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生活》周刊5
(《全》#5,271頁,1933年6月)本刊第一任的編者是王誌莘先生,前幾天在友人宴會席上遇著他,他還笑眯眯地談起本刊初辦時沒有人看,由報販來一捆一捆稱斤兩買去,有一次雇人在天文台路的運動場前廣發贈送!他的這幾句不無含著幽默的話雖似乎簡單,其實很足以描寫本刊呱呱墜地時的淒涼狀況。幾個月以後,王先生因去辦銀行事業,把這個零仃孤苦的孩子交給我,我其初覺得毫無把握,還不肯接受,後來因一時找不到別的保姆,我又覺得這個孩子怪可憐似的,便接受過來,撫育撫育看,原也沒有想到就能把他養得大起來。
(《全》#5,622~623頁,1933年7月)我既已接受過來,便也一團高興地聚精會神地執行我的保姆的職責。最初幫助我的隻有徐伯昕、孫夢旦兩先生,我們都是傻瓜,好像樂此不疲似的,常自動地幹到夜裏十一二點鍾,事情還幹不完,隻得戀戀不舍地和辦公桌暫時告別。沒有什麽人強迫或監督我們這樣發傻,我們自己也隻覺得傻得有趣,並沒有存著別的什麽奢望。後來誌同道合的同事日增,現在已有三十餘人了,分工也比較的可能,雖不必像當初那樣傻得厲害,但我們仍好像是一個“短小精悍”勤奮邁進的軍隊,在此黑暗的舊社會到光明的新社會的過渡期間,共同為大眾努力,希望能盡其一個小小支流的貢獻。倘若社會認為我們的工作不是毫無意義的話,這不是我們裏麵任何一個人的勞績,是我們這一群兄弟姊妹們的共同的血汗的結晶,同時也是由於社會給與我們的鼓勵和直接或間接的種種讚助。
(《全》#5,623~624頁,1933年7月)本刊雖仍為當局所留難,惟信用尤著,銷數方麵亦無影響,因愛護本刊之人甚多,故雖不能公開郵遞,仍可暗中購買,此點殊足以告慰愛護本刊之熱心同誌也。
(《年譜》中卷,440~441頁,1933年7月)對於本刊職務,僅暫時請假,仍遙為負責。在弟出國後,內部情形,營業方麵有徐伯昕兄主持;總務方麵則由艾寒鬆兄主持;編輯方麵由愈之與寒鬆兩兄共同主持,並約社外同誌好友數人撰稿。愈之兄日間雖不在本刊辦公,惟實際上已加入本社。渠之思想,甚為透澈,為弟素所敬佩。得渠臂助,殊為幸事也。(致戈公振)(《年譜》中卷,441頁,1933年7月)本刊每年度發行五十期,每半年二十五期,每年度合訂本分上下兩冊,即每半年為一冊。……本刊向例每遇每年度或每半年開始的一期,在編輯上常有多少改革,現在遇著這第八卷下冊開始的機會,也頗想有一點新花樣。最主要的是今後代表本刊社評的“小言論”,改由本社編輯部裏的言論部同人共同負責,不再由任何個人署名……本刊用由很微薄的開始,一步一步發展出來的,七八年來關於社評一欄,隻由記者做獨腳戲。……我在本刊的“小言論”欄做了七八年的獨腳戲,這種辦法當然有種種的缺點。
(《選》,323頁,1933年7月)我說本刊本身沒有什麽固有的力量,如諸同誌認為不無價值,便是由於始終不背叛大眾的意誌罷了。倘認為不無一點力量,這仍是大眾的力量。
(《全》#5,637頁,1933年8月)《小言論》是每期文稿裏最後付印的一篇……(《選》,325頁,1933年12月)本刊七月間橫遭禁止全國郵遞,繼被全國查禁,最後竟被封閉。……我們所得的罪名是“言論反動,毀謗黨國”,其實我們對問題或國事有所評論,全以多數的民眾為立場,公開的事實為根據,不知道有何“反動”,也不知道有何“毀謗”……記者所始終認為絕對不容侵犯的是本刊在言論上的獨立精神,也就是所謂報格。倘須屈伏於幹涉言論的附帶條件,無論出於何種方式,記者為自己人格計,為本刊報格計,都抱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心。記者原不願和我所敬愛的讀者遽爾訣別,故如能在不喪及人格和報格的範圍內保全本刊的生命,固所大願,但經三個月的掙紮,知道事實上如不願拋棄人格和報格便毫無保全本刊的可能,如此保全本刊實等於自殺政策,決非記者所願為,也不是熱心讚助本刊的讀者諸君所希望於記者的行為,故毅然決然聽任本刊之橫遭封閉,義無反顧,不欲苟全。
(《選》,325~326頁,1933年12月)《新生》確為《生活》後身……表麵上由杜重遠兄負責,一切均仍舊貫,編輯仍由艾兄負責,發行仍由徐兄負責也。
(《全》#5,609頁,1934年4月)在過去的八年當中,我擔任《生活》周刊的主編,這個刊物的目的,是在中國鼓吹社會主義,同情中國的蘇維埃運動,但是它必須在各種偽裝的方法之下進行自己的工作,因為它是在“白色恐怖”最厲害的上海出版的。
(《全》#5,787頁,1934年7月)不幸夭折的《生活》,在現在看來,感覺到有許多的缺點,但仍承蒙許多讀者好友垂念不忘,這也是使記者很感愧的。倘若諸友認為《生活》在當時對於社會不無一點點的貢獻,我覺得大概是因為它的愚誠,是在能反映著當時社會大眾的公意,始終不投降於黑暗的勢力,始終堅決地不肯出賣社會大眾給它的信用。關於這一點,我們還是要堅持到底的。
(《選》,34頁,1935年11月)我不能掠人之美,《生活》周刊並不是由我創辦的。當時職教社原有一種月刊叫做《教育與職業》,專發表或討論關於職業教育的種種問題,但是該社同人覺得月刊要每月一次,在時間上相隔得比較的久一些,隻宜於發表理論或有係統的長篇事實;為傳布職業教育的消息起見,有創辦一種周刊的必要: 這是最初創辦《生活》周刊的意旨。這和以後的《生活》周刊的內容雖差得遠,但最初創辦時的意旨確是不過這樣。這時它的意旨既是這樣,所以大部分的篇幅都是登載各報上搜集下來關於職業教育的消息。除這種消息外,頭上有一短篇數百字的評論,隨著有一兩篇一兩千字的論文。“生活”這兩個字的名稱是楊衛玉先生想出的,第一位的主筆公推新由美國學銀行學回國的王誌莘先生擔任。……我在最初也不過輪流幫助做些文章的一人而已。
(《全》#7,191~192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辦了一年多之後,已漸漸發達起來,在事實上全個半天都用在這個刊物上麵。
(《全》#7,195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最初創辦的時候,它的意旨和後來的很不相同,隻是要傳播傳播關於職業教育的消息罷了。……當我接辦的時候,它的每期印數約有二千八百份左右,贈送的居多,所以這個數量並不算多。我接辦之後,變換內容,注重短小精悍的評論和“有趣味有價值”的材料,並在信箱一欄討論讀者所提出的種種問題。對於編製方式的新穎和相片插圖的動目,也很注意。所謂“有趣味有價值”,是當時《生活》周刊最注重的一個標語。空論是最沒有趣味的,“雅俗共賞”的是有趣味的事實。這些事實,最初我是從各種英文的刊物裏搜得的。當時一則因為文化界的幫忙的朋友很少很少,二則因為稿費幾等於零,職教社同人也各忙於各人原有的職務,往往由我一個人唱獨腳戲。最可笑的是替我自己取了六七個不同的筆名,把某類的文字“派”給某個筆名去擔任!例如關於傳記的由甲筆名專任,關於修養的由乙筆名專任,關於健康的由丙筆名專任,關於討論的由丁筆名專任,關於小品文的由戊筆名專任,以此類推。簡單說來,每個筆名都養成一個特殊的性格。這倒不是我的萬能,因為我隻努力於收集合於各個性格的材料,有許多是由各種英文刊物裏搜得的。搜求的時候,卻須有相當的判斷力,要真能切合於讀者需要的材料。把材料搜得之後,要用很暢達簡潔而雋永的文筆譯述出來。所登出的材料往往不是整篇有原文可據的譯文,隻是把各種相關聯的材料,經過一番的消化和組織而造成的。材料的內容,僅有“有趣味”的事實還不夠,同時還須“有價值”。所謂“有價值”,是必須使人看了在“進德修業”上得到多少的“靈感”(Inspiration)。每期的“小言論”雖僅僅數百字,卻是我每周最費心血的一篇,每次必盡我心力就一般讀者所認為最該說幾句話的事情,發表我的意見。這一欄也最受讀者的注意;後來有許多讀者來信說,他們每遇著社會上發生一個轟動的事情或問題,就期待著看這一欄的文字。其次是信箱裏解答的文字,也是我所聚精會神的一種工作。我不敢說我所解答的一定怎樣好,但是我卻盡了我的心力,有時並代為請教我認為可以請教的朋友們。
(《全》#7,197~198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在這階段的內容,現在看來顯然有著很多的缺點,不過我所指出的是當時的這種工作已引起了我的興會淋漓的精神,使我自動地用著全副的精神,不知疲乏地幹著。同時還有一位好友徐伯昕先生,也開始了他對於本刊事業的興趣。我接辦本刊後,徐先生就用全力幫助我主持本刊營業的事務,他和我一樣地用著全副的精神努力於本刊的事業。孫夢旦先生最初用一部分的時間加入努力,後來漸漸地也用著他的全部分的時間。最初經常替《生活》周刊努力的職員就隻是這三個人。
(《全》#7,199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的創辦並沒有什麽大宗的開辦費。寥若晨星的職員三個,徐先生月薪二十幾塊錢,孫先生月薪幾塊錢,我算是主持全部的事業,月薪最多的了,每月拿六十塊錢。我還記得當時在辣斐德路一個小小的過街樓,排了三張辦公桌就已覺得滿滿的,那就是我們的編輯部,也就是我們的總務部,也就是我們的發行部,也就是我們的廣告部,也就是我們的會議廳!我們沒有大宗的經費,也沒有什麽高樓大廈。我們有的是幾個“患難同事”的心血和努力的精神!我們有的是突飛猛進的多數讀者的同情和讚助!《生活》周刊就在這種“心血”,“努力”,“同情”和“讚助”所造成的搖籃裏長大起來的。
(《全》#7,200頁,1937年1月)我們在辦公的時候,也往往就是會議的時候;各人有什麽新的意思,立刻就提出,就討論,就議決,就實行!孫先生是偏重於主持會計的事情,雖則他對發行方麵也很努力。徐先生是偏重於營業和廣告的事情,雖則他在總務方麵也很重要。在編輯方麵他常用“吟秋”的筆名作些漫畫湊湊熱鬧,因為他不但在營業和廣告方麵富有創造的天才,而且也對於美術具有深切的興趣。我的工作當然偏重於編輯和著述方麵。
(《全》#7,200~201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本身經濟力的發展,來源不外兩方麵: 一方麵是發行的推廣,由此增加報費的收入;一方麵是廣告費的收入隨著銷數的增加而增加。
(《全》#7,201頁,1937年1月)《生活》周刊所以能發展到後來的規模,其中固然有著好多的因素,但是可以盡量運用本刊自身在經濟上的收入,——盡量運用這收入於自身事業的擴充與充實——,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關於這一點,我在上次已經略為談過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尤其不得不感謝職教社的,是《生活》周刊經我接辦了以後,不但由我全權主持,而且隨我個人思想的進展而進展,職教社一點也不加以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