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的實踐3
韜奮在國外,每到一處,都不忘考察當地的新聞出版事業,對於它們的優點和缺點實事求是地加以分析研究,從中吸取經驗和教訓。譬如從法國的巴黎《時報》認識到“辦報必須有其特點,有了特點,銷數雖少,還是有它的力量”;對於《巴黎晚報》“消息的靈敏,編法的新穎和精神的飽滿” 以及“有關新聞的相片的多而明晰”給予充分的肯定;對於《泰晤士報》“不但努力於新聞方麵的正確和迅速,同時並注意於社論的精警”表示讚賞;肯定《孟卻斯特導報》的創造者史各特“對於他自己所信仰的主張,能夠很勇敢地堅持到底,不屈不撓的堅持到底”的精神;對於德國新聞出版業,則在讚賞其設備先進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抨擊了其要求“一鼻孔出氣”的法西斯專製思想;談到美國《時報》等時,既指出其觀點的反動,又肯定其“能利用極流利暢達的文體和顯豁明了的編法,把世界的新聞寫成編成極易讀的材料”以適合讀者需要的優點,認為“這種文字上和編輯上的技術,卻值得我們研究新聞學的人們的注意”。
所有這些,對於他以後辦好報刊無疑起了積極的參考借鑒作用。
韜奮在國外,仍然十分關心國內的出版工作,除了不斷寄回稿件外,還通過書信關注生活書店的情況,並向在國外的一些同誌組稿,供給新創辦的刊物。《生活》周刊被封後,隻隔了一個多月,就由東北的實業家杜重遠出麵,於1934年2月10日,出版了《新生》周刊。實際上它就是“新的《生活》”,完全是《生活》周刊的繼續,其宗旨仍在堅決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反對國民黨政府的不抵抗主義和“攘外必先安內”的反動政策,積極宣傳中國共產黨關於停止內戰、團結抗日的各項主張。韜奮在4月5日給戈公振的信中說:“《新生》確為《生活》後身,乞兄為之撰文。表麵上由杜重遠兄負責,一切均仍舊貫,編輯仍由艾兄負責,發行仍由徐兄負責也。”信中還要求戈公振將他關於蘇聯的佳著交由生活書店出版。可惜的是,韜奮從國外寫回來的大量書信均已散失,使我們無法知道更重要更詳細的情況。
1935年5月,《新生》周刊2卷15期上發表了艾寒鬆以“易水”筆名寫的《閑話皇帝》一文,引起軒然大波。日本侵略者借故挑釁,聲稱此文“侮辱天皇,妨礙邦交”,要求國民黨政府查辦。國民黨反動政府當局因為事先已經審查通過此文,處境尷尬,就玩弄陰謀,先是妄圖索回蓋有審查圖章的清樣未成,後又欺騙杜重遠,要杜在受審時說此文不曾審查通過,法院將隻判罰金,而且罰金將由政府當局負擔雲雲。杜重遠被審判時,他們卻凶相畢露,悍然判處14個月徒刑,並勒令《新生》停刊。國民黨政府為此還特別頒布了所謂《敦睦邦交令》,討好日本侵略者。這就是所謂“《新生》事件”。
1935年8月,韜奮在美國得知國內發生了“《新生》事件”,便放棄了順道考察日本的打算,提前回國。回國後,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籌備出版了《大眾生活》周刊,繼續戰鬥。《大眾生活》創刊號於1935年11月16日在上海出版,韜奮任主編。他在發刊詞《我們的燈塔》中鮮明地提出了雜誌的三大目標,即“力求民族解放的實現,封建殘餘的鏟除,個人主義的克服”。刊物出版不久,適逢“一二·九”學生愛國運動爆發,雜誌以大量篇幅予以報道和支持,對運動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韜奮曾在《大眾集》裏這樣說到這段時期:“這看來似乎僅是很短的三個半月的時間,但是我的工作,我的經曆,我的思想,我的感觸,《大眾生活》創刊號《永生》創刊號好像正在緊接著開演的電影,緊張得使我透不過氣來!說緊張,固然好像風馳電掣,時間閃爍而過,不像有三四個月之久;說經曆的繁多曲折,卻又好像比我辦《生活》周刊七八年還要久!這不是我個人的關係,實在是《大眾生活》所反映的時代是在劇變的過程中的緣故,尤其是這階段是中國大眾和學生救國運動的洶湧澎湃的時候,這個集子也許可以作為這一段時期的曆史上的一麵小小鏡子吧!”(《全》,#6,491頁)正是由於韜奮的這種努力,使刊物的發行量一度達到了創紀錄的20萬份。
《大眾生活》出版不久,就有讀者來信要韜奮文字上注意,不要使刊物“中途夭折”。韜奮在答複讀者時明確指出:“我們也和先生一樣地希望著,不過當然還要以不投降黑暗勢力為條件,因為無條件的生存,同流合汙,助紂為虐的生存,雖生猶死,乃至生不如死。”正因為韜奮拒絕向黑暗勢力投降,《大眾生活》於1936年2月29日出至第16期,終被無理查封。但是,一星期後的3月7日,生活書店馬上又出版了《永生》周刊,實際上就是“永遠的《生活》”,仍然是《生活》周刊的繼續。《永生》周刊開始由金仲華主編,從第14期起,因為金仲華到香港編《生活日報》國際版,由錢俊瑞代主編。由於它堅持韜奮的辦刊路線和方針,到1936年6月27日出至第17期,終於也被迫停刊。
《大眾生活》合訂本
1941年1月皖南事變後,國民黨反動當局的迫害愈益加劇,韜奮在重慶已經遭到特務監視,無法開展工作。周恩來等黨的領導同誌指示韜奮迅速離開重慶,另辟戰場,繼續戰鬥。經過周密的計劃,韜奮在第二屆國民參政會召開的前夕,巧妙地擺脫了特務的監視,於2月25日淩晨乘汽車離開重慶,然後由桂林乘飛機前往香港。等到蔣介石發覺,去電桂林要求“堅決挽留”時,韜奮已經飛走了,特務們隻能“望空興歎”。
韜奮臨行前,起草了一份辭去國民參政員的電稿,並給沈鈞儒等人寫了一封信,憤怒控訴了國民黨反動政府摧殘文化事業的罪行,指出:“一部分文化事業被違法摧殘之事小,民權毫無保障之事大。” 表示了自己將繼續“為民族自由解放而努力奮鬥”的決心。
當然,韜奮到香港決非換個“太平環境”,真正關起門來“盡心於譯著,自藏愚拙”,而是投入了更尖銳的鬥爭。他3月5日到香港,3月27日就在《世界知識》上發表了《我對於民主政治的信念》,4月8日起,在範長江等主編的《華商報》發表了著名的長篇連載《抗戰以來》,用親身經曆的事實深刻揭露了國民黨反動派消極抗日、積極反共、殘害人民的種種倒行逆施,熱情讚揚了青年的愛國熱情與獻身精神。
《大眾生活》複刊號
與此同時,韜奮還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從5月17日起,複刊了《大眾生活》周刊,稱新1號。周刊仍然由韜奮主編,但增加了茅盾、夏衍、金仲華、胡繩、喬冠華、千家駒等著名人士為編委。在《複刊詞》中,韜奮指出:“《大眾生活》是為了大眾也是屬於大眾的一個刊物……我們要為國家民族的光明前途,為世界人類的光明前途,攜手邁進,共同努力。”在《大眾生活》新4號上,發表了由韜奮、茅盾、金仲華、範長江等九人聯名的《我們對於國事的態度和主張》的著名文章等,受到了廣大讀者的歡迎。刊物由於受到國內外讀者的熱烈歡迎,發行量一度達到10萬份。
12月8日,太平洋戰爭爆發,不久,香港的英國總督宣布對日投降,包括韜奮在內的在港進步人士陸續被中國共產黨“搶救”返回內地,《大眾生活》周刊到新30號被迫停刊。這是韜奮一生中主編的最後一個刊物。
創辦《生活日報》
韜奮曾說:“我的職業是一個新聞記者。……我生平並無任何野心,我不想做資本家,不想做大官,更不想做報界大王。我隻有一個理想,就是要創辦一種為大眾所愛讀,為大眾作喉舌的刊物。單是辦好一種周刊是不夠的,我們一定要創辦一種真正代表大眾利益的日報。”早在1932年3月,韜奮就接受讀者的建議,提出要辦一份《生活日報》,並且製訂了詳盡的計劃,對報紙的組織、特色、張數、廣告、銷數、資本、會計、經費等作了仔細的考慮。接著還在《生活》周刊上就招收股本、幹部安排、出版時間、報紙性質、《生活日報》與《生活》周刊的聯係與區別等問題,發表了一係列的文章。譬如,其中安排的幹部7人,陣容堪稱強大,除韜奮外,另外6人,韜奮對他們的介紹和評價是: 經理部主任杜重遠,在東北創辦了遼寧肇新窯業公司,精明幹練,“在管理行政方麵實具有他的天才”;副主任李公樸,“曾任本刊駐美特約通訊,他的特質是善交際,廣交遊,潑潑跳,從沒有畏怯或灰心的時候,他的熱誠和興致之好,是朋友中難尋得到的,請他來襄助經理部,尤其是‘外交’方麵,我覺得異常適宜”;總稽核畢新生,“其實就是本刊篳路藍縷時代就為我們撰文的畢雲程。他對研究經濟尤有特殊興味,我們請他來擔任總稽核,是因為他對於經濟事項的嚴明態度,絲毫不肯放鬆或隨便敷衍的精神”;編輯部主任戈公振,“在新聞界的曆史最久,他在我們這幾個人裏麵可算是老大哥,但他對新聞學研究興味之濃厚,力求進步之勇猛,卻又無愧為一位活潑潑的青年”;副主任兼撰述陳彬龢,“現任《申報》社評主撰,他的文字思想,看過的人很多,用不著我來多說。他尚在壯年而已禿頂,有人說這是深思的象征,怪不得他那枝禿筆那樣厲害!記者還覺得他的精力過人,因為他無論怎樣忙,從未見他有疲倦的時候”;撰述部主任吳頌皋,“他的腦子之冷靜,思想之縝密,學識之湛深,文筆之優美,是記者最敬佩的一位畏友。他曾在英、法專研公法,尤其是關於政治和外交的問題,本刊裏署名‘翼公’的文章就是他做的。他曾在《時事新報》擔任撰述多時。請他來主持我們的筆政,我覺得是再適宜沒有的了”。
擬議中的《生活日報》計劃實行股份製。當時韜奮的設想是:“最低資本,定為30萬元。每股定為5元,除由本社出資3000元外,其餘由本社向國人募集,凡係中華國籍而讚成本報辦法者,皆得隨意認股。”並且從3月底開始,即公開向社會招股,每股10元。到4月底,認股金額已達12萬元,繳款約6萬元。原打算收滿15萬元時,即著手訂購印刷機器和物色館址,開始運作,但到當年10月,鑒於國民黨政府對《生活》周刊的壓迫日甚,隨時有被查封的可能,韜奮被迫宣告日報停辦並且發還股款。他在《啟事》中指出:“唯自近月來,《生活》周刊遭受壓迫,日在掙紮奮鬥之中,就目前形勢言,周刊存亡,未卜朝夕,在此環境之下,日報即令勉強出版,亦難為民眾喉舌,韜奮受二千餘股東付托之重,不願冒昧將事,為此決定停辦。”至此,韜奮的第一次辦報夢想終於被無情的現實擊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