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學會另一種感恩

我是“土地承包”的第三年考入小鎮高中的。被饑餓嚇怕的父親,盯著七個飯量一天比一天日增的我們,總是堅信一條顛簸不破的“真理”:細糧無法維持我們日益增大的飯量。所以曆年播冬小麥時,總時瞞著母親和我們說種了多少畝小麥,可到夏收時看著別人家收獲比自家多幾倍的小麥時,一種“自慚行穢”的情緒和少年時“好強”的秉性糾結在一起,我除了頂撞父親外就是無原則的怠工。

唉,我那老實巴交的父親怎知我內心的糾結和對生活抗爭的酸楚呢?

學校那時堅決不許我們用煤油爐子開小灶做飯,也不許我們住在校外。學校為了照顧像我這樣的“特殊家庭”,早上一份半兩包穀麵饃,兩勺子土豆菜;晚上一碗小麥麵壓條。可這樣的“優待”,還是不能照顧我晚上吃上一頓小麥麵條。我隻好中午交上兩份飯票,將兩份土豆菜吃了,兩份包穀麵饃分四分之一吃了,四分之三留下等他們晚上吃小麥麵條時才充饑。好要麵子的我當時的落魄情景多麽酷似一個大庭廣眾之下偷吃的人,偏偏又被人當麵逮著。我躲藏在集體的宿舍裏,等他們拿著各自的碗用筷子敲著“交響樂”去打麵條時,才偷偷溜出校門,帶著我那裂開縫子的包穀麵饃,一本圖書室借的課外讀書,鑽進學校附近的樹林,在無奈地抗爭中求解脫。

豈料,這樣“平靜”的生活僅維持了一周,一件對我而言!至今刻骨銘心的事發生了:正當上晚自習的鈴一響,全班同學“正襟危坐”時,我那同桌(父親在糧食局,一個“城市戶口”的“千金”)一聲驚呼:“我的飯票被人偷了!”同學們審視的目光一齊聚焦在我的身上,我盡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氣沉丹田,拿著書到食堂的那盞路燈下發泄當時的情緒。

老天也許垂青我這個“特殊的學生”,不幾天,班裏一個體育生參軍了。在沒有征得班主任許可下,我毅然決然搬到最後那大個子旁邊坐。那個上灶和老師“平起平坐”,唯一上教職工食堂的“奇葩”,聽說父親是新疆某兵團的高幹,那裏教學質量差,想把這“謄文工”兒子放到這裏“充電”。全班兩個城市戶口的奇葩”,想不到一個比一個學習成績差。

得到解脫的我,再也不會受到那個糧食局長的千金輕蔑的眼神摧殘我了。

不久那個“心懷叵測”的“千金”,她的父親知道她的學習情況,隻好將她嫁給上司的瘸腿兒子,在糧食局混得讓我們眼饞。

後來呢!“皇糧”免了,聽說她和男人離了婚,連夜尾追一沿海老板“下海”,幾年成了“農民企業家”。

再後來,我聽說她是個“皮包公司”的“企業家”。因非法集資,詐騙幾百萬,使許多人精神發狂,家庭破裂。債主追得無處藏匿。再後來我聽說她被判了十五年刑。

今年的晚秋,我因身體欠佳,到某城邂逅而遇,她隻是:“啊……啊……你是……”。我當然不會忘記刻在我腦海中的這枝“奇葩”呢。

一陣寒暄之後,她誠心誠意請我吃一頓便飯。看著她眼裏流露出的愧疚和真誠,盛意難卻。邊吃邊聊中,問我還記得高中時那幾張飯票的事嗎?說自己根本沒丟飯票,當時隻是感到自己是吃“皇糧”的城裏人,和我這個連一碗麥麵條都吃不起的農民兒子坐在一起“羞與為伍”。

接著罵社會的不平:“皇糧”免了,導致她下崗了。又問我這幾年為什麽混得“熊模狗樣”。時不時寫點豆腐小塊添小報的屁股。又問我還記恨她嗎?我淡然一笑,說,不但不記恨她,還應感謝她。

她以為我譏誚她,臉色很不好看。我連忙說,真的感謝她!那次不愉快的事,倒給自己幫了忙。為了排遣當時的屈辱,自己將學校圖書幾乎全借閱完了,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有她一份功勞。

一個人一生中,困難和挫折並不可怕,關鍵是你采取何種態度對待它!樂觀的人,會把它視為動力;悲觀的人總會抱怨命運對自己不平,怨天尤人,自怨自艾,一事無成。