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讀者

人群異於禽獸者,學而已。文明異於野蠻者,學而已。強國異於弱國者,學而已。夫學也者,非伏案咿唔,無補於世之謂也。有法律之學焉,有工商之學焉,有農桑之學焉,有軍事之學焉。人群有學,則文化進而國勢興。人群多數有學,則文化速進而國勢愈興。然好逸而惡勞,人之情也,而往往有學者彌寡,若不欲進化之速也者何哉?學安自出?出自書。書安自成?成自版。有學者眾則書亦多,書多則版亦多。版之刻也難則緩,版之刻也緩則書之成也遲,書之成也遲則書之出也寡,書之出也寡而學者乃不得不寡,學者寡而人群之進化滯矣。且夫天下之物,愈難則資愈厚,愈易則資愈薄。版之難刻也如是,則書資之厚也可知。於是書雖多,而資非中人所能任,雖攘臂抵掌,矢誌奮心以求學者,亦惟有望洋而歎耳。而人群進化之機,乃滯於無形矣。於是乎知活版之興,育興俄吞堡之惠我後人也厚矣哉!說者謂西國自活版興,人群文化之進步雖速,然而異說朋興,卮言日出,亦此活版之易所致也。嗚呼,豈其是歟!夫活版興,則版之成也易而速,而書之成也亦易而速。書多而資薄,於是學者眾。學者眾而所學者精,於是法律之書備而法治國賴焉,工商農之書備而人群富焉,軍事之書備而競爭優勝焉。若是而文化之也,雖欲不速得乎!

(《選》,195~196頁,1914年7月)讀書非受苦之事,乃極樂之事。讀中國之文學,則若日與中國之文豪促膝暢談;讀外國之文學,則若日與外國文豪同室共語。言者亹亹,聽者津津。自來未聞與人促膝暢談,同室共語,同座會話而有傷及身體之事也。

(《全》#1,27頁,1915年9月)乃學風日偷,世道日下,而誨**導欲之圖籍,更複日增月盛,推波助瀾,以**青年。青年之不知自愛者,一墮其中,有不因此而日趨於夭亡之途者幾希。

(《全》#1,27頁,1915年9月) 本刊自創設“讀者信箱”以來,所發表的公開的信,雖篇幅有限,為數無多,而每天接到讀者的來信,如雪片飛來,大有應接不暇之勢,其中有許多男女同誌的信,商量秘密的事情,連父母方麵都聽不到他們的話,竟承他們通信和編者商量……這種不許公開的信,在編者方麵,當然在道德上須負絕對嚴守秘密的責任……編者每日一到夜裏,獨處鬥室之中,就案旁擁著一大堆的來信,手拆目送,百感蝟集,投函者以知己待編者,編者也以極誠懇的極真摯的情感待他們,簡直隨他們的歌泣為歌泣,隨他們的喜怒為喜怒,恍然若置身於另一天地中,與無數至誠的摯友握手言歡,或共訴衷曲似的,輒感負托之重,期望之殷,竭我智能,盡忠代謀。本刊以做到讀者的一位好朋友自期,就此事的情形說,本刊在精神上所得到的好朋友卻已不少。

(《全》#2,465~466頁,1929年1月)無論讀任何刊物的人,都應該先弄明白“裏麵有的”是否合於自己“所要尋的東西”,如其不是,則請千萬不要看,免得後悔。

(《選》,281頁,1929年11月)《生活》周刊以讀者的一位好朋友自任,也承讀者把它當作一位好朋友看,所以常有讀者把許多大大小小的問題寫信來問它,或是和它商量。它呢?雖不是萬能,也就盡它所知的回答他們。去年《生活》除發行方麵的信件不計外,由這樣由讀者方麵的來信竟有兩萬多封之多,雖不是封封都需要答複的(因為有一部分是投稿的信),但大部分都有答複的必要,因此編者一人實在幹不了,就請了兩位極可信任的同事專司筆述編者口授的大意及繕發經編者審定過的函稿。

(《全》#3,92頁,1930年5月)知識增進不限於讀書,而讀書實為增進知識之一重要途徑。

我國往昔把人民分為士農工商,讀書好像是士的專利,農工商就好像無須讀書。現在的世界潮流是無論你往那條路走,都有讀書的必要。但晚近我國雖有新式的學校,大家好像僅把讀書的事看作校內的事情,畢了業做了事便從不想看書,他們對於新出的好書好報是永遠風馬牛不相及的,所以往往年未老而思想已老,身未朽而思想已朽,因為他口糧雖未絕,腦糧已絕!現在圖書館竟能激增,這種毛病也許已減少了一部分,這是值得表而出之的一件事。

(《全》#3,593頁,1930年12月)讀書合作的辦法當然是一件極好的事情……困難其尤大者是誌投意合的朋友不易得,值得看的書報不多見——除非能讀西文的書報,中國的出版界實在患著貧血症,這是無可諱言的。

(《全》#5,279頁,1931年3月)不過看書也要辨別什麽書,有的書不但不能使人的思想進步,反而使人思想落伍!

(《全》#5,497頁,1933年1月)本刊的“信箱”欄,是公開的園地,留給讀者們自由討論他們所關切的任何問題,隻須有公開的價值,我們並不加以怎樣的限製。

(《全》#5,263頁,1933年5月)關於讀書會之意甚佳,我回後也要參加,也許還可協助你們研究。

(《研究》#2,358頁,1935年2月)我最感到愉快的一件事是展閱許多讀者好友的來信。有許多信令我興奮,有許多信令我感泣,有許多信令我悲痛,有許多信令我發指。

(《全》#6,690頁,1936年7月)本刊(按: 指《婦女生活》)的編者最近有一次和我談起本刊讀者的成分,說有十分之六是女讀者,有十分之四是男讀者。可見研究婦女問題的刊物,不但為女子所注意,也為男子所注意。

(《全》#6,474頁,1936年8月)首先要有材料,要有人從四方八麵,自動的寫通訊稿子來。我們怎樣處置這許多通訊呢?

我們雖然也可以刊出一部分,但我們最大的目的是取得材料,我們要從這些通信中曉得當前全社會生活的動態,然後我們好怎樣來推動它進展。所以,這些不一定發表的信件,卻是本刊真正的“維太命”。我們要求全國各角落裏的讀者都自動的來做我們的通訊員,或者按月通訊一次二次,或者有聞即寄,不限定次數。凡經登出或確有內容的通訊稿,即未發表,也當略具薄酬。

通訊的內容,隻求真實,不說空話,閑話,文字長短不論,通順與否也沒大關係。你那裏有了什麽事體,你就馬上寫給我們!最重要的事體,就用航空快寄;甚至打電報來!

(《選》,39~40頁,1936年10月)他(按: 指黃炎培)所指出的要點是我們編譯這本書的時候,不要忘卻我們的重要的對象——中國的讀者。我們要處處顧到讀者的理解力,顧到讀者的心理,顧到讀者的需要,而我所已寫成的東西在編法和措辭方麵都依照英文原著,合於英美人胃口的編法和措辭,未必即合於中國讀者的胃口。……黃先生給我的這個教訓,卻很有益於我以後的著作方法,很有助於我以後辦刊物時的技術,所以我特把這件事提出來談談。我認為這是有誌著述的人們最要注意的一個原則: 在寫作的時候,不要忘記了你的讀者。

(《全》#7,174~175頁,1937年1月)我每日替《抵抗》三日刊拆閱無數讀者來信,看到他們愛國的真誠,願為國家的抗戰遭受任何犧牲而無悔的表示,未嚐不深深地受到感動。

(《全》#8,138~139頁,1937年10月)關於政治思潮與主張的讀物,生活書店有多種出版,請你去索取一份目錄以供參考。中國正在抗戰的時期中,這一類的讀物,多少都是與抗戰問題有關係的。除單行本外,平日還需注意日報,及定期刊物上的材料。(答魏勃)(《抗戰》第37號,《研究》#3,57頁,1938年1月16日)如果有讀者自動組織起來,因集體的研究與批評,對本刊(按: 指《抗戰》三日刊)的內容及應該改善的地方,加以切實的指教,那更是我們所熱烈歡迎的。不過,記者及為本刊經常撰述的幾位朋友都是忙得要命,實在抽不出工夫來參加或襄助這樣的組織,這是很覺歉然的。

(《全》#8,12頁,1938年2月)我們現在要很熱誠地愛護我們的這種傳統的精神;我們要把這種服務的精神貫穿滲透到我們的各部門的工作,例如為讀者寄出一份刊物,要一點不肯馬虎,一點不肯延擱。又例如在門市招待讀者或顧客,一點不怕麻煩,始終要客氣,要誠懇,處處都充滿著為大眾服務的精神,這才是真知道生活書店,才是真愛護生活書店。

(《全》#9,685頁,1938年12月)我要告訴章君的是從今後,一方麵多找一般書報看,每天一定要看一兩種日報,要訂閱幾種必要看的刊物……(答章琴英)(《全》#8,354頁,1938年12月)但是我們所準備的“精神食糧”,是否合於戰地朋友的需要,卻希望戰地朋友給我們以切實指教,或提出問題讓我們在本刊上解答。隻有由於讀者諸友的不斷的指示與批判,不斷的提出問題討論,才能充實本刊的戰地版,使它有精神,使它成為戰地朋友的一位好朋友。

(《選》,239頁,1939年3月)本店設立讀者顧問部,也是發展服務精神的一部分工作。

(《選》,240頁,1939年5月)為了顧到讀者的接受程度,文字技巧方麵,就當詳加考慮;要使一個刊物能獲得廣大的讀者,而發生良好的影響,首先應當使它合法化,避免與任何方麵發生衝突;其次,如果讀者對象,不限於學生,希望在其他各界同胞方麵也收得更大的成果,對取材及文字方麵就不能不盡可能適合他們的程度與興趣。

(《年譜》下卷,1003頁,1939年5月)首先,我們的這個書店對於讀者的關係是經常的朋友關係,我們要把讀者看作我們的朋友,不隻是尋常的買賣關係。尋常的買賣關係隻是所謂“路人”的關係,漠然若不相關,偶然相遇,以後不相問聞。朋友的關係便不同,朋友是要彼此關切,彼此互助;友誼是要隨著相交的久長而繼續增進的,感情是要隨著相知的深切而繼續加強的。本店的傳統精神,一向是把讀者當作朋友看——當作好朋友看。我們對於讀者的服務不是僅求一次的周到,是要求繼續不斷的周到。我們對於讀者的服務是要盡著最大限度的努力,是要竭思盡智,做到我們無法做得更好為止。我們現在辦讀者顧問部,也是要發揮這同樣的服務精神。

關於讀者顧問部的服務範圍,依簡章所規定,分為三項: (一) 關於讀書計劃上、方法上、字句上所發生之疑問的解答;(二) 關於職業生活上、家庭生活上及其他方麵生活上發生之疑問的解答;(三) 每兩個月推薦最新出版最有價值之必讀書一冊或二冊,及選讀書數冊,使讀者能有計劃的讀書。關於第一和第二兩項我們一向也在做,不過現在更要充實擴展,更要係統化;關於第三項——就是“生活推薦書”,在中國可以說是創舉。這個辦法的最主要的特點是: (一) 經常地為讀者推薦我們認為最可以看最應當看的書;(二) 幫助讀者在經濟上得到盡量節省的結果。

(《選》,240~241頁,1939年5月)門市部的同人對於讀者接觸的機會特別多,讀者們在別的地方,對於商店職員的疏忽、怠慢、不耐煩、不誠懇種種缺點,也許還不甚注意,但對於生活書店的同事卻特別注意,因為他們對於生活書店的每一個同事要“另眼看待”的!在別的商店,職員是要由“老板”監督著,才能減少這種種缺點,在生活書店卻不然,是要由同人執行自發的、自覺的、自願的紀律。要辦到這一點,首先要徹底明了自己對社會服務的責任,對整個團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