣、挺括。我們還要繼續努力,要趕上並超過他們,樹起我們的牌子!

有些同誌所以認為是“貴族化”,主要是由於考究的裝幀使書的定價貴了點,似乎超出了我們“低收入”的國情。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國情也在起變化。自從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人們收入的逐步增加,人們的購物觀念也在悄悄起變化。“情之所鍾,在所不惜”,“隻要東西好,價錢不在乎”,已成了一部分人的購物思想指導。不是有一個真實的笑話嗎:一個個體戶的鞋子賣10幾元錢一雙,無人問津;標價為100多元一雙,則一銷而空。有些人買東西並不怕貴。購書也是如此。最有說服力的是事實。上海譯文出版社推出的珍藏本世界名著,每本都要二三十元,較不是“珍藏”的普通本要貴三四倍以上。原先,他們也擔心是否賣得動?不料,一推出竟成搶手貨,成百上千地銷出,以至得以迅速再版。該社嚐到甜頭,“珍藏本”便源源不斷地湧出,成了一條重要財源。我社去年在第三屆全國書市推出的《實用中國養生全書》,如果從“節約”的角度考慮,本也可以搞得簡單一點。但我們覺得,這本書知識全麵,使用壽命長,應該裝幀得精美些,另外,它還很適合做禮品,贈送給長輩或先進人物。這樣,就更要求把書搞得漂亮一點,既實用,又美觀,放在書架上兼有美化家庭的作用。所以,盡量把封麵弄得金碧輝煌,裏麵也增加了彩頁。這樣,定價雖然高了點,但書出來後卻很搶手,一個多月,初版兩萬冊便被訂購一空,還被評為第三屆全國書市十大暢銷書之一。一年多的時間,已經重印兩次,總印數為6萬冊。可見,“定價貴”隻要“貴”得有道理,不至於太離譜,讀者還是可以承受的。畢竟開放、改革所帶來的實惠使許多的人“先富”了起來,其中有些人還是願意拿出錢來買書的。再說,如果拿我們的書同港台書作一對比,就會發現還是太便宜了!我在廣州書市上買了一本台灣的32開本的書,無彩圖,竟要了近57元錢。不用說,這書是貴,但因為需要,隻好忍痛買下;買下之後,阿Q式地拿它同大陸的書相比,覺得大陸的書真是太便宜了!當然,圖書定價的問題很複雜,這裏不能細說,不過說明,如果是符合國家定價標準定的價,價錢高一點是正常的,用不著擔心讀者不肯買。據說新華書店的同誌也很歡迎這種“高檔書”,賣掉一本,較之賣其他書要有效益得多。有他們撐腰,出版社更不應該有什麽疑慮了。

要說擔心的話,也有一點,就是這種“貴族化”的書被買來後並沒人去讀,而隻是當作附庸風雅的擺設供在書櫃裏,完全取消了圖書的首要的功能。我看到不少同誌家中有許多精裝的“貴族化”的書隻是用來裝門麵,從來不去讀它們。這就有點本末倒置了。如果“豪華”隻是讓人隔著玻璃看,“珍藏”隻是藏,而不能利用來充實人們的頭腦,那是這些書的悲哀,也是它們的出版者的悲哀!

(《中國出版》1992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